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齐国图治
齐威王的雄心
战国时代来临的标志主要有两个,一个是三家分晋,另一个便是田氏代齐。
田氏能够真正实现代齐的计划,首先自然是因为田氏的权力已经渐渐地超过了姜姓君主;其次则是因为田氏在齐国有深厚的群众基础。前者已经成了事实,后者还需要田氏贵族精心的经营。所以,田氏采取了这样的策略,饥荒和春耕时,用大斗借给百姓粮食和种子,秋收的时候,则用小斗征收赋税。如此,百姓人人信服,对于姜姓时代的远去,几乎没有任何的留恋。
齐国其他贵族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田氏强大,为此,他们多次打击田氏。那些贵族为了维护自己的权力,早在田成子之时,就建议齐平公施行德政,将百姓不喜欢的刑罚一事交给田氏去办。但是如此一来,他们反被田氏清除或者打压,田氏还为自己划分了一个比齐平公的管辖区域还大的封邑。齐王成了有名无实的摆设。
到了田和时代,时机成熟,田和便将齐康公贬谪到了海边的一座小城之中,从此以钓鱼为生。此后,齐国便正式归入了田氏的治下。周显王四年(前365),齐威王登上了齐国的历史舞台,同年,齐康公死去,死后无子,田氏从事实和名义上,实现了田氏代齐。
经历了祖辈和父辈的励精图治,到了齐威王这里,却似乎没有了当初的豪情万丈。当时齐威王刚刚即位,和赵国的赵烈侯、魏国的魏文侯一样,特别沉迷音乐。所以在齐国朝臣的眼中,齐威王不过是一个不务正业的君主。
齐国由于君主不理政事,韩国、魏国、赵国这三个新兴的国家纷纷踌躇满志地来侵略齐国。连一向安分的鲁国也以齐国田氏擅权为由,前来侵略。一时之间,整个齐国完全呈现了“诸侯并伐,国人不治”的局面。
整个齐国都在疑问,齐王究竟是怎么了。齐国还有救吗?齐威王元年(前356),三晋因齐丧,挥师前往灵丘伐齐。六年之后,鲁国也不甘寂寞,前来伐齐,大军一路打入阳关。又过了一年,卫伐齐,取薛陵。再过了两年,越伐齐,取甄。眼看齐国就像一块砧板上的肥肉,不断地被瓜分蚕食,齐王痛定思痛,决定改变齐国的现状,适时,齐国来了一个奇才,这个人就是邹忌。
邹忌,齐国人,《史记》上称之为驺忌子。齐威王尚未继位时,邹忌便担任了齐国的大臣。此时的齐威王立志改革,可谓思贤若渴。邹忌听说了这件事情,便鼓琴自荐,齐威王很高兴,遂任命他为相国,封于下邳,称成侯。
邹忌刚刚接手相印,淳于髡便前来拜会他,并向他提出了自己治国的五点建议。一场轰轰烈烈的、决定齐国命运的改革就此拉开了序幕。
自此之后,齐国不断地强大,齐威王也生出了雄霸天下的野心,甚至还铸造象征最高权力的鼎,向天下宣称:“皇考孝武桓公、恭哉大谟克诚。其唯因齐,扬皇考昭统,高祖黄帝,迩嗣桓文,朝问诸侯,合扬厥德。”
由此而观之,齐威王已经下定了决心,要以黄帝、齐桓公、晋文公等千古明君的功业来发扬乃父桓公的令名令德。在这种思想的指导下,齐威王努力加强边防。使田盼守高唐拒赵,黔夫守徐州拒燕、南子守南城拒楚。用种首为司寇以安境内;拜田忌和孙膑分别为司马和军师,教兵习战,以谋征伐。在他看来,任何国家至宝也比不上这些人才重要。
严仲子识聂政
