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近百年诗话·两松庵杂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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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昆陵

金堂刘昆陵字蕴珊,好读书,绩学为诗,有声当世。道光二十年庚子(1840),以海疆多事,去浙江投效军营。翌年,值定海、镇海、宁波三镇俱陷落英人之手。两江总督裕谦赴泮池以死,巡抚刘韵珂力战无援而退。清皇室大臣奕经奉道光钦命援师而观望不前,蕴珊目击时艰,感慨愤激,发而为诗。

其一

终身难报九重恩,匹马匆匆走郭门。

孤掌竟成千古恨,烟波渺渺吊忠魂。

吊裕谦之忠魂也。裕谦字鲁山,博罗忒氏蒙古镶黄旗人。嘉庆二十二年丁丑(1817)成进士。道光六年丙戌(1826)累迁至江苏巡抚。道光二十年庚子(1840)英兵陷定海,宗室伊里布奉命往剿,裕谦代署两江总督,时英舰游弋海门外洋,江南戒严。裕谦疏陈规复定海三策,又疏琦善五罪,道光善之。遂罢伊里布,以裕谦代之,寻实授两江总督,二十一年辛丑(1841)八月,镇海、宁波、定海三镇相继陷落。裕谦督战定海,亲援桴鼓,先誓必死。一日过学宫前泮池,见石镌“流芳”二字,曰:“他日于此收吾尸也。”及城陷,果如所言。斯时,清之封疆大员能死国事者惟裕谦一人而已,可不壮之哉!蕴珊吊其忠魂,固诗人之义也。

其二

银符宝钺赐瑶京,大将堂堂万里征。

太息生灵涂炭久,安排一鼓复三城。

刺皇室贵胄奕经不谙将略,听信奸人规复三城之诡计而卒致生民之涂炭也。

奕经,成亲王永瑆孙,贝勒绵懿子,承继循郡王允璋后,隶镶红旗。道光二十一年(1841)八月,浙江定海、镇海及府城宁波相继陷入英人之手,裕谦死事。宣宗遂命奕经为扬威将军督师往剿。奕经虽为堂堂大将,专征万里,而畏葸不前,久驻苏州,征歌选舞,极尽声色之娱。十二月始抵杭州。战事日亟,民怨随之。值奸人前泗州知州张应云献规复宁波、镇海、定海三城之计。奕经本不谙军略,又贪速功,因然之。遂令应云总理前敌营务。应云以重资购宁波府吏陆心兰为内应,日报机密多虚诳。奕经迷信神灵,祷于西湖关帝庙,占得虎头之兆,乃议于翌年正月寅日寅时进军。屡遣谍,均为敌所获,漏泄师期,敌早为之备矣。应云又与敌勾结,致三路大军皆大败。提督段永福、游击刘天保、副将朱贵俱力战而死难。

其三

千门万户夜焚香,忧国忧民鬓已霜。

一木中流难作柱,大臣原不愧封疆。

伤浙江巡抚刘韵珂之力战而不获奕经之援军致遭失败也。

刘韵珂字玉坡,山东汶上人。嘉庆中由拔贡授刑部七品京官。政事干练,道光中历浙江、广西按察使,四川布政使。二十年庚子擢浙江巡抚。时定海邑陷,韵珂于宁波收抚难民,沿海设防。及裕谦为两江总督,命韵珂偕提督余步云治镇海防务。二十一年(1841),英兵退出定海,仍游弋浙洋。裕谦督师赴剿,定海再陷,镇海、宁波亦相继撤守,裕谦死之。浙中大员,惟韵珂一人。二十二年(1842)春,扬威将军奕经奉命统兵援浙,规复三镇。韵珂督师奉化、慈溪,战数不利,屡促援师,奕经不应。力战数日,敌兵大至,乃突围而退,故诗中有“一木中流难作柱,大臣原不愧封疆”之语,盖伤其以不获奕经援军虽力战而致败也。

其四

降幡真否竖船头,凯唱南天值九秋。

我亦箭痕瘢尚在,无功安得觅封侯。

诗人于战后之枨触自慨也。

英人侵华之鸦片战争,于道光二十二年(1842)壬寅八月二十九日,以钦差大臣耆英与英人签订丧权辱国、英人已实现其全部侵华目的之《南京条约》而告终。

船头未见降幡,实则清帝已向英人屈服,故有“真否”之问词。“凯唱”乃深讽之也。三、四自慨,愤激之情以婉语出之,尤见其愤之深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