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史·
甲骨文所见“方”方考[1]
李发
商代武丁时期有个名“方”的方国,陈梦家《殷虚卜辞综述》(以下简称《综述》)有相关论述,[2]尽管岛邦男、钟柏生等先生并不认为“方”是具体的国名,[3]但有一条最直接的证据表明“方”可作专名,即《甲骨文合集》20412:“壬申卜,方方其,不。五月。 一。”前一“方”字是专名,后一“方”字是泛称(如土方之“方”),单称“方”是省称,如龙方又省称“龙”,方又省称“”。林小安、冯时、范毓周、王宇信、罗琨等先生对“方”方有进一步讨论,[4]但限于时代较早,材料零散,有的问题学界已有新的认识。因此,对商与“方”方之间的问题还有进一步系统整理和深入研究的必要。
一 关于“方”方的辞例分布
以下对有关“方”方的卜辞做分类描述。
(一)肥笔类
时代在武丁早期。凡见11片。反映出三种情况。
第一,方来攻商。辞例如下:
今丁方围。 三(20441)
第二,商追方。辞例如下:
乙亥卜,令虎追方。一二(20463反)
戊申卜,王,令庚追方。 一(20462)
……庚追方。 一(20462)
丁未卜,王,令夙田。 一(20462)
戊申卜,王,畗兄戊。(20462)
……畗兄□。(20462)
第三,[7]方。辞例如下:
甲午卜,,令夻[8]襄方。(20464)
己亥卜,王,方我。(20466)
方。(20465)
壬辰卜,,执今勿入,不涉。(20464)
另有个别卜辞占问“方至”(《合集》19777、20483、20484),但辞例简略,缺乏相关信息。
(二)小字类
时代在武丁时期。[9]约70片。反映出如下事件。
第一,方来攻商。近40片,即B6627、6718、6783、20408、20409、20410、20411、20412、20413、20414、20415、20416、20417、20418、20419、20420、20421、20422、20423、20424、20425、20426、20429、20430、20435、20438、20470、20478、20481、20486、20487、20489、20495、21021。卜辞关键词有“方来”“方出”“方至”“方”等,未见月份,内容没有特别之处的,不予举例,其典型辞例如下:
方出寻。(6718)
□辰卜,,(贞)方来……余……(20489)
癸亥卜,壬,方其敦大邑。(6783)
戊午卜,,贞方其,今日不。 一月。(20419)
辛酉卜,,贞方其,今日□风……(20419)
丁卯卜,,贞方其,今日不。(20420)
癸酉卜,贞方其,今二月印,不执。余曰:不其。允不。 一二(20411)
甲子卜,今旬不衣自……。 一(20412)
壬申卜,方方其,不。五月。 一(20412)
壬申卜,曰:今方多子……一(20412)
壬申卜,自今五日方衣,不,衣。(20412)
癸酉卜,今日不。一(20412)
……不……(20412)
今日不。(20412)
辛丑卜,今日方。(20412)
壬寅卜,自今三日方不,不。(20412)
乙巳卜,今日方,不。六月。(20421)
丁未(卜),今日方,不。(20412)
戊申卜,今日方,不。昃雨自北。(20421)
癸酉卜,方至,今七月。 一(20412)
辛酉卜,王,贞方其至,今八月乙丑方……(B6627)
辛酉卜,王,贞方不至今八月。(B6627)
甲寅卜,方弗邑。(20495)
甲寅卜,,方……十月。(20495)
庚子卜,,贞辛丑方不其,不。十二月。(20426)
现将这组卜辞的干支和月份列如表1。
表1 卜辞干支和月份
表1 卜辞干支和月份-续表
利用“干支验对”[10]法可知,这些干支和月份在二月癸酉和五月壬申之间不能兼容,表明“方来攻商”的行为不可能发生于一年之内,至少跨了两个年头。还可用夏含夷先生的“微细断代法”测算。[11]按此方法将上述“方来攻商”的月份和干支排列如下,并逐步推出其一月一日的干支参数量。
①一月戊午:1/55→1:26—55(表明由其推出的该年一月一日的干支参数量,下同)
②二月癸酉:2/10→3:11—40→1:12—41
③五月壬申:5/9→5:40—9→1:42—11
④六月乙巳:6/42→7:43—12→1:46-15
⑤七月癸酉:7/10→7:41—10→1:44—13
⑥八月辛酉:8/58→9:59—28→1:3—32
⑦十月甲寅:10/51→11:52—21→1:57—26
⑧十二月庚子:12/37→12:9—37→11:39—81:44—13
这8个参数量中,②⑥之间的交集与③④⑤⑦⑧之间的交集不相交,各自形成两个不同群体,由此说明“方来攻商”的过程至少经历了两年,而①既可与前者相交,又可与后者相交,表明上述有明确月份和干支的卜辞反映的时间应是相邻两年。
第二,商征伐方。卜辞中的关键词有“方”“方”“方”“方”“追方”“及方”“方”“逆方”“见方”“冓方”“比方”等,近30片,即20417、20442、20443、20444、20445、20446、20447、20448、20449、20450、20451、20452、20453、20454、20456、20457、20458、20459、20469、20494、40833、L659等。典型辞例如下:
壬寅卜,于□方,。二月。 二(20444)
乙卯(卜),方□其□□南□。 一(20417)
戊申(卜),弗及方。〔允〕……三月。(20456)
癸丑卜,王,贞其及方。(20457)
丙辰卜,其见方。三月。 二(20417)
丁巳卜,步,今日比方,不。三月。(20494)
戊午卜,步,比方。(20494)
丁巳卜,王,弗其隻方,九日罙告:弗及方。(40833)