韩国因为地理位置特殊,改革成效甚微,在战国之时,一直是最为弱小的国家。当时的韩国,在东边和魏国接壤,在西边则成了秦国函谷关大道之上的一个绊脚石。初始,三晋之地还多次联合,东征西讨、四处征伐,魏国自然很少欺负韩国,反而韩国还能够在这种联合中,获取一定的好处。但是随着时代的发展,三晋的外部发展受到了极大的限制,内部的纷争也多了起来,韩国自然受到了最大的制约。
秦国要向东方发展,首当其冲的就是要打击韩国,如此,韩国便面临着腹背受敌的窘迫境况。但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韩国也一直没有放弃扩张,周烈王元年(前375),韩哀侯率领数万大军,灭掉了春秋早期最为强大的诸侯国郑国,从此,韩国的疆域得到了很大的扩展。韩国的都城也从平阳(山西临汾)迁到郑都新郑,不久之后又迁都阳翟。
就在田魏至楚的吴起在楚国的变法刚刚谢幕不久,秦国的商鞅也开始了变法,同时,在韩国,申不害成为相国,也主持了韩国的变法运动。申不害在韩国,得到了韩昭侯的大力支持,在韩国境内施行严苛的政治,虽然变法并不彻底,但毋庸置疑的是,韩国的国力就此得到了增强。只是申不害一死,韩国便遭受了更多的侵犯。到此为止,韩国疆土南有陉山,北自成皋过黄河到上党,东临洧水,西接秦国。这一地区山地很多,土地贫瘠,人口稀少。
韩国除了国力微小、屡受侵犯,国内的争斗也是连绵不休。其中比较典型的就是韩国濮阳的严仲子。当时韩国的相国是侠累,此人心胸狭隘,妒忌贤能,严仲子因为与之政见不合,更得到韩哀侯的器重,遂引起了侠累的妒忌,欲要杀之而后快。无奈,严仲子只能逃出韩国、四处游历,而其家人则惨遭侠累的毒害。严仲子四方打探,希望能够找出一个人帮助自己报仇雪恨。
就在严仲子四处寻访有才之人之时,齐国这边也来了一个人物,那就是聂政,此人是韩国闻名的剑客,只是因为杀了人,为了防止自己的母亲和姐姐遭受鱼池之殃,只能携二人风尘仆仆地来到了齐国。
到了齐国,聂政以屠夫为业。此时,严仲子也到了齐国,一到这里,他便听说了聂政。于是,严仲子携薄礼来找聂政,希望能够与之结交。这样一来二去,二人便逐渐熟悉了起来。严仲子知道,像聂政这样的剑客,不可与之虚与委蛇,只有真心与之相交,才能够获取他的尊重和支持。所以在这一段时间内,严仲子半点也没有提到关于为自己杀人报仇的事情。因为他担心,一旦自己说出了内心的想法,聂政便会认为自己是怀着目的才去结交他的。
终于,时机成熟了,聂政和严仲子几乎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友。严仲子便在家中布置了上好的酒席,邀请聂政及其家人一起来赴宴。为了表示自己对聂政的尊重,严仲子亲自驾车来到聂政住处,迎接他们三人前来。
在此之前,严仲子便打听到,今日是聂政之母的生辰,于是严仲子当即拿出了一百镒黄金,双手捧到了聂政之母的面前,为之祝寿。一见严仲子拿出了重金,聂政便生出了疑窦。莫非这严仲子真的是有求于自己?按说自己和严仲子之情义,要自己帮忙,的确不应该说个不字。只是老母亲尚在,姐姐更是与自己相依为命,自己一去不要紧,连累了家人就说不过去了。
严仲子见聂政心有顾忌,便决定坦诚相见,拉着聂政避开众人,到一个角落对聂政诉说了自己的心事。聂政听完,心中感动不已,只是情势所迫,自己并不是一个人,遂只能狠下心来,对严仲子说道:“在下能够理解你的苦心,也很珍惜我们之间的情谊,只是你也知道,我之所以现在身份屈辱、心志卑下,于那市井走卒之间,做个低三下四的屠夫,只是希望能够借此奉养老母,照顾好姐姐。如今老母健在,我岂敢对别人私下承诺,只希望你能够体谅我的难处,他日我没有牵挂,自然会任你驱使,为你效犬马之劳。”
