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历代的边事边政与边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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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唐朝的应对之策

(一)唐与回纥(回鹘)对吐蕃联合阵线形成之分析

在吐蕃和唐朝的武装争夺中,青藏高原周边的各个民族和部落几乎都参与进来。苏毗、羊同等成为吐蕃军的重要组成部分,发挥特殊作用自不待言,其他诸如党项、吐谷浑等各部,也充当了吐蕃的马前卒,为吐蕃掳掠唐朝财富和仕女冲锋陷阵。加之唐朝内部危机和叛乱不断,迫使唐朝寻求别的途径来应对吐蕃无休无止的武装骚扰和掠夺,联合回纥以对付吐蕃就是其一。

永泰元年(公元765年)九月,叛臣仆固怀恩引诱回鹘、吐蕃、吐谷浑、党项、奴剌数十万进攻唐朝,令吐蕃大将尚结悉赞摩、马重英等自北道趋奉天(乾县);党项帅任敷、郑庭、郝德等自东道趋同州(今陕西大荔);吐谷浑、奴剌之众自西道趋周至,回鹘继吐蕃之后,仆固怀恩自己率领朔方兵又在吐蕃军之后,大略京畿而去。十月至邠州与回鹘相遇,又准备入寇。唐河中节度郭子仪随带数名骑兵前往回鹘驻守的泾州,见到其大首领合胡禄都督药葛罗,指出吐蕃与唐朝本是甥舅之国,尚且忘恩负义,是不足以为信。希望回鹘能倒戈一击,攻击吐蕃。而现在吐蕃羊马遍地,绵延数百里,可谓天赐良机。如能这样,既获得利益,也可以和唐朝重归于好,岂不两全其美。当时正值仆固怀恩暴死灵州鸣沙堡,群龙无首,回鹘与吐蕃为了争夺首领位置而发生了矛盾,立即同意郭子仪的建议,双方饮酒盟誓。郭子仪赠给吐蕃彩绢3000匹,酋长分赐部下。吐蕃知之,立即逃亡,回鹘首领药葛罗率众追击,郭子仪令也白元光派兵协同作战,遂大败吐蕃于甘肃灵台县之西原,杀吐蕃兵以万计,获其羊马数十万,营救出被吐蕃劫掠的唐朝仕女4000人,接着又在泾州东打败吐蕃军。[31]唐朝将吐蕃与回鹘这两个强大部落之间的军事同盟瓦解以后,频繁威胁唐朝京畿地区的西部地区各族各部联合体就很难形成大的反唐武装活动。

大历三年(公元768年)七月,回纥可敦卒,唐朝派右散骑常侍萧昕为吊祭使,前往回鹘部落以加强联络,并解释唐朝和回鹘在绢马贸易中存在的问题。

唐朝时期,吐蕃和回纥都和唐朝通过和亲建立密切的关系,保持政治、经济和文化往来,同时也都反复利用唐朝出现的各种问题,不断进入内地大肆劫掠仕女财富,甚至相互勾结入掠唐朝。唐德宗即位后,对吐蕃采取了以德怀之的政策,但是对回纥却因为先父陕州之难而怀恨在心,坚持联合吐蕃攻打回纥的策略。马燧、张延赏等大臣也依顺德宗的旨意,坚持拒绝回纥的和亲请求,而同吐蕃和好。德宗皇帝甚至对主张联合回鹘、制约吐蕃的大臣李晟说:“朕以百姓之故,与吐蕃和亲决矣。大臣既与吐蕃有怨,不可复之凤翔,宜留朝廷,朝夕辅朕;自择一人可代凤翔者。”这样恰恰中了吐蕃大相尚结赞想利用反间计除掉对吐蕃最有威胁的李晟、马燧和浑瑊三人的计谋。唐朝宰相李泌多次向德宗提出联合回鹘、大食、南诏共同对付吐蕃的建议,都被德宗拒绝。回纥使者求亲,同样遭到拒绝。贞元三年(公元787年)八月,边将上报缺少马匹。李泌趁机再次对德宗提出这个问题:“臣愿陛下北和回纥,南通云南,西结大食、天竺,如此,则吐蕃自困,马亦易致矣。”德宗的回答是,其他三者都没有问题,只有回纥不可以。李泌前后15次与德宗论事提到与回纥约和事,都被拒绝,最后甚至以死相谏。在为回纥开脱罪责的同时,也指出吐蕃“陷河、陇数千里之地,又引兵入京城,使先帝蒙尘与陕,此乃必报之仇……”李晟提出了回纥与唐朝约和的五个条件:称臣,为陛下子,每次使者来朝不过二百人,印马(给马盖印章)不过千匹,不得携唐朝人及胡商出塞。接着,回纥使者遣使上表称儿、臣,并答应上述五项条件。德宗十分高兴,遣回纥使者合阙将军归,许以咸安公主嫁回纥可汗,并归其马价绢5万匹。不满唐朝和回纥约和结亲的吐蕃,进攻唐朝华亭和连云堡,驱掠二城之民数千人,以及邠、泾人畜上万而去,安置在弹筝峡西,给泾州百姓的生产生活带来巨大的困难。[32]可见,联合回纥以对抗吐蕃的策略的出台曾经遇到过巨大的阻力,而首先就是德宗皇帝本人。