□□卜,(王),()追弗其只,弗及方。(20458)
壬寅卜,,缶比方,允。四日丙午冓方,不隻。(20449)
癸卯卜,王,缶蔑执,弗其蔑印。三日丙午冓方,不隻。十二月。(20449)
比畗行来冓方,不隻。(20447)
冓方,不(隻)。(20448)
辛卯卜,王,贞弜其方。(20442)
己亥卜,弜方。(20443)
乙丑……方。(20452)
壬午卜,,贞王命多方于……(20450)
壬午卜,,(贞)乎方于商。(20450)
己卯卜,王,命方。(20451)
□巳卜,王,贞于中商乎()方。(20453)
丁巳卜,王,贞四卜乎比方,允隻。(20451)
戊子卜,王,翌辛少其……(20452)
□□(卜),王,贞……逆方。(20454)
□辰卜,,(追)方及。(20459)
丁酉卜,王,命方。(20469)
辛丑卜,王,步,壬寅以方,不米[12]众。(L659)
这群卜辞反映了商对方的攻伐情况,诸关键词的意思甚明,只是“比方”需略做讨论。“比某”,林沄先生认为其有亲密联合之意,[13]“比方”这一关键词见于两版,即20494和20449,[14]前一版的“步,比方”不好理解,是商王所属的一位多次与“方”作战的军事人物,说“他与方亲密联合”是不大可能的;后一版“缶比方”,可以理解为“缶与方亲密联合”,因为它们都是商的敌人。
这群卜辞中有干支和月份标志的5条卜辞可按“微细断代法”测查它们是否发生在一年,是否可与“方来攻商”事件发生的时间相容。情况如下:
①二月壬寅:2/39→3:40—9→1:41—10(表示由二月有壬寅可推测一月一日的干支参数量为41—10,即甲辰到癸酉,意义下同)
⑤十二月癸卯:12/40→12:12—40→11:42—11→1:47—16
上述5条卜辞可以得出三个一月一日的干支参数量,三个参数量之间,1:41—10可与另两个分别相交,另两个之间却不相交,由此表明,“商征伐方”的事件应在相邻的两年,前述“方来攻商”事件也发生于两年之中,这种吻合应该是必然的,因为战争行为涉及的是双方。
(三)宾间类
时代大致处于武丁中期。约60片。所见关于“方”国之事也包含两个方面,一是“方来攻商”,二是“商征伐方”。
第一,方来攻商。凡见40余片。称“方出”者最多,有Y623、6689、6690、6691、6692、6693、6694、6695、6696、6697、6699、6700、6701、6703、6705、6706、6707、6708、6709、6710、6711、6712、6713、6714、6715、6716、6719、6725、7308等29片。其中含有到某地的卜辞两片,即
辛卯卜,(贞)方其出(于)唐。(6715)
辛卯卜,贞(方)不出于唐。(6716)
□□卜,雨。(6715)
贞今……于……(6716)
“出于唐”之“于”是动词意味较强的介词,意为“到……”[15]卜问“方”是否会出发到“唐”地,可见方与唐地相隔不远。
这群卜辞中月份和干支明确的有5条,辞例如下:
癸丑卜,贞方其出。一月。 一(6711)
丁巳卜,今者方其大出。四月。(6689)
丙戌卜,今者方其大出。五月。 一二(6692)
戊午卜,方其大出。九月。 一(6696)
甲寅,方其出。十月。 一(6700)
用“干支验对”的方法看,这几个月份的干支难以兼容,因此“方出”事件不在一年。再用“微细断代法”测查情况如下:
①一月癸丑:1/50→1:21—50
②四月丁巳:4/54→5:55—24→1:57—26
③五月丙戌:5/23→5:54—23→1:56—25
④九月戊午:9/55→9:26—55→1:30—59
⑤十月甲寅:10/51→11:52—21→1:57—26
从上述一月一日的干支参数量来看,①与④可相交,①与②③⑤均不相交,也充分说明“方出”事件不在一年之中,至少跨了两个年头。
称“方来”者,有6727、6729、6730、6731、20488共5片。称“方至”者仅6732这一片。称“方于商”“方兹邑”意思相同,都直接占问“方”是否会来侵略大邑商,可见“方”国势力强大,甚至对殷旧都商丘都有过威胁。辞例如下:
□丑卜,王,方其于商。[16]十月。 三四(6677)
贞……方其兹邑。(6678)
方来攻商,主要反映在对殷外围方国或地区进行侵扰。卜辞中有“方”(6785),“方视何”(6786、6787、6788、6789、6790),“方周”(6782),“方”(6773、6774),“方夷(6466)”等记载。如:
□申卜,方。(6785)
庚申(卜),方视(何)。十一月。(6786)
□戌卜,方视何。(6787)
壬辰卜,方其视何。 一(6789)
贞方其视何。 三(6789)
壬辰卜,方弗视(何)。 四(6790)
□辰卜,曰方其视何。允其〔〕。(6788)
……方周。(6782)
乙酉卜,方弗。十月。(6773)
乙酉(卜),(方)。 一(6774)
……方()。 一二告(6773)
□子卜,方夷。 二(6466)
第二,商征伐方。凡见9片。关键词有:“方”(Y620),“方”(6749、6750、6751、6752、6753),“取方”(6754、6755),“追方”(20461)。参与将领有、和。辞例如下:
余勿乎方。(Y 620)
□酉卜,□,贞有隻方。(6749)
癸亥卜,王,隹其方。(6752)
……(隻)方。(6750)
……(隻)方。(6751)
……乃方。(6753)
辛亥卜,贞毌其取方。八月。(6754)
……弗取方。(6755)
令追方。(20461)
第三,卜问“方”是否受又(祐)。在宾间类卜辞中凡二片,即8644、8646。
(四)宾一类
时代在武丁中期偏晚。凡见5片:151正、6673、9472正、D115、Y625。内容主要涉及两个方面:一是“臿化方”,二是“我史其方”,“方其我史”。辞例如下:
丁未卜,争,贞臿化亡。十一月。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二告十(151正)
贞臿化其有。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151正)
丁未卜,,贞臿化受又。 三(9472正)
丁未卜,,贞臿化弗其受又。 三(9472正)
贞臿化亡。 三(9472正)
其□冎。 三(9472正)
贞臿化方。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151正)
臿化弗其。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151正)
贞方其我史。(9472正)
贞方弗我史。(9472正)
贞我史其方。 三(9472正)
贞我史弗其〔方〕。 三(9472正)
贞方不。(Y625)
贞大告曰方出,允其出。(D115)
庚寅卜,今生一月方其亦有告。 四四(6673)
(五)典宾类
时代在武丁晚期。凡见约40片。内容也主要涉及两方面:一是“方来攻商”,二是“商征伐方”。
第一,方来攻商。凡见9片。关键词有“方来”(6728、6729),“方”(137反、1021、6680),“方”(6776、6811),“方”(6792正),“来艰自方”(6668正),“方出”(B1925)。值得注意的是,6728、137反[17]有“方”所到之地点和俘掳人数,至为重要,137反出现了时间、地点、人物、事件,内容非常丰富。辞例如下:
贞乎往正。(6728)
贞方允其来于沚。[18]一不黾(6728)
不其来。 一二告(6728)
方其来于沚。 二(6728)
方不其来。 二(6728)
其来。 三(6728)
不其来。[三](6728)
贞翌癸丑易日。(6728)
四日庚申亦有来艰自北,子告曰:昔甲辰,方于,人十有五人。五日戊申,方亦,人十有六人。六月才()。(137反)
(癸未)卜,□,(贞旬)亡。王占曰:有崇,有梦,其有来艰。七日己丑,允有来艰(自北,)戈化乎(告):方于我示……(137反)
“方来于沚”意为到沚地去,“方于”意为方攻打到,戈化还派人向商王报告说方攻打到他的地盘上,由此表明方离沚、、(微)地亦不会太远。这几条卜辞有助于探讨“方”的地望。
第二,商征伐方。凡见20片。关键词有“方”(6748),“(伐)方”(Y626、846、[19]847、6733正反、6734、6736、6737、6738),“(专)伐方”(7603正),“方”(6757、6758、6771正),“御方”(6759、6760、6761),“崇方”(6767),“取方”(8796正),“视方”(6740正、6741)。
,基本字形作,从彳从,释见颇有分歧。孙诒让氏、罗振玉氏释“德”通得,孙海波、何新氏同此;王襄氏释“省”,叶玉森、张秉权、李孝定、陈炜湛氏释“循”,通“巡”,饶宗颐、屈万里氏释“”,并为巡守义;郭沫若氏释为“直”之繁文,直正同义,直伐意为征伐,与“挞伐”双声亦可通,鲁实先氏略同之。[20]从的字形发展来看,释作“德”是正确的,以下是其字形演变模式:
需要说明的是,金文中“德”的字形发生了分化,从甲骨文继承而来的字形一部分加了“心”字底,一部分失去了“彳”字旁,从而到了小篆就分化出两个字形“德”和“悳”,事实上它们只是一字之异写,《说文》分立两个字头是不正确的。这一点许氏之后的字书有所修正。《玉篇·心部》:“悳,今通用德。”《广韵·德韵》:“德,德行。悳,古文。”《字汇·心部》:“悳,与德同。”“德”之字形从彳,从直,直亦声。故郭沫若氏释为直之繁文,自有道理,不过未解德、徝实为一字罢了。郭沫若释直义为正,[21]故“德”在卜辞中有征伐义,德伐与挞伐双声义通,都是非常有见地的。
专,《说文·寸部》:“专,纺专。”段玉裁注:“《小雅》:‘乃生女子,载弄之瓦。’毛曰:‘瓦,纺专也。’”徐灏注笺:“此疑当为纺专为本义。收丝之器谓之专。”甲骨文字形正作以手持纺专形。殷墟卜辞中,一般有两种用法:一是作副词,表示“专擅”“专主”伐之,无需他人之助。二是作人名、地名,有作贞人的(27714/30106),有称“侯专”的(3346/3348),有称“王田专”的(37622)。
(六)宾出类
时代大致在武丁晚期至祖庚时期。凡约20片。仍然可见“方来攻商”和“商征伐方”两方面占卜记录。
第一,方来攻商。关键词有“方出”(6686正、6687、6698、6702、6704正、6721、6768正),“方”(6681、6682),“来艰自方”(6669、6670)。典型辞例可举如下几条(6702+6769正+15222=B1904正):
丙子卜,,贞方其大出。七月。(6702)
贞方不大出。(6702)
己卯卜,□,贞令(方)归。 二二告(6702)
贞勿令方归。八月。(6702)
壬午。(6702)
贞勿示。 二(6702)
癸未卜,,贞令鸣眔方。 三(6769正)
贞勿令方归。八月。 三(6769正)
贞勿令。 八月。三(6769正)
贞叀令。(6769正)
贞勿(告)。(6704正)
贞方不大出。十三月。(6704正)
需注意的是,本组卜辞中的“令”,前人考释甚允,基本释义倾向于罗振玉氏“集众人而命令之”之说。[22]“令鸣眔方”,一般理解为“命令鸣暨方”,但“方”是敌方,不受王令,理解为“让”似不妥帖,这里的“眔”可能应是用其本义:及、追赶。《说文·目部》:“眔,目相及也。从目,省。”段注:“,及也。石经《公羊》‘祖之所沓闻’今本作‘逮’。《中庸》‘所以逮贱’《释文》作‘沓’。此眔与音义俱同之证。”“令鸣眔方”当是命令鸣追赶方之意。[23]
