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爱是阳光雨露

我已经找到了掌握语言的钥匙，现在急于想对其加以利用。通常，有听力的孩子学习语言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别人嘴里说出来的话，他们可以轻松自如地了解与学习，并且模仿着说出口。但是，耳聋的孩子却必须经受无数的痛苦煎熬，才能慢慢学会。但无论如何艰辛，结果总是无比美妙。我从每一件东西的名称慢慢学起，由结结巴巴地发音，进展到顺畅、自然地表达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其间所付出的努力可想而知。

起初，当老师告诉我新知识的时候，我很少发问。因为当时我的思想对什么东西都比较模糊，再说我也没有足够大的词汇量发问。但是，随着知识的不断积累，我学会了越来越多的单词，我问问题的领域也越来越广，并且我还不停地询问同一个问题，渴望学到更多的知识。有时候一个新单词可以激起我对以前种种经历的无限想象。

我清楚地记得我第一次问“爱是什么”的那个早晨。在问这个问题之前，我已经认识了一些单词，虽然不是很多。我在花园里摘了几朵最早盛开的紫罗兰送给莎莉文老师。她很高兴地想吻我，可那时我不愿意让任何人吻我，除了母亲。那个时候，莎莉文小姐用胳膊轻轻地搂着我，并在我手上拼下了“我爱海伦”几个字。

“爱是什么？”我问。

莎莉文老师把我搂得更紧了，用手指着我的心脏的位置说：“爱在这里。”那时候我第一次感到了心脏的跳动，但是对老师的话还是一知半解，要想让我理解一件东西，除非是我亲手感觉到才可以。

我闻了闻她手里的紫罗兰，一半儿用文字，一半儿用手势问道：“爱就是花的香味吗？”

“不是。”莎莉文老师回答说。

我又想了想。那时候太阳正暖暖地照耀着我们。

“太阳是不是爱呢？”我指着热量传来的方向，“是太阳吗？”

对我来说，没有比太阳更美好的事物了，因为正是有了它的存在才有了万物的生长，但是莎莉文小姐还是摇了摇头，我更加的困惑和失望了。我想老师为什么就不可以告诉我什么是“爱”呢？

事情过去了一两天后，有一天，我正用线把大小不同的珠子按两个大的、三个小的这样的次序串起来。结果老是弄错，莎莉文小姐在一旁耐心地为我纠正错误。弄到最后，我发现有一大段串错了，于是，我用心努力想着，到底应该怎样才能把这些珠子串好。莎莉文老师摸摸我的额头，使劲地拼写出了“想”这个字。

我犹如醍醐灌顶一般，这时，我突然明白了，这个字原来指的是脑子里正在进行的过程。这是我第一次领悟到抽象的概念。

我在那里静静地坐了好长时间，我并不是思考该如何串好我腿上的珠子，而是在想如何用我学的思维来解释一直困扰着我的“爱”的意义。那天一直是阴天，并间或有阵阵的细雨，突然间太阳突破云层，发出耀眼的光芒。

我又问老师：“这是不是爱呢？”

“爱有点儿像太阳出来以前天空中的云彩。”老师回答说。她似乎意识到我仍然是困惑不解的，于是又用更浅显、但当时我依然无法理解的话解释说：“你摸不到云彩，但你能感觉到雨水。你也知道，在经过一天风吹日晒之后，要是干渴的花和大地能得到雨水会是多么喜悦呀！爱也是触摸不着的，但你却能感到她带来的甜蜜。没有爱，你就不快乐，也不想玩了。”

一直困扰着我的难题刹那间解开了，原来在我和他人之间始终都有一根没有尽头的线牵引着，这根线就是“爱”。

从一开始，莎莉文小姐就从来没有把我当不正常的小孩看待，总是用正常人的谈话方式和我交谈；我和正常的孩子唯一不同的是，莎莉文小姐是把单词一个一个地写在我的手上，而其余的孩子则是通过嘴来传递的。如果我无法明白那些用来表达思想的字句或成语时，她会提醒我；当我无法与别人沟通时，她也会从旁边立即提示我。

这种学习延续了许多年，因为一个耳聋的孩子根本就无法在一个月或是在两三年内学会使用日常生活用语，因为那太多、太复杂了。正常的孩子学说话是依靠不断的重复和模仿。在家里，听大人说话，脑子跟着活动，联想说话的内容，同时也学会表达自己的思想，但耳聋的孩子却无法自然地交流思想。莎莉文小姐意识到了这一点，用尽各种方法来弥补我的缺陷。她尽最大可能一字一句地重复一些日常用语，告诉我如何和别人交谈。但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我才敢主动开口和别人交谈，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知道在不同的场合说不同的话。

聋人和盲人很难领会谈话中的细微之处，那些既聋又盲的人遇到的困难还要多得多！他们无法辨别人们说话的语调语气，离开别人的帮助，领会不了语气的变化所包含的意思。他们也看不见说话者的神情，而神情是心灵的自然流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