贞元四年(公元788年)九月,回纥骨咄禄可汗得到唐朝许婚,十分高兴,立即派遣其妹妹骨咄禄公主及大臣妻并国相等千余人来迎接公主,宣称:“昔为兄弟,今为子婿,半子也。若吐蕃为患,子当为父除之!”并当众辱骂吐蕃使者,以表示断绝和吐蕃的关系。十月戊子,回纥可汗来长安,上表请将“回纥”改为“回鹘”,德宗答应。[33]双方关系进入一个蜜月时期,从而大大牵制了吐蕃对唐朝的军事掠夺活动。

贞元六年(公元790年)冬,吐蕃率领葛逻禄白眼(一作服)突厥之众来攻北庭,回鹘大相颉于迦斯率兵援助,多次失败,吐蕃围攻猛烈,北庭人因为对回鹘的统治不满,所以举城投降吐蕃,沙陀部也降吐蕃。大约为时不久,回鹘又在这里打败了吐蕃的军队。

德宗贞元七年(公元791年)八月,吐蕃攻灵州,为回鹘所败。九月,回鹘派遣使者送来灵州所获吐蕃俘虏,并向唐朝报告在北庭(今新疆吉木萨尔)打败葛逻禄和突厥联军的喜讯。十二月甲午,回鹘遣杀支将军献得吐蕃大首领尚结心。[34]获得唐朝廷的赞许与奖掖。

元和三年(公元808年),回鹘进攻河西吐蕃,夺取甘州(今甘肃张掖),吐蕃担心同在这里的沙陀人和回鹘联合背叛自己,准备将沙陀迁徙于河外,沙陀酋长朱邪尽忠十分恐惧,便率领部众投奔唐朝,吐蕃击之,双方反目。唐穆宗长庆元年(公元821年)五月癸亥,唐朝以皇帝妹妹太和长公主嫁回鹘可汗,吐蕃听说回鹘和唐朝结亲,便在六月辛未出兵进攻唐青塞堡,被盐州刺史李文悦击退。回鹘则准备以1万骑兵出北庭,1万骑兵出安西,对抗吐蕃,迎娶公主。[35]

唐朝联合回鹘对抗吐蕃的政策无疑取得了一定的成效,在此之前,回鹘在利益的驱动下,经常与吐蕃联合起来入掠唐朝,使唐朝应对维艰。而实施此项措施后,回鹘对唐朝的寇扰大为减轻,转而走上配合唐朝反击吐蕃之路,减轻了唐朝在西部和西北部的威胁,为唐朝恢复边疆地区的行政管理和秩序,产生了积极的影响。

(二)以“防秋”为主的“诚合固守”防御措施

吐蕃对唐朝的掠夺形式多样,除了财宝之外,还有妇女和有技艺的工匠。同时,在战争状态下也不择手段地破坏唐朝的农业生产,这对以农为本的唐朝来说具有很大杀伤力。吐蕃大论钦陵就曾说过,吐蕃可以通过春天践踏唐朝庄稼,秋天破坏唐朝收成的方式,动摇唐朝的经济基础。事实上,这些措施在吐蕃对唐作战中都得以利用。史书中有关吐蕃军队践踏禾稼而去的记载反映了这一事实的客观存在,而防止吐蕃破坏庄稼也成为唐朝军队的一项重要任务。

史书记载,哥舒翰天宝六年(公元747年)为河源军使。先是,吐蕃每至麦熟时,即率众至积石军获取之,共呼为“吐蕃麦庄”。前后无敢拒之者。至是,哥舒翰使王难得、杨景晖等潜引兵至积石军设伏以待之。吐蕃以5000骑兵至,哥舒翰于城中率骁勇驰击之,杀之略尽。余或铤走,伏兵邀击,匹马不还。[36]算是阻止吐蕃破坏或者掠夺庄稼局面的成功典型。

“安史之乱”后,唐朝青海、河西陇右和西域南部地区皆在吐蕃的控制之下,吐蕃兵马截获与吐蕃接壤地区的庄稼更加频繁,为了保护农民的秋收成果,唐朝在西北边地驻守重兵守备,称作“防秋”,这些军队大多来自河南江淮军镇,定期更换。

