第6章 缘来（今）

何欢一次很郑重的对吴召子说：“自己搞个原创作品吧，我们上次做的那个不行，我觉得你单独做还靠谱一些。”吴召子自己被吓住了，原本歪歪斜斜的身子一下子直立起来，他觉得何欢在开玩笑，结结巴巴的问：“为什么···为什么这么说？”何欢抽了口烟，弹了弹烟灰笑着说：“直觉，我这个人看人很准的，你有韧劲儿，而且有能力，能够做好！”吴召子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全身麻麻的，最后勉强的吐出几个字：“嗯，我来做。”何欢拍了拍吴召子的肩膀，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叫我！”说完何欢就离开了。

吴召子做出了他大学以来最重大的决定，搞出一部自己的大学毕业作品出来，虽然自己学的专业和动画毫无关系，但是他将之定义为“毕业作品”。吴召子的血液开始热起来了，也变了一个人似的，以前中午才起床，变成准时7点起床，开始写剧本，绘制原画，绘制场景图、风格图，每天忙到宿舍熄灯才睡觉，还找来各种风格的动画学习，不是简单的看，而拉片式的学习，边看边做笔记，当宿舍室友看着他对着蜡笔小新和樱桃小丸子做笔记时，都以为这个孩子废了，但是室友也只是投来同情的目光，再没有其他的举动了，吴召子也懒得解释。吴召子放弃了一切社交活动，其实吴召子所谓的社交活动，也就是和以前同一高中来到大学的老乡们每个月一次的聚会，聚会上吴召子很少说话，他也不喝酒，所以老乡们总是觉得他放不开，其实在他心里，和老乡们的聚会已经很放松了，当时决定放弃参加每个月的这个活动，吴召子内心还是挣扎了，但最终还是没去，但好像也没引起什么波澜，甚至有的人都没注意到他没去吧。甚至吴召子都放弃了上课，每天都在宿舍里扑在电脑上，一点一点做，一点一点改，他都已经入迷了，眼中布满了血丝，他放弃了午饭，每天早餐和晚餐时间就当是休息了，这个期间，何欢知道吴召子听了他的建议，真的在独立创作时，他送来了一大堆零食，而且每周都会打电话过来鼓励吴召子，甚至有时候还会在午饭时间，专门跑来给吴召子送饭，每次的标配就是，一碗炒饭加一个皮蛋再加一瓶矿泉水，何欢知道吴召子喜欢吃皮蛋，也不知道，何欢是什么时候记下吴召子这个喜好的，这个知道的真不多，也就吴召子的爸妈或者几个亲戚吧。

吴召子慢慢的发现，他可能更愿意倾浸在这种创作情绪当中，其他的都不用管，只感受主角的喜怒哀乐，晚上做梦的时候，都会梦到故事里的情节，甚至都会因为主角的情绪，晚上在睡梦中哭出声来。就这样吴召子花了将近三个月时间，创作出了自己的第一部动画短片，片名叫《火车上的人》

当吴召子很兴奋的将自己的作品拿给何欢看得时候，何欢认真的将影片看完，很严肃的提了几个小问题，然后说：“我挺喜欢的，但是配音的效果不好，明天我让广播台的几个朋友帮忙配一下，用广播台的设备，也会好一些！”吴召子很感激，一个劲儿的点头，何欢看了他许久然后，哈哈大笑起来，说：“想不到你真做出来了！不容易不容易啊，看你都瘦了，走，我请你去吃顿好的，庆祝一下！”吴召子顿时感觉如沐春风，走在路上，轻飘飘的，那一天晚上，吴召子喝了他这辈子喝过的最多的一次酒，他忘记那天说了多少话了，也许讲了他的很多故事，也许该讲的，不该讲的都讲了，但是还好何欢也喝多了，两个人当时的状态也就是两个傻蛋吹牛皮的状态，但是，那天很开心，吴召子感受得到，因为半夜酒醒了，下床找水喝，喝着喝着吴召子就笑起来了，也不知道为啥笑，就觉得很开心，很放松，很久没有了的感觉。