另有一条关于“方”对“井方”的侵扰记录:
戊辰卜,,贞方井方。 一(6796)
井方,在历二类卜辞中有见,也有受商攻伐的记录:
己巳贞,执井方。弗。(33044)
武丁配偶帚井,就来自井方,又作帚妌。[24]
第二,商征伐方。关键词除前举“(勿)令方归”(6702)和“令鸣眔方”(6769正)外,还有“视方”(6742)、“方”(6745):
丁未卜,□,贞令立视方。一月。(6742)
癸卯(卜),□,贞令□方,亡□。(6745)
视方应为监视“方”,方应为击杀“方”。两种军事活动中都有人物出现,前者是“立”,后者可惜残去。
(七)历一类
时代在武丁晚期。本类卜辞中有关商与“方”战争的有6例,如W1641:“辛巳卜,叀生九月伐方。八月。”另有32816、33049+32724、33241、33062、33063。
(八)历二类
时代大致在武丁晚期至祖甲时期。清晰者约10片。关键词有“方”(T171),“(告)方来”(T243、T1009),“乡方”(T1009),“方”“方”(32935),“方大出立中于北土”(33049)等。辞例如下:
癸(未),贞(叀)乙酉方。(T171)
癸未,贞于木月方。(T171)
甲申卜,于大示告方来。(T243)
□□,贞有来,告……从北土,其告〔于祖〕乙、父丁……(33050)
庚辰,贞方来即史于犬。 一(T1009)
庚辰,贞至河,其乡方。 一(T1009)
乙亥,贞弜方。(32935)
弜征方才□。(32935)
……方出从北土,弗北土……(33050)
“方”与“告方”意义相近,均表示因“方”(来犯)之故向祖先行祭礼,祈求平安。,捍御义;乡,面对,迎面。“乡方”当为迎击敌“方”之意。是武丁晚期重要的将领,多次率军征伐方。,裘锡圭先生认为是“御”之初文,[25]其说可从。
二 从辞例分布看战争状况
据上述讨论来看,有关商与方之间战争的辞例分布数据列如表2(数据是相对的,因为有的甲骨两片或若干片可能缀合成一片):
表2 有关商与方战争的辞例分布
表2反映出,从武丁早期所见肥笔类的少量甲骨记录至武丁晚期典宾类相关卜辞的大量出现,甚至在宾三类、历二类中仍有零星出现,表明商与方之间战争持续的时间相当漫长,从武丁早期就出现的冲突,延续到了祖庚、祖甲时期。
这批卜辞中,尤以盛行于武丁中期的小字类和宾间类数量最多,占了2/3,可以推测武丁中期的商与方之间关系最为紧张。这两类卜辞中有若干明确的月份和干支,我们用“干支验对”和“微细断代法”两种方法分别测查出武丁中期的某两年中,商与方之间爆发过明显冲突,由此可见战争跨了两个年头。
这批卜辞有明确记录率军将领的不多,仅见弜、、、、戉、鸣等。有明确记录战争所涉地名的也不多,仅见唐、沚。有明确记录“方”征伐地的也不多,有井方、夷、周、、北土。
三 从有关地名推测“方”方的地望
考释卜辞所见地名最早由孙诒让《契文举例》发其端,至王国维《殷墟卜辞中所见地名考》,以卜辞与后世文献相比勘考释出8个自认为可信的地名。后来日本学者林泰辅及中国学者受此方法影响颇深。当时所见甲骨材料有限,王国维这种考释地望的方法也是唯一一种较为可行的办法。但因为有异地同名、一地数名的情况存在,只凭卜辞与文献比勘的方法有时不免出错。后来,郭沫若提出了一种“地名系联法”,在王国维的基础上前进了一步。如他考证帝乙田游之地在河南沁阳一带。
帝乙亦好畋游,其畋游之地多在今河南沁阳县附近,此由左揭数片得以证知:
戊辰卜,才噩,贞王田于衣。(第六三五片,片数指《卜辞通纂》所类次,下同)
辛未卜,才盂,贞王田衣。(第六五七片)
辛丑卜,贞王田于噩,往来亡灾,弘吉。
壬寅卜,贞王田雍,往来亡灾。(第六四二片)
据此四辞,足见噩衣盂雍四地必相近……四地均在沁阳矣……今余以四地归纳之,已毫无可疑矣。[26]
胡厚宣先生《殷代方考》也运用此法:
乃字,方为武丁时卜辞中最常见之一国。其地在殷之西方。方内侵,常至臿唐土诸地,又常征伐沚、戉、臿诸国,殷人为防御方之内伐,乃就地而封沚、长、臿、戉等国为侯白。而由此诸地考之,方必在今山西省以西,则者,必为《大雅·阮共》之“共”,即方之地,必在今之陕北也。[27]
这里,我们将“文献对勘法”和“地名系联法”相互结合,对“方”之地望试做考察。
1.卜辞有“方出于唐”(6715)。出于,意为出发到唐地。唐在今山西晋阳。蒋廷锡《尚书地理今释》“五子之歌”:“陶唐,郑康成唐诗笺云:‘唐者,帝尧旧都之地。’今曰太原晋阳,是尧始居此,后乃迁河东平阳,汉晋阳县,今山西太原府太原县也。”[28]
2.卜辞又有“方其来于沚”(6728)。来于,意为来到沚地。沚是商的重要盟国,其首领沚多次随同武丁出征,攻伐巴方、土方、方和羌方等。《综述》认为,“此诸方多在晋南,所以我们定沚在陕县是适合的。陕县在以上诸方的南面”。[29]说沚在晋南基本可信,但并未指出沚为何在陕县。胡厚宣《殷代方考》认为,沚与沁一音之转,字形亦近,并引《说文》“沁,水出上党、羊头山,东南入河”。[30]沁水又名少水、[31]洎水。[32]故沚当在今山西南部汾水以东。[33]以下谈谈我们的看法。
先看下揭卜辞:
癸巳卜,,贞旬亡。王占曰:有[崇]。其有来艰。乞至五日丁酉,允有来(艰自)西。沚告曰:土方于我东鄙,()二邑;方亦侵我西鄙田。(6057正,典宾)
由此可见,相对于殷来讲,沚地应在西边,方则在沚的西边,土方在沚的东边、殷的北边或西北。
再看卜辞所见与沚有关系的一些方国:
比沚伐土方,受又。四月(6420,典宾)
乙酉卜,贞乎比沚伐。(6937,典宾)
癸未卜,,贞马方其才沚。(6,宾三)
戊午卜,,贞令戉柲。[34]沚其冓(174,典宾)
癸卯卜,,贞叀圃乎令沚害[35]羌方。七月。(6623,宾三)