很久以后,聂政的母亲去世了,只剩下姐姐和聂政在一起。在安葬完了母亲之后,聂政便为其服丧。期满之后,他心中的最大羁绊已经不在了。在这一期间,对姐姐的牵挂和对严仲子的歉疚,使聂政的内心如同天平的两端,不断地左右摇摆。时间越久,聂政对于严仲子的歉疚便越深厚。
严仲子是韩国贵族,在诸侯之间都极有名气。但是他丝毫不在乎自己的身份,不远千里来到齐国,屈尊纡贵和自己相交,一片赤诚。而自己却因为家中的一点事情,一再推辞他的多番好意。这样看来,自己对于严仲子的情谊,实在是太过浅薄,太过微不足道了。他的恩情,自己万死难以报答。
贤德之人因为仇恨而惶惶不可终日,到了千里之外,他却将处于偏僻的屠夫视为亲信心腹。而自己却一直默不作声,以母亲和姐姐为挡箭牌,如此,哪里是侠客的作为?是时候为了解自己的人尽一份绵薄之力了。聂政一路向西,来到了濮阳,顺利见到了严仲子。
聂政刺侠累
一见面,聂政便对严仲子说道:“以前在下因为老母在世,所以一直没有答应仲子的邀请,如今老母在在下的照顾下,已享尽天年,在下已经没有了多少牵挂。不知道你可不可以将仇人的事情放下?一切都交给在下去办?”严仲子闻言,心下大喜,有了聂政,一定会大仇得报。
关于聂政刺杀侠累的事情,《史记》是这样记载的:聂政带着宝剑来到了韩国,直接走到了大堂之上,看见侠累正襟危坐在那里。侠累觉得心中忐忑,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再看周围则是精装甲士,他们各自持着锋利的刀、锐利的戟,如果有人欲图不轨,定然会出师未捷身先死。
可是聂政不是普通人,他除了有过人的胆色、冲天的侠气,其剑术更是当世一流。所以在司马迁的记述中,聂政几乎没有任何悬念地便走上了台阶,那些护卫还没有反应过来,聂政便将侠累刺杀了。
大堂之上,顿时乱作一团,无数侍卫蜂拥而来,要为侠累报仇,岂料聂政的剑术太过高超,三下五除二便有数十人倒在了聂政的剑下。眼看聂政就要杀出重围,却不料外面来了更多的人,纷纷持着刀枪剑戟与聂政拼杀。最后聂政放弃了,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逃不出敌人的重重包围。他已经完成了刺杀侠累的任务,对严仲子已有交代。于是他有了必死的决心,为了不让敌人认出他,他决定毁坏自己的面容。
聂政挥剑向自己的脸上绞去,直到面容模糊才罢休,同时在看了这个世界最后一眼之后,聂政割除了自己的一双眼睛,握在手中捏成一团,最后再挥剑破开自己的胸腹,气尽而亡。
在聂政身死之后,韩国朝野震动。只是聂政的面容已毁,无法辨识,于是韩国便贴出告示,声称只要有人能够告发杀死侠累的人的身份,便以千金相赠。但是数十天过去了,韩国没有查到蛛丝马迹。
终于,这个消息传到了聂政的姐姐聂荣的耳中,她抽泣地说道:“这个人应该不是别人,很可能是我的弟弟,严仲子了解我的弟弟,莫非自己的猜想是真的?”于是,聂荣草草地收拾了一下行囊,便动身前往韩国都城。
到了聂政停尸之处,发现那个人正是自己的兄弟,聂荣当即趴在了尸体之上痛哭失声,口中念念有词:“这就是我的弟弟啊。”
身为一个剑客,就要有士为知己者死的勇气,所以聂政选择了这条不归路。为了不连累姐姐,聂政不惜毁坏自己的面容,凄惨至极。聂荣想,如果自己还不知道感恩,选择明哲保身,则会永远埋没弟弟的名声。于是,聂荣高喊三声“天哪”后终于因为过度哀伤,步聂政的脚步而去。
