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柔情

在行驶了一段路之后，王雄内心不是滋味，似乎是自己杀人犯的身份与面前的两人出现了一条不可言喻的鸿沟，他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变了样。

这时坐在副驾驶的钱若雨见王雄一言不发，问道：“大叔，能跟我们讲讲吗？看大叔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杀人犯。”

听到杀人犯这三个字，王雄放在膝盖上的手倏忽之间紧紧握成了拳头，并伴随着轻轻的颤抖。

他在前天才刚刚从明州的望湖监狱出来，那时望见头顶那明媚的阳光，再一次品尝到自由的空气，心里积郁的闷气也一扫而空了，自己满怀愉悦特意给了秀芸发了条短信，不想一连几日都不见回音，希望和愉悦也在一点一点地消磨殆尽。

是啊，3年的苦熬，秀芸那么好的女人还会等着自己吗？更何况在那次签好了离婚协议之后，她便再也没来看过自己一眼，自己真是个笨蛋，说不定她早就嫁人了，有了美满的家庭了。

苦酒满杯愁，王雄内心的失落可想而知。

在经过了一段漫长的沉默之后，王雄用诚挚的眼神看了一眼钱若雨，眼神又飘向了窗外，积雪尚未消融，皑皑白雪笼罩着远处的山峦。

“我——，”他低着头，双手不自觉地轻轻揉搓，说道，“该怎么说呢。”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沉浸在了过往的回忆中，接着用平淡的话语说道：“我从小就不怎么爱读书，所以从初中辍学之后，便一直在社会上混着，打架斗殴，混混沌沌地过着，在日复一日之中，才恍然发现自己快到30岁了。

“我很明白，再这个样子下去，自己这辈子就有可能这么毁了，那时我在父亲的介绍下去工地搬钻，扎钢筋，贴瓷砖，什么苦活累活我都去干，没有了年少时的浮躁，总算也积攒了一些钱，日子总算在一天天的稳定下来，父亲母亲也为我的改变而感到高兴。

“可是不幸的事还是出现了，父亲在一次砸墙的过程中因为墙体倒塌，被压在了墙下，全身粉碎性骨折，在痛苦中咽下了最后的一口气。

失去了父亲的母亲也在一个月后患上了重病，就这样我一天一天地一边工作一边照顾母亲，那一天我到现在也还清清楚楚，那时腊月二十三的晚上，回到家中母亲已经在床上奄奄一息，我坐在床边，看着母亲那几乎已无力睁开的眼睛，看着她嗫嚅的嘴唇，便凑近去听，只闻母亲用细若游丝的声音说道，‘阿雄，妈妈不能再陪你了。’

那一刻我哭了，那一晚我握着母亲的手，感受着她的手慢慢地失去温度，我很明白母亲是带着一丝遗憾离去的，她生前最希望看到的是我能娶上媳妇。”

说到此王雄略有感伤，眼眶也湿润了。

“大叔，你是怎么认识你的老婆的。”

王雄原本还沉浸在刚刚的悲痛之中，一听钱若雨的话，他虽说没有露出笑脸，可是脸上原本显示出来的痛苦，却在这一刹那烟消云散了。

因为那是王雄前半生过得最快乐日子。

“我和她也是在这样的雪天相识的，在椒江公园里，第一次见到了她，说来也巧，她就住在村里小区的超市里工作，那之后我便每天上班前去一趟超市，下班后又去一趟超市，其实我只是为了能看她一眼，就满足了。”

“后来是怎么追到她的呢。”

“我非常明白自己想要得到什么，因为那是自己心底所发出的声音，知道只有得到她，我才能得到幸福，可是虽然是这么说，我却是个腼腆的男人，我只能一趟一趟地往超市里去见她，竟无法鼓气勇气向她表白。

“在日复一日的购物中，似乎她也觉察到了什么，我只记得她当时问我：‘先生，每天都来购物啊，你老婆可真幸福。’虽说是句唐突的话语，却意外的打开了我们两人的际遇。

我低着头回答：‘我还没结婚。’

简单直接的话语令眼前的她惊慌失措，连忙道歉道：‘真是不好意思，你看我真是——’

见她这般慌乱，我便提着已经付过款的东西走出超市，那一瞬间我一直在犹豫，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也许失去了，自己再也不会再有勇气跟她说一句话了，于是冒失地问道：‘你结婚了吗？’

令人意外的是她用温柔的眼神望着我说道，‘没。’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已经让我欣喜若狂，这是自己期盼的一个字，日日思念的一个字啊。

代表着自己拥有了追求她的机会，是的，我当时简直开心坏了。

得到了她我便可以幸福一生吧。”

坐在淡绿色赛欧里的男人兀自绽开了笑容，此时车窗外的云层透亮，从云层的罅隙中透出几缕金光，映照在一方方的田野上。

王雄继续说道：“那之后我便经常约她去公园散步，看电影，和寻常的情侣一样送她上班下班，在平平淡淡的日子里，享受着彼此的幸福和温暖。

“漫长的接触中，我们彼此互生好感，直到有一天晚上大概7点左右，那时因为在冬天的缘故，天已经完全漆黑一片了，因为路是坡道，加上有结冰的关系，她摔在了我的怀里，说实话那是我第一次将女人拥在怀中，我血气方刚，看到柔弱的她，情难自禁。

她刚开口说：‘路可真滑。’这个滑字还未说出口，我已经紧紧抓住了她的肩头，深情地望着她，给了她猝不及防的一个吻。

自己的唐突的举动似乎吓到了她，她用力挣脱开自己后，便头也不回地跑回了家里。那一天我很失落，以为近在眼前的幸福，就这样如同细沙从指缝间无声无息地溜走了。

于是我每天偷偷躲在她下班的超市，远远地望着她，甚至她上公交车的时候，直到最后一刻我才出现，还傻傻地追着公交车跑。

除此之外我想不到自己该做些什么，我只想留住她，不想失去她，只是不知道她究竟对自己有些什么看法。

我只能傻傻地跟着她，等着她。”

钱若雨能显而易见地感受到眼前这个刚毅的男人的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