上揭卜辞反映了沚与土方、、马方、戉、羌方的关系,可见沚的地望与这些地区相距不远。陈梦家疑土方即杜,并引《左传·襄公廿四》士匄所说“在商为豕韦氏,在周为唐杜氏”,杜注云“唐、杜二国名”。《左传·文公六年》有杜祁,是杜为祁姓,亦见西周金文《杜伯鬲》;杜伯见《周语》上“杜伯射王于鄗”,韦注云“杜国,伯爵,陶唐氏之后也”。《春秋》曰“宣王杀杜伯而不辜”,亦见《墨子·明鬼》。若土方是唐杜之杜而杜为豕韦氏之后,则武丁实灭之。《史记·夏本纪》集解引贾逵曰“祝融之后封于豕韦,殷武丁灭之,以刘累之后代之”。[36]发按:陈说土方卜辞均出于武丁时期,甚确。这批卜辞绝大部分是宾组,仅一版组小字类(20392),三版历组卜辞(T994、T1015、T2564)。T994拓片清晰,可惜“土”字残去下半,T1015与T2564拓片都很模糊,难以辨认“土方”二字,姑且据《屯南》整理者释文,认为有“土方”。如果按陈说“土方”是杜的话,杜是周时的名称,商时称豕韦,“豕”为支部,“土”为鱼部,支鱼韵部相近,理论上有旁转的可能。《尚书全解》卷12:“范宣子曰:‘昔匄之祖,自夏以上为陶唐氏,在商为豕韦氏,在周为唐杜氏。’盖自夏前谓尧之氏为陶唐。冀方,帝都所在,尧都平阳,舜都蒲阪,禹都安邑,相去不盈二百里,皆在冀州。”[37]可见,豕韦地处冀州,在今山西、河北一带,与土方所在倒是有一定关系。姑且聊备一说,容继续探讨。
,从(省笔作)从豕,字不识,方国名,受过王、雀等人的讨伐,其地似当在殷的西边。试看如下H6928正的几条卜辞:
帝令隹。[38]一
帝令。
叀子效令西。一
叀子令。一
贞叀王自往西。一
甲申卜,王,贞余正。六月。一二
乙酉,旬癸巳[39]甲午雨。一
丙戌卜,争,贞王有心正。一
上揭宾组卜辞反映了这一事实:武丁某年六月,王占卜自己是否亲自前往西边征伐方。由此,也能推断地处殷之西边。
关于马方,陈梦家先生认为“马方”与“羌方”相近(《综述》,第284页)。羌与羌方辞例甚丰,陈氏谓,“羌方应理解为一流动的游牧民族,羌是他们的种姓”(《综述》第281页),[40]李学勤先生说:“在殷代羌与羌方的涵义有广狭的不同,商人泛称西方的异族人为羌,而羌方是属于羌地的一个方国。与东方异族人夷相对。凡卜辞中杀羌若干人均是广义的羌。”[41]此说甚有道理。据《后汉书·西羌传》:“其俗氏族无定,或以父名母姓为种号。”罗琨先生据此认为,“羌人在商代也是一个‘种类繁炽’的古族,形成了很多方国部落。甲骨文中羌人的多方约相当于记载中的‘诸种’,还没有形成国家,尚处于军事民主制阶段”。[42]故关于羌方的地望,应极其广阔,包括殷之北方、西北的广大地区。《后汉书·西羌传》载:“西羌之本出自三苗,姜姓之别也,其国近南岳,及舜流四凶徙之三危、河关之西南羌地是也。滨于赐支,至乎河首,绵地千里。赐支者,《禹贡》所谓‘析支’者也。”李贤注:“三危山在今沙州敦煌县东南,山有三峰故曰三危也。”甲骨卜辞有“北羌”之例:
己酉卜,,贞王叀北羌伐。(6627,宾一)
己酉卜,,王叀北羌伐。(6626,宾一)
贞北羌有告曰。(6625,典宾)
又有“来羌自西”的占卜:
贞有来羌自西。(6596,典宾)
贞有来羌自西。(6597,典宾)
贞其有来羌自西。(6597,典宾)
于此可见,羌确实占据着北方和西方的广大地区,应该是种姓繁多,居无定所,还过着游牧生活的民族。但距离殷商不会太远,不然怎么能被俘获那么多人作为牺牲或奴隶呢?故可以推断可能在山西、陕西北部、内蒙古南部一带,与土方、方相距不远。
关于“戉”,卜辞有如下方国与它发生关系:
壬子卜,争,贞叀戉乎眔臿。二(6655正,宾一)
甲寅卜,贞戉其获土方。一月。(6452,典宾)
壬子卜,,贞令戉比臿。(586,典宾)
贞戉弗其伐方。(6376,典宾)
贞戉不其获羌。(174,典宾)
胡厚宣先生读“戉”为“越”,“当在河北,非吴越之越”。[43]并引《逸周书·世俘解》:“吕他命伐越戏方。”孔晁注:“越戏方,纣三邑也。”可见,北方确有“越”之存在。胡先生又以钱穆《周初地理考》为据:
《越绝书》:“禹救水到大越,上茅山,大会计,更名茅山曰会稽。”[44]《吴越春秋》则谓:“禹周行天下,还归大越,登茅山以朝四方群臣,遂更名茅山曰会稽之山。”[45]《水经注》:“会稽之山,古防山也,亦谓茅山,又曰栋山。”盖初言大禹治水,功绩极于大河而止,未及江淮。禹之行迹,殆亦在大河两岸,冀雍豫三州之间,当时所谓中国诸夏者耳,本未谓其远在南越。且《吴越春秋》言“还归大越”,其非江南之越可知,盖越亦河北晋地也……
茅山者,《左传·文公三年》:“秦伯伐晋,自茅津济,封殽尸而还。”《水经·河水注》:“河水东过陕县北,河北有茅城,故茅亭,为茅戎邑,津亦取名焉。”然则茅山者,以茅城、茅津推之,其地望正在河北大阳,所谓大夏之墟也。故曰:“禹还归大越,登茅山以朝四方。”……称大越者,越夏以声转而讹,如吴虞、田陈之类也。[46]
胡先生赞同钱氏之说良是,并定戉地约在今山西平陆之东北。按胡先生之说可从。
综上,沚的大致地望可知。其东有商,东北有土方,北有羌方,西有方,附近有,地望在今山西南部。
3.卜辞又见“方井方”(6796)。郭沫若认为井方“在散关之东,岐山之南,渭水南岸地”,[47]陈梦家以为在山西河津县,[48]岛邦男谓“井方位于西北,近沚地”,[49]杨文山、孟世凯认为在河北南部邢台,[50]何光岳以为在河南郑州之亭。[51]以上诸说,均不可信。其实,井、为古今字,井方,很可能是今石家庄市井陉县。《说文·邑部》:“,郑地亭。”段注:“云郑地恐误……疑即二《志》常山郡之井陉县,赵地也。、井盖古今字。”学者们多视“井”为“邢”,朱骏声早已指出非是。《说文通训定声》:“,与邢别。按:晋地,后为赵地,在今山西潞安府……于汉为常山郡之井陉县。井,即也。”[52]