随后几天，吴召子都是在头疼中度过，也许是那天喝酒喝多了，也许是这段时间用脑过度，反正头疼的厉害，萎靡不振，而何欢已经将重新配过的配音送过来了，吴召子强打着精神将动画改好，然后将声音替换好输出来，看了一遍，没什么问题，便传到了视频网站上，将链接发给了何欢后，倒头便睡。

第二天，还未起床，电话就响个不停，吴召子很不情愿的接电话，是何欢，电话那头：“起床没？还没起床？你快打开电脑看！你点视频点击突破二十万了，快看啊！”吴召子满是疑惑，将信将疑的，打开电脑，一看，真的，二十万零几千！我的天啦，吴召子不敢相信，反复的刷新，反复的确认，最后终于相信，自己的动画视频点击突破了二十万，吴召子激动的不知道手往哪儿放，二十万就意味着二十万人看过自己的作品，吴召子从小到大的一次性关注量没有超过100的，最大的那一次就是自己跪在办公室门口做作业的那一次，但这一次不一样，是自己的作品被关注了，这是一种认可，吴召子感觉，自己所有的愉悦的心情都集中到了这里，他就像一朵花一样，要绽放了。

吴召子迫不及待的想要出去走走，以前他总一个人低着头，今天不一样，他抬起头，面带微笑的往前走，很自信，感觉这条路都是自己的，还有几个同系的同学主动跟他点头打招呼，他很不习惯，但是，他感觉自己挺直了腰杆，就像站在世界最雄伟的山峰上往下眺望，众人在仰视你！

几年后，吴召子才清醒的认识到，那一天的这种感觉，是多年没有自信的一种宣泄，就像从来没有没尝过糖果的小孩，突然品尝到了，他会感叹世间再没有如此美妙的东西了，虽然这块糖对于其他人来说平平无奇，但是对于吴召子来说，就如同打了一剂兴奋剂，兴奋到足以忘我。这种自信的感觉，在吴召子现有的人生中，只有两次，另一次是在宾馆里，和前任女友的第一次，也是自己的第一次，他感觉自己如同一头猛兽，威震山林，傲视一切。

此时的吴召子才感受到了生活的一点善意，觉得活着有了它的意义，他很感激何欢，虽然他从来没有说过，在吴召子心里，他觉得何欢给了他第二次生命，他曾看着何欢默默得说，如果那天何欢需要我了，我一定义不容辞。

但是，那天并没有等太久，马上面临毕业，吴召子选择去BJ发展，何欢待在了武汉，吴召子为什么选择去BJ，理由依然很简单，就是离父母更远一点。凭借自己的毕业作品，吴召子在武汉找到了一家动画公司的工作，从实习生干起，工资刚够付房租和吃饭的，虽然工作和生活很平淡，但吴召子无所谓，只要他还在从事动画的行业，他自欺欺人的觉得，自己离动画的梦就更近了一步，他又回归到了平静如水的状态。6月底，吴召子从BJ赶回来，拿毕业证，那个晚上，何欢约着吴召子在烧烤摊吃宵夜，吃得很尽兴，聊着聊着，何欢借着酒劲突然说：“老吴，我有一个想法，我希望你支持我！”吴召子想都没想说：“我肯定支持你！”何欢继续说：“你觉得我们搭档合不合适？能不能合得来？”吴召子点点头说：“当然合得来，怎么突然说这个？”何欢继续说：“合得来就好，我有个想法，你一定要答应我！”“你说嘛！”吴召子缓缓的说。“我想创业，成立一个动画公司，我们一起来做，把他做大做强！”何欢激情澎湃的说。吴召子有些惊讶，惊讶的倒不是何欢想开公司，而是他想开个动画公司，吴召子惊讶道：“为什么想开个动画公司？”何欢笑着说：“因为你呀，因为你的动画梦，也因为我也有一个动画梦，你说巧不巧？”吴召子有点说不出话来，他没想到，何欢做动画公司的目的和自己有关系，说实话，除了惊讶，还有些感动。何欢突然提高声音说：“到底行不行？！给个话！”“行！”“好，干起来！”吴召子和何欢就这样达成了一致。