聂政之死,加上其姐姐的大义凌然,让这对姐弟成了乱世之中的一对奇葩,一时之间天下闻名。大家都认为,聂政固然侠气冲天、剑术超凡,但其姐姐也是巾帼不让须眉。他的姐姐并没有隐忍的性格,所以最终二人都死在了韩国的集市之上。
围魏救赵
周显王十五年(前354),魏国上将军庞涓率领魏武卒攻打赵国。赵国形势危急,于是向齐国求救。此前,虽未经过会盟,但魏国已隐隐有了霸主的地位,若任由庞涓这么打下去,万一将赵国吞灭,再整顿兵马收服韩国,重复当年三晋合一的盛况,那么齐国也就不用再做统一天下的大梦了,直接向魏国俯首称臣算了。
所以齐国这次必须出兵救赵,问题在于该选谁作为此次出征的主将。齐威王想到了孙膑,他是“兵圣”孙武子的嫡脉子孙,家学渊源,相信有他出战,定然能够狠狠地教训魏国人。
不过孙膑却推掉了主将一职,他说:“我是受过刑的废人,如何能做主帅?”齐威王无奈,只好命田忌挂帅出征,而孙膑做了田忌的军师。主帅田忌想要驱兵入赵,寻上庞涓率领的魏武卒主力一决雌雄。但是他的想法被孙膑否定了:“丝线缠作一团,想要解开它,就不能不顾头尾,胡乱撕扯;两伙人打起架来,想要止戈劝和,就不能跃上战场亲身搏斗,这只会使事情越来越乱。假如能够找到纷繁乱象背后的要旨,再认清和控制形势,自然而然就能将矛盾解除,达到我们的目的。如今庞涓率领魏军的精锐苦战在外,那么留在魏国的大梁城戍守的必然都是些老弱病残。我们不如批亢捣虚,迅速挺进大梁,同时派人北上,将大梁被围的消息放给庞涓听,那么他必然放弃攻打赵国而回兵自救,如此岂非解了赵国之围?”
孙膑的做法和象棋中的以攻对攻的路数是十分相似的。只不过下象棋时是“先下手为强”,快上一步就能够取得主动,把对方将死。而齐、魏之间的斗争却是“后发先至”——相较于魏国攻打赵国的国都邯郸,齐军围困魏国的都城大梁明显在行动上落后于魏军——后来者占据主动,因为齐国是博弈双方(赵、魏)之外的第三国。
孙膑的做法不仅是聪明的做法,还是唯一能够取胜的做法。若按着田忌所想,驱兵入赵,那么齐军长途奔袭,到达邯郸城外时必定已是疲惫不堪,而赵军由于困城日久,也不是生力之军。这时候,齐、赵虽能够夹击魏军于城下,但他们要面对的可是吴起一手训练出来,几十年未尝败绩的魏武卒,那时鹿死谁手也就难以知晓了。
进军大梁则不然,“攻守之势易也”,变成了齐军以逸待劳,而魏军则是劳师远征。有心算无心,有准备对没准备或少准备,魏军定然会吃败仗。
果然,这一切全让孙膑给算中了。风风火火赶回来的魏军,在通往大梁城的必经之路桂陵遭遇了齐军的伏击,全军覆没,只有庞涓一个人逃出生天,衣衫不整、落魄如丧家之犬地回了大梁城。
马陵之战
失败的阴影始终笼罩着上将军庞涓,就算他在战场上取得再多的胜利,人们都只会把他当作孙膑的手下败将。庞涓在等,等着再次与孙膑在战场相遇,然后将他击败,用他的鲜血来洗刷那个黥在他脸上、刻在他心里的“败”字。
只可惜孙膑并不是庞涓,他不会为了自己的利益、为了个人的私仇而四处征战,让那些年轻的兵士为了他而死在空旷、冰冷的战场。事实上,即使孙膑有这个心思,最终也未必能够举兵伐魏,他在齐国的影响力也远远比不上庞涓在魏国的影响力,因为聪敏有决断的齐威王并非那个糊里糊涂、毫无主见的魏惠王可比,所以庞涓这一等就等了十三年。