4.卜辞又见“方尸(夷)”(6466)。《说文·尸部》:“尸,陈也。象卧之形。”容庚《金文编》案:金文“象屈膝之形。后叚夷为尸,而尸之意晦。祭祀之尸,其陈之祭,有似于尸,故亦以尸名之。”[53]《说文·夷部》:“夷,平也。从大,从弓。东方之人也。”从字形看,许氏认为“尸”象卧之形不确,当为屈膝之形。“尸”假为“夷”也是正确的。“尸(夷)方”也有读作“人方”的。李学勤先生先读为“人方”,后改为“夷方”。[54]从字形来看,“人”和“尸(夷)”的差异明显,当释作“尸(夷)”。至于是释“尸”还是“夷”呢?尸是本字,夷是其借字。[55]陈梦家先生将“人方”和“尸(夷)方”看作两个不同的方国,[56]是不对的。武丁时期有关夷方的卜辞如:
(贞)夷方不出。(一)二二告三四(6456,宾间)
□卯卜,叀□寅正夷,。(6464,宾间)
□子卜,方尸。 二(6466,宾间)
辛巳卜,叀生月伐夷方。八月。(33038,历间)
告伐夷方。(33039,历间)
庚寅卜,,贞今者王其步伐夷。/庚寅卜,,贞今者王勿步伐夷。(6461正,宾一)
丙子卜……其伐夷□于……(6462,宾一)
勿乎夷。(6463,宾一)
见夷。(6455,宾一)
……告正夷。(6457正,宾一)
王叀夷正。 五/王勿隹夷正。 五(6583,宾一)
贞王叀告比正夷。六月。 四(6460正,宾一)
(甲)午卜,卜,贞王叀帚(好)令正夷。 一(6459,典宾)
乙未卜,,贞王叀帚(好)令正(夷)。(6459,典宾)
贞王令帚好比告伐夷。 四(6480,典宾)
贞王勿令帚好比(告伐夷)。 四(6480,典宾)
“夷方”在东土的观点,已成学术界共识。
5.卜辞又见“方于商”(20450)、“方其于商”(6677)。王国维《说商》考证说:“杜预春秋释地以商丘为梁国睢阳,又云宋、商、商丘,三名一地。其说是也。始以地名为国号,继以为有天下之号。其后虽不常厥居,而王都所在,仍称大邑商,讫于失天下而不改。”[57]董作宾先生认为“商”亦称大邑商,即今河南商丘县,是商代的旧京(这里有先公先王的宗庙,所以征伐时要来“告”祭)。[58]陈梦家则认为大邑商既不是商丘,也不是安阳,而是田猎区沁阳。[59]从帝辛十祀伐夷方路线来看,十祀九月甲午从大邑商出发,十一月辛丑到商,因此两名绝非一地。从“方于商”“方其于商”等卜辞的实际情况来看,这里的“商”不会指的是殷墟安阳,前人考证其为商丘是可信的。
6.卜辞又见“方周”(6782)。周在今陕西岐山。
7.卜辞又见“方于”(137反)。陈梦家先生认为“”在山西垣曲以东。[60]李学勤先生认为在北,即太行山北,山西省境。[61]《综述》谓“”与“”为一字,[62]如果此说可从,以下黄组卜辞有与相关的地名:
己亥卜,才贞,王……亚其比白伐……方不灾。才十月又……(36346)
壬寅卜,才贞,王田衣,逐亡灾。(37536)
戊申卜,才贞,王田衣,逐亡……(37536)
与相关的地名有“”“衣”,从上述三例来看,这三地应相距不远。据我们考证,在山西潞城一带,即今长治东北五十里。[63]《综述》谓“衣”在沁阳附近。由此推知,在晋南是可信的。
8.卜辞另有“方大出,立中于北土”(33049)、“方出从北土,弗北土”(33050)。“立中”意与“振旅”相关,有竖旗致众义,从事军事行动。这两条卜辞表明,方离“北土”不远。
9.文献中有“方”之存在。如《诗·小雅·出车》:“王命南仲,往城于方。出车彭彭,旗旐央央。天子命我,城彼朔方。赫赫南仲,玁狁于襄。”毛传:“王,殷王也。南仲,文王之属。方,朔方,近玁狁之国也。”郑笺:“王使南仲为将,率为军垒,以御北狄之难。”学界认为此“方”可能是卜辞中的“方方”,即使如此,但其地望尚不清楚。
综上所述,方到过“唐”(山西晋阳)、“沚”(晋南),进攻过“井方”(河北井陉)、“夷”(东鲁)、“商(商丘)”、“周”(陕西岐山)、“”(晋南),在“北土”用兵,可见方的力量强大,作战的范围从殷西到殷北到殷东都有。文献中的“方”被称为近玁狁之国。因此,方的地望难以确定在某一点上,它如同羌方和方,是一支活动在殷之西北或北方的居无定所的游牧民族,决非晋南的方国之一。罗琨先生也说:
武丁对于“方”的征伐卜辞,却揭示出了一个活力极强、活动范围很广,带有草原民族特点的古族。[64]
经过对武丁与“方”之间战争的卜辞的整理,罗先生最后总结说:“这支敌人带有草原民族的特色。”[65]
四 结语
我们知道甲骨刻辞所见方国众多,战争频仍,武丁时期与商有过战争的方国和地区达78个。[66]从上述整理的卜辞实际来看,商与“方”方的战争极为显著,经初步调查,这一相关卜辞达200余版,即武丁早期所见肥笔类的少量甲骨记录至武丁晚期典宾类相关卜辞的大量出现,直至在宾出类、历二类中仍有零星出现,可见,商与“方”方战争持续的时间相当漫长,从武丁早期就出现的冲突,延续到了祖庚、祖甲时期。分析表明,“方”方的地望难以确定在某一点上,它如同羌方和方,是一支活跃在殷西北或北方的居无定所的游牧民族。
(作者单位:西南大学文献研究所)
[1] 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项目“甲骨军事刻辞的分期分类排谱、整理与研究”(10XZS002)、教育部人文社科项目“商代甲骨军事卜辞语言研究”(09YJC740059)的阶段性成果,部分内容来自笔者的博士论文。另,本文已于2015年发表于《考古学报》第3期,发表时略有改动,特此说明。
[2] 陈梦家:《殷虚卜辞综述》,中华书局,2004,第270—272页。
[3] 参见〔日〕岛邦男《殷墟卜辞研究》,濮茅左、顾伟良译,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钟柏生《殷商卜辞地理论丛》,台北:艺文印书馆,1989,第169页;孙亚冰、林欢《商代地理与方国》,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0,第259—473页。