但是那个晚上，让吴召子惊讶的远还不止这些，他们在兴奋中酒过三巡，已是半酣，何欢突然举杯说：“老吴，我今天要跟你坦诚一件事情，我说出来你一定不要怪罪我，今天我们既然已经成为合伙人，我们必须坦诚布公了，所以一定要告诉你。”吴召子还没在意，觉得是何欢喝多了说胡话，在他的记忆中，何欢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更多的是帮助他。何欢继续说：“你一定不要怪罪，一定不要，我说了，你那个动画视频二十万的点击量，不是真的。”吴召子一下子酒醒了一半，看着何欢，“那二十万的数据是我花钱刷出来的，我想着你的处女作品，不能让你失了信心，所以我···”吴召子听着，情绪翻滚而出，一开始是惊讶，后来是责怪，但最后留下的竟然是感动，吴召子眼睛顿时湿润，举杯要敬何欢，刚说了个“我···”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他万万没想到，有人会为了他的处女作品这么煞费心思的去帮忙刷票，只为了让他不要因为数据不好失了信心，何欢这么照顾自己的感受，吴召子第一次感觉到被重视，被尊重，他意识到，那次重拾信心的感觉，都是何欢创造的，何欢是为了让自己不要失去信心，而吴召子从中找回到了信心。吴召子哭得特别伤心，发自内心的声音。

那天晚上之后，吴召子决定留在武汉，死心塌地的和何欢一起成就事业，BJ就没再回去，行李工作统统扔在了BJ。吴召子感觉和何欢更亲密了，但是那段时间确是很辛苦，对于两个毫无人生阅历的毕业大学生来说，处处都是困难，从公司注册开始便是如此，但何欢和吴召子似乎信心很强，特别是何欢，他出了很多规划，市场调研、编写商业计划书、开辟市场，吴召子没有任何质疑，照单全收，他知道，都是摸着石头过河，谁都不知道谁对谁错，先干，然后再总结，他们配合的还是很有默契，虽然走了很多弯路，但是，很快他们就摸索到了一些门道，至少，开了第一单。

他们和一些婚庆公司取得联系，在新人拍婚纱照或者做庆典的服务包中加上动画的业务，将新人的婚礼邀请做成动画，爱情故事做成动画，在各处都可以用到，一开始新人还不能接受，但是只要一家尝试的做了，参加婚礼的人就成为了传播的对象，结果这种形式逐渐流行起来，最开始，武汉就他们这一家做，业务一下子快速增长起来，做不完，他俩招了七八个人，天天加班，才能使项目保质保量的完成。一段时间后，就有很多同类型的公司低价接入，何欢发现，现在做的业务利润越来越低，虽然可以勉强维持生活，但是挣不到钱，虽然吴召子觉得先稳扎稳打，慢慢在试着做短一点的原创作品，可是何欢决定，逐渐弱化现在的业务板块，主攻政企板块，吴召子虽然不知道这样做是对还是错，但是他们俩商量好的，何欢是总经理，吴召子应该支持他的决定，吴召子当然支持，只要是何欢做出来的决定，他都会无条件支持。