对此,史书中有明确记载,大历六年(公元771年)八月丁卯,淮西节度使李忠臣将兵2000屯奉天防秋。八年(公元773年)永平节度使令狐彰去世,他生前“岁遣兵三千诣京西防秋”。同年八月己未,吐蕃6万骑寇灵武,践秋稼而去。辛未,幽州节度使朱泚遣弟朱滔将5000精骑诣泾州防秋。大历九年(公元774年)六月,卢龙节度使朱泚遣弟朱滔入朝,且请自将5000精骑防秋。九月甲辰,命郭子仪、李抱玉、马璘、朱泚分统诸道之兵防秋。[37]保护农业收成显然已经成为重要军事责任之一。

贞元九年(公元793年)五月,陆挚上书论时政,对防秋提出批评和改革意见,他认为应该罢除诸道将士“防秋”之制度,命令本道只供应衣服粮食,招募戍卒愿留及蕃汉子弟以给之。同时,多开屯田,国家收获,吐蕃兵至则人自为战,播种或者收获季节则各家自己务农。[38]

(三)“坚壁固守”应对吐蕃劫掠策略

吐蕃退出长安后,依然占据着唐朝西部的大片地区,并经常深入唐朝境内抄略仕女财物。面对倏忽来去的吐蕃骑兵,唐朝常常显得束手无策。武则天神功元年(公元697年),唐鸾台侍郎同凤阁鸾台平章事狄仁杰在提出罢除四镇的建言中,提出了应对吐蕃等入略的措施,他认为,“当今所要者,莫若领边城警守备,远斥候,聚军实,蓄威武。以逸待劳,则战士力倍;以住御客,则我得其便;坚壁清野,则寇无所得。自然贼深入必有颠制之虑,浅入必无虏获之益。如此数年,可使二虏(指吐蕃、突厥)不击而服矣”。[39]

吐蕃和唐朝的战争在很长一个时期都是以掠夺财富为目的的,为此也采取了一些破坏唐朝农田水利设施,乃至践踏禾苗、抢先收获唐朝百姓的成熟庄稼等方式,在经济上给唐朝以巨大破坏。吐蕃占领河西陇右后,开始在这些地区建立行政机构,任命官员,实施统治,对唐策略有所变化,但是劫夺人畜财产的方式却始终保持着。在无法深入吐蕃本土,给其造成沉重打击,以消除吐蕃骚扰的情况下,唐朝采取“坚壁固守”的策略不失为一种应对之策。


[1] 《资治通鉴》卷二二一。

[2] 《资治通鉴》卷二二三。

[3] 《册府元龟》卷三九七“将帅部”怀抚。

[4] 《旧唐书》卷一九六“吐蕃传”。

[5] 《旧唐书》卷一九六“吐蕃传”。《资治通鉴》卷二二三记“以前翰林学士于司封等相”。“司封”应该是“可封”之讹。

[6] 《资治通鉴》卷二二三。

[7] 《资治通鉴》卷二二三。

[8] 《资治通鉴》卷二二三。

[9] 《资治通鉴》卷二三一。

[10] 《资治通鉴》卷二三二。

[11] 《资治通鉴》卷二三三。

[12] 《资治通鉴》卷二二三。

[13] 《旧唐书》卷十一“代宗纪”;《册府元龟》卷九八七“外臣部”征讨六。

[14] 《册府元龟》卷九八七“外臣部”征讨六;《资治通鉴》卷二二五。

[15] 《资治通鉴》卷二二六。

[16] 《资治通鉴》卷二三三。

[17] 《资治通鉴》卷二三四。

[18] 《资治通鉴》卷二三四。

[19] 《资治通鉴》卷二三五。

[20] 《资治通鉴》卷二三五、卷二三六。

[21] 《旧唐书》卷一七四“李德裕传”。

[22] 《资治通鉴》卷二二三。

[23] 《资治通鉴》卷二二四。

[24] 《资治通鉴》卷二二四。

[25] 《资治通鉴》卷二二六。

[26] 《资治通鉴》卷二三四。

[27] 《资治通鉴》卷二二八“陆挚语”。

[28] 《资治通鉴》卷二三〇。

[29] 《资治通鉴》卷二三〇。

[30] 《资治通鉴》卷二三一。

[31] 《资治通鉴》卷二二三;《册府元龟》卷九七三“外臣部”助国讨伐。

[32] 《资治通鉴》卷二三三。

[33] 《资治通鉴》卷二三三。

[34] 《册府元龟》卷九九二“外臣部”交侵。

[35] 《资治通鉴》卷二四一。

[36] 《册府元龟》卷三六六“将帅部”机略六。

[37] 《资治通鉴》卷二二五。

[38] 《资治通鉴》卷二三四。

[39] 《册府元龟》卷九九一“外臣部”备御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