[4] 参见林小安《殷武丁臣属征伐与行祭考》,《甲骨文与殷商史》第2辑,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范毓周《殷代武丁时期的战争》,《甲骨文与殷商史》第3辑,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冯时《甲骨文、金文“”与殷商方国》,《华夏考古》1988年第3期;王宇信《武丁期战争卜辞分期的尝试》,《甲骨文与殷商史》第3辑;罗琨《商代战争与军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0。
[5] 孙诒让、康健恒等释为“围”,参见于省吾主编《甲骨文字诂林》字头823、824号,中华书局,1996。
[6] 辞例后所附号码为拓片号,《甲骨文合集》(以下简称《合集》)的拓片径用号码,其他书用字母的含义分别为:B代表《甲骨文合集补编》,L代表《天理大学附属天理参考馆甲骨文字》,T代表《小屯南地甲骨》,Y代表《英国所藏甲骨集》,W代表《怀特氏所藏甲骨集》,CZ代表《殷墟小屯村中村南甲骨》。
[7] 罗振玉、裘锡圭先生释“求”,孙诒让、郭沫若先生释“□”,参见于省吾主编《甲骨文字诂林》字头1540号。
[8] 王襄、姚孝遂并释为“去”,参见于省吾主编《甲骨文字诂林》字头214号。
[9] 黄天树先生认为小字类卜辞早至武丁早期,晚至武丁晚期。黄先生的观点请参《殷墟王卜辞的分类与断代》第7章,科学出版社,2007。
[10] 干支验对,指将含有月份的干支置于六十甲子表中,假设每月30天,验对两个月份的干支之间相差的天数能否分属两个月份。如十三月有癸未、癸巳、戊戌、癸卯、丁未,一月有癸丑、癸亥、丁卯、戊辰、辛未、癸酉,二月有丙戌、己丑,可以列表如下:
每月一般是三旬,所以,这里的干支是兼容的,十三月至二月这三个月应该相连,彼此之间发生的事可以系联。
[11] 详细推算过程,可参见李发《对一群小字类卜辞中“方商”战争持续时间的测察》,《古文字研究》第29辑,中华书局,2012,第98—100页。
[12] 学界一般据陈梦家读米为“敉”,释为“安、抚”义(《综述》,第608页),陈剑认为《合集》72反的“”用作“失”,蔡哲茂基本同意他的意见,推测“众”为“丧众”。参见蔡哲茂《读〈中国国家博物馆馆藏文物研究丛书·甲骨卷〉》,《中国文化研究所学报》2010年第50期,第261—262页。刘源据此也倾向于读CZ343中的“不米众”为“不失众”。参见刘源《读殷墟村中南近出甲骨札记》,《古文字研究》第29辑,第92页。
[13] 林沄:《甲骨文中的商代方国联盟》,《古文字研究》第6辑,中华书局,1981。
[14] 另有一版“比方”(20451)似乎可以理解为“共同协作讨伐方方”。
[15] 沈培:《殷墟甲骨卜辞语序研究》,台北:文津出版社,1992,第128页。
[16] 《合集》6678的龟版有残损,“方”前可能有字,即使去除此例,也不会影响我们前面所得结论:“方”的势力强大,曾对旧都商丘产生威胁。对“商”地之所指,可参见陈梦家《殷虚卜辞综述》、王国维《观堂集林·说商》、董作宾《卜辞中的亳与商》及张光直《商名试释》等论著,后三篇文章已收入《甲骨文献集成》第28册,四川大学出版社,2001。
[17] 13362与137所占事件应该相同,二者可相系联,只不过13362较残,其反映信息不如137全,故此不引。
[18] “来于”中的“于”是“到……”的意思。我们的看法与沈培先生相同。参见沈培《殷墟甲骨卜辞语序研究》,第128页。
[19] 拓片较残,因846和847为同文卜辞,可以补足残辞。
[20] 以下诸家所释可参见于省吾主编《甲骨文字诂林》字头2306号,中华书局,1996。
[21] 参见郭沫若《卜辞通纂》第508片释文,《郭沫若全集》考古编第2卷,科学出版社,1983;该文又可见《甲骨文献集成》第2册。
[22] 参见于省吾主编《甲骨文字诂林》字头332号。
[23] 一说“眔”训为“至”“到”。“令鸣眔方”,H6769反映出七月丙子前后有方出动侵扰的迹象,武丁拟派鸣出使方人驻地,争取用非暴力手段促使其退回原来的居地。参见罗琨《商代战争与军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0,第225页。
[24] 何光岳说:“帚井,即帚妌,井方之女嫁与商王武丁为妇者。”何光岳:《井国的来源和迁徙》,《邢台历史文化论丛》,河北人民出版社,1990;又可见《甲骨文献集成》第28册,第222页。
[25] 裘锡圭:《古文字论集》,中华书局,1982,第334页;又可见《裘锡圭学术文集》(甲骨文卷),复旦大学出版社,2012,第11页。
[26] 郭沫若:《卜辞通纂·序》,《郭沫若全集》考古编第2卷及《甲骨文献集成》第2册。
[27] 胡厚宣:《殷代方考》,《甲骨学商史论丛初集》第2册,齐鲁大学国学研究所,1944;又可见《甲骨文献集成》第21册。
[28] (清)蒋廷锡:《尚书地理今释》,第82页,《丛书集成初编》第3045册,中华书局,1985。
[29] 陈梦家:《殷虚卜辞综述》,第297页。
[30] 胡文引《说文》作“沁水,出上党、谷远、羊头山”,“谷远”当为衍文。
[31] (唐)李吉甫《元和郡县志》卷17“和川县”:“沁水一名少水。”台湾商务印书馆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1986。