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所以,十三年前尚为死敌的赵、魏两家现在和好了,还汇兵一处,一起进攻韩国。赵、魏联军兵强马壮,他们齐声在韩国都城新郑外面叫骂。于是韩国人向齐国求救。
关于救还是不救的问题,齐国朝堂分为三种意见。其一以相国邹忌为代表,他们以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必蹚三晋这浑水;其二以大将军田忌为代表,这一派多是热血蓬勃、渴望立功的军官,他们主张立刻发兵救韩,彰显国威;其三只有一个人支持,那就是“军师”孙膑。孙膑既不同意邹忌等人见死不救的短视行为,也不同意让田忌等人立刻发兵。
孙膑对齐威王说:“臣以为,救韩之事势在必行,否则没有了韩国的牵制,魏国将更加骄狂难伏,而赵国因为一直以来都是内政不稳,所以根本没有能力抵挡魏国的铁甲雄狮。到时候,十三年前那种时刻担心魏国称霸天下的噩梦就要重新上演。不过,若是过早地出兵救韩,那么齐国的子弟兵就要在战争最残酷、最容易牺牲的时候投入战场。”
若说孙膑是俞伯牙,那么齐威王就是知音钟子期。所以当苦候宫门外等待消息的韩国使节再次朝见威王的时候,齐威王只是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地看着韩使在那儿干着急。就这样,在韩使在新郑和临淄两城往返数次之后,齐国终于答应出兵,因为韩国国君已经做出了决定:击退赵、魏联军后,韩国会做齐国的附属国。
齐国于是出兵,主将仍为田忌,而孙膑仍任军师。这一次,孙膑已经下定决心,要彻底解决他和庞涓之间的恩怨。
孙膑的办法和十三年前一样,还是趁着魏国精锐纠缠于韩国之际驱兵“直走大梁”。不过庞涓这次已经吸取了上次的教训,他早就盯着这边的情形,所以齐军刚刚越过魏国的边境,他就率着统御多年的魏武卒急行军往回赶。包括田忌在内,所有人心里都有一个疑问——庞涓这次还会上当吗?孙膑却充满信心。
一路追来,庞涓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那就是齐军留在身后的土灶越来越少:第一天还有十万个土灶,到了第二天就只剩下五万个土灶了,而第三天,庞涓只发现了少得可怜的两万个土灶。
“胆小的齐军终于开始溃逃了吗?吃不得苦的齐国人啊。孙膑,你这次就要毁在你的这帮老乡手里了!”于是,庞涓舍弃步履缓慢的重甲步兵,只带着数量有限——当然高于齐军的“两万人”——的轻装精锐继续穷追。
黄昏时候,当他们走到马陵道,庞涓突然意识到事情有所不妙。马陵道是一个狭窄的山谷,两旁是危岩险隘。“难道齐军会在此处埋伏?”正踌躇间,有兵士报告在前面道上发现一段巨木,好像还给剥了树皮,非常奇怪。
庞涓举起火把,一步步走到那段巨木之前,隐隐约约感觉剥下树皮的那一块地方好像刻有字迹,移近火把一照:“庞涓死于此树……”还未读完,耳朵里已经灌满了箭矢破弦之声,那些跟着他南征北战的兵士一个个倒了下去。眼见败局已定的庞涓,最后愤愧自杀。
庞涓战死,随他而来的魏武卒精锐也所剩无几,魏国这个战国初期唯一的超级大国就此衰颓下去。
魏惠王拒孟轲
魏武侯二十六年(前370),魏武侯去世,由于魏武侯生前没有指定太子,为了争夺国君之位,公子瑩与公子缓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角逐。最后公子瑩胜出,是为魏惠王。在魏惠王争夺国君之位期间,韩、赵等国曾试图分裂魏国,终因意见不合,计划破灭。