于是何欢和吴召子有了明确的分工，何欢负责商务，而吴召子负责产品，他们定了个3年计划，3年公司要做成武汉数一数二的公司，3年不分红，3年只拿最基本的生活保障，把公司做好。他们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自那以后，何欢经常外出应酬，到处拜访客户，而吴召子熬夜加班成了家常便饭，还要带领团队，其实吴召子根本不会做带团队的事情，但是没办法，只能一点一点摸索，从根本不愿意与人交往，硬着头皮和人交心，团队的成员大多是技术出生，相对单纯，看着吴召子待人不错，为人也踏实，都还很听他的话。有段时间，何欢的商务方面没有突破，很是沮丧，于是一两个月不来公司，整天和女朋友在一起到处玩，虽然何欢只在公司里拿一个基本工资保障，但是何欢家里面是很有钱的，所以他从来不缺钱花，对于何欢的这种情况，吴召子并没有责备，他总觉得何欢是受了挫折，过一段时间就好了，于是一个人撑着公司，将团队的成员维系好，尽量不要因为何欢的状态影响到他们，偶尔，何欢回到公司，看着公司依然运转，总会有点内疚，但是吴召子总是安慰他说：“慢慢来···”也不知道何欢听进去了没有。慢慢的，事情有了转机，在一场推介会上，何欢成功的引起了政府创业部门的注意，逐渐的何欢展示出他过人的交际能力，不断的深入到政府圈子，认识了很多政企人士，里面不乏高层领导，在一次市长调研会上，他的发言让市长很感兴趣，印象深刻，会后何欢马上请市长对他的创业事业做指导，市长拍着他的肩膀说：“好好干，我们会大力支持你的！”就因为这句大力支持，很快公司被树立成了创业典型，各单位主动与何欢取得联系，业务自然多了起来，公司上了一个大台阶，虽然如此，但吴召子心里明白，何欢发言说的那一套都是虚假的，不现实的，也是根本没实现的一些空目标，但是政府爱听这一套，吴召子其实很不赞同这样去做，但是不这样做好像也没其他走捷径的方法，吴召子希望公司发展，但是有希望公司是真有实力的，不是吹出来的，吴召子只能埋头苦干，真能将何欢说的那套变为现实。何欢随之而来的身份的转变，各种头衔随之而来，什么标兵、什么英雄人物、什么十佳人物；他也变成有头有脸的人物了，而吴召子，也是练就了很多的技能，公司上下除了总经理岗位他没做过，其他的都干过，而且很深入，销售、客服、行政、会计、插画师、原画师···所以，吴召子总是最先来的，最后走的，没双休的那一个，但是他干的心甘情愿，他感觉在何欢的带领下，越来越好了，公司从50平变成了100平再变成500平到现在的1000平，逐渐从郊区搬到了市中心，他相信会更好的。

也许吴召子的相信灵了验，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女孩对他感了兴趣，主动的去追他，本来就不善于交际的他不知所措，那晚他被女孩约出去，在漆黑的电影院，他们接吻了，女孩主动吻的他，他忘不了这种感觉，触电似的麻麻地。他们开始恋爱了，但是吴召子逐渐发现，女孩的家境比他好太多，他知道他喜欢她，但是不知道如何爱她；他们在一起三年，这是他人生中最幸福的三年，也是极度痛苦的三年，成年之后逃离父母的吴召子以为再也不会有人会羞辱到他，但是他错了，成年之后的羞辱才是最无可奈何的；当女友开着跑车来接自己时；当女友看上一条裙子，自己却无钱支付时；当一顿饭钱都贵得让自己咂舌时；甚至女友为了给自己省开房的钱，选择在她的跑车里做爱时；吴召子开始意识到，钱很重要，身份很重要，但是他都没有！他觉得会有的，至少会有一点点钱，买房付个首付，给女友一点希望，因为约定的三年马上要到了。

但是事与愿违，三年的时间公司发展的确实不错，但是没有挣到钱，公司搬到新场地装修、人员扩张、房租水电还要为明年留下启动资金，年底也就分了一点点辛苦费，何欢很无奈的说：“老吴，等明年吧，明年一定能分到钱！”吴召子知道确实不容易，他觉得何欢是对的，再等一年就等一年吧。

但是，吴召子愿意等，女友却不愿意了，天天因为小事而吵闹，最后吵闹也没有了，变成了无休止的冷战，最后的最后，女友决定去美国读书，吴召子记得女友将要离开的那个晚上，她喝了很多酒，吴召子开着她的车送她回去，开着开着，吴召子看着女友通红的脸，眼泪哗哗的往下流，吴召子在路边停下了车，女友看着他，眼神中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但是最后女友也流下了眼泪，抱着吴召子哭，两人哭完之后，女友边替吴召子擦眼泪边说：“我希望你恨我，我希望你恨我，明白吗？会好受一点，想明白了，我们一开始就不可能，是我强求了，别再联系我了···”此时的吴召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那一晚的事情，一次女友和他一番云雨之后，突然问他：“如果有一天我们分手了，你会怎么挽留我？”吴召子看着女友丰满的身体说：“如果有一天你真要离开我了，我会杀了你，将你身上的肉一片一片的割下来，吃下去，这样你就离不开我了，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女友似乎听了这个答案很兴奋。吴召子不明白为什么此刻会想起这些，但是所有的都留不住女友的离开，因为吴召子知道，留住她不是靠承诺可以做到的，如果能做到，吴召子早就做了。就这样，三年的感情，结束了，吴召子只觉得自己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