[32] (清)沈炳巽:《水经注集释订讹》卷9“沁水”:“沁水即洎水。”台湾商务印书馆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33] 胡厚宣:《殷代方考》,《甲骨学商史论丛初集》第2册,第228—229页;又可见《甲骨文献集成》第21册,第251—252页。
[34] 从裘锡圭先生释。详见《释“柲”》,《古文字论集》,中华书局,1992。
[35] 从裘锡圭先生释。详见《释“”》,《古文字论集》。
[36] 陈梦家:《殷虚卜辞综述》,第272页。
[37] 参见(宋)林之竒《尚书全解》,台湾商务印书馆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1986。
[38] 从沈培先生释作“夙”,指夜尽将晓之时,详见氏著《说殷墟甲骨卜辞的“”》,《原学》第3辑,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1995。
[39] 从裘锡圭先生释作“皿”,读为“向”,详见氏著《释殷墟卜辞中的等字》,《第二届国际中国古文字学术讨论会论文集》,香港中文大学中文系编,1993;又可见《裘锡圭学术文集》(甲骨文卷)。
[40] 分见陈梦家《综述》,第284、281页。
[41] 李学勤:《殷代地理简论》,科学出版社,1959,第80页。
[42] 罗琨:《殷商时期的羌和羌方》,《甲骨文与殷商史》第3辑,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又可见《甲骨文献集成》第28册。
[43] 胡厚宣:《殷代方考》,《甲骨学商史论丛初集》第2册;又可见《甲骨文献集成》第21册。
[44] 引文略有出入,台湾商务印书馆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作:“曰禹始也忧民救水到大越,上茅山,大会计,爵有德,封有功,更名茅山曰会稽。”
[45] 引文略有出入,台湾商务印书馆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作:“(禹)周行天下,归还大越,登茅山以朝四方羣臣,观示中州诸侯,防风后至,斩以示众,示天下悉属禹也。乃大会计治国之道,内美釜山州慎(当作‘镇’——引者注)之功,外演圣徳以应天心,遂更名茅山曰会稽之山。”
[46] 内容引自《周初地理考·后稷篇》,参见钱穆《古史地理论丛》,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4,第22—23页。
[47] 参见郭沫若《卜辞通纂考释》第354片,《郭沫若全集》考古编第2卷;又可见《甲骨文献集成》第2册。
[48] 陈梦家:《殷虚卜辞综述》第288页。
[49] 〔日〕岛邦男《殷墟卜辞研究》(下),第800页。
[50] 杨文山:《商代的“井方”与“祖乙迁于邢”考》,《河北学刊》1985年3期。并可参见孟世凯《甲骨文中井方新考》,《邢台历史文化论丛》,河北人民出版社,1990;又可见《甲骨文献集成》第28册,第222页。
[51] 参见何光岳《井国的来源和迁徙》,《邢台历史文化论丛》及《甲骨文献集成》第28册,第222页。
[52] (清)朱骏声:《说文通训定声》,武汉市古籍书店影印,1983,第851页下。
[53] 容庚:《金文编》,中华书局,1985,第602页。
[54] 早在1950年代,李学勤先生在《殷代地理简论》中作“人方”,并认为其地望在“殷西”。到1996年作《重论夷方》(《民大史学》第1期)时,他改变了自己的看法,肯定其为“东夷”。2005年,他写作《论新出现的一片征人方卜辞》(《殷都学刊》第1期)时,在首页脚注①中说:“仍以释‘人’为胜。”2006年,在《商代夷方的名号和地望》(《中国史研究》第4期)中说,“该方国名号实系‘夷方’,不是‘人方’”,“夷方在今山东中东部,其都邑在淄、潍之间的鲁北地区”。2008年,《帝辛征夷方卜辞的扩大》(《中国史研究》第1期)重申了释“夷方”的看法。
[55] 郭沫若先生亦持此看法,他说:“旧多释尸为人,余谓当是尸字,假为夷……殷代尸方乃合山东之岛夷与淮夷而言。”参见郭沫若《卜辞通纂》第569片考释,《郭沫若全集》考古编第2卷,并可见《甲骨文献集成》第2册,第115页上。
[56] 陈梦家说:“武丁卜辞中所征伐在西土的尸方,与乙辛时代在商方的人方,是不同的两个邦方。”详见陈梦家《殷虚卜辞综述》,第301页。
[57] 参见王国维《说商》,《观堂集林》卷12,中华书局,1959。
[58] 参见董作宾《卜辞中的亳与商》,《董作宾先生全集》乙编第3册,台北:艺文印书馆,1977;又可见《甲骨文献集成》第28册,第68页。
[59] 陈梦家:《殷虚卜辞综述》第257页。
[60] 陈梦家:《殷虚卜辞综述》第270页。
[61] 李学勤:《殷代地理简论》,科学出版社,1959,第22页。李先生举菁3(应为菁5之误,即《合集》137反)“方征于”为例来说明这个问题,与郭沫若一样误将“方”当作“土方”。
[62] 陈梦家:《殷虚卜辞综述》,第270页。
[63] 李发:《甲骨文中的“微”及其地望考》,《考古与文物》2011年第3期。
[64] 罗琨:《商代战争与军制》,第217页。
[65] 罗琨:《商代战争与军制》,第226页。
[66] 李发:《武丁时期甲骨军事刻辞的整理与研究》,西南大学汉语言文献研究所博士学位论文,2011,第16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