掌握国家大权后,魏惠王依仗国家实力和军中大将,多次打败秦国。而秦献公为了祖上基业坚持抗击魏国,尽管败多胜少,还是打了几场漂亮的胜仗。秦献公死后,接替他掌管秦国大政的是秦孝公。为了打败魏国,掌握大权后的秦孝公颁布求贤令,不惜以重金高位寻觅能人辅助,以增强国家的实力。这时,商鞅来到了秦国,秦国经商鞅变法后,日益民富国强,并且多次将魏国打败,秦孝公很欣慰。
接连被秦国打败几次后,魏惠王知道魏国的国力已经逐渐衰弱,而其他国家在魏国衰弱的时候却越来越强,形势不容乐观。既然秦国变法后国力越来越强,魏国也不妨照此方法,于是魏惠王积极发布求贤令,以卑辞厚礼招纳贤才。
魏国招纳贤才之时,秦孝公已经死了。失去了秦孝公的保护,变法中一再触犯贵族利益的商鞅顿时成为众矢之的。新任国君乃当时被商鞅羞辱的太子,他对商鞅早已恨之入骨,因此即位后他立马要将商鞅治罪。失去靠山的商鞅只好逃到魏国,魏人却因恼恨商鞅奸诈,不肯收留。
曾经的魏惠王有眼无珠,致使商鞅这样一个也许会改变魏国命运的人才流失。若干年后,魏惠王仍然不能破除常规,又一次与商鞅失之交臂。上天抛给魏国两次机会,魏惠王都没有把握住,实在令人惋惜。
因为不敢破除常规,魏惠王招纳的都是深受传统思想影响的人才,例如孟轲。孟轲是儒学大师,儒学强调的是仁政,缺乏攻击力,这种主张在治世可以稳定人心,乱世却无法成就大业。
战国时期,各国兼并战争不断,这时最能发挥作用的思想是法家思想。秦孝公重用法家人物商鞅,短短十多年就使疲弱的秦国一跃而成强横的大国,令诸国国君心生艳羡。
召见孟轲时,魏惠王先诉说了一通屈辱的历史,接着回想昔日的魏国与现在的差距。魏惠王的意思是,他无德无能,到了晚年,军队屡次受挫,结果太子被俘,主将战死,国家一蹶不振。而后问道:“老先生不远千里而来,不知能给我的国家带来什么利益?”
孟轲听魏惠王如此说,便答道:“大王您为何张口就要利益,有足够的仁义不就够了吗?如果一国的君主只说为国家谋求利益,大夫只说为自己家谋利益,而士民百姓所说的也只是怎样让自己获得利益,如果一个国家的人们上上下下都追逐利益,这个国家就会面临危险。懂得仁爱之人就不会抛弃亲人,忠义之人自然会将国君放在心里。”
孟轲重视仁德,讲求正义,如果不是处在纷乱的战国,凭借他的才气一定会获得明主的赏识,一展胸中韬略。然而,此时的战国却不需要这样的人才,孟轲生不逢时,才大难为用,真是可悲。
战国是讲求实力的时代,如果一个国家不能抵抗外来威胁,进行自我保护,那么无论将儒学做得多好,都不会获得长久的发展。遭遇多位国君拒绝后的孟轲说话不再咄咄逼人,而是给魏惠王留了一点点情面。孟轲的意思是,身为国君,不应该一味追求利益,而要讲求仁义道德。因为国君是百姓的表率,如果国君是追名逐利之辈,大夫必然是;如果大夫只管追求利益,百姓学习大夫,也只以自我利益为中心。如果人人都以自我利益为中心,只为自己,不管他人死活,社会秩序一定会失调,国家必然大乱。如果国家发生暴乱,国君之位就无法保存。
孟轲的话并不合魏惠王心意,所以魏惠王没有接受孟轲的建议。
魏惠王早年英明神武,为国家开疆辟土,何等风光;到晚年,他已经跟不上时代的步伐,被后进商鞅赶超,与其说是性格使然,不如说是历史使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