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温州哲学的基本问题和主要特征

恩格斯在《路德维希·费尔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中明确指出：“全部哲学，特别是近代哲学的重大的基本问题，是思维和存在的关系问题。”^[33]思维和存在的关系问题是任何哲学都必须回答的问题，但是回答思维和存在关系问题的角度、态度、方式可以而且应当多样化，这是关于哲学基本问题的精髓，只有把握这个精髓，哲学才有生命力，才能形成各具特色的哲学体系。温州人按照自己的方式回答了哲学的基本问题。温州哲学是马克思主义哲学与温州实际和时代特征相结合的产物，具有温州特色、温州风格和温州气派。

一 温州哲学的基本问题

温州哲学从总体上研究温州人和世界的关系问题，这里的世界是进入温州人的实践活动领域的世界，我们可以把与温州人实践活动相关的世界称为温州世界。这样，温州哲学从总体上研究温州人和世界的关系问题，就可以表述为研究温州人和温州世界的关系问题，而贯穿于温州人和温州世界关系中的基本方面就是温州人意识和温州世界的关系问题，温州人意识和温州世界的关系问题构成了温州哲学的基本问题。很显然，温州哲学以自己的角度、态度、方式回答了哲学的基本问题，温州人是区域人的一个典型代表，区域人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哲学整个体系的特色所在，是理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哲学的一把钥匙，把握住了哲学基本问题的精髓。为什么温州人意识和温州世界的关系问题能够成为温州哲学的基本问题呢？这是因为：

第一，温州人是考察自身与温州世界关系的认识主体。温州人不仅是温州世界的自然存在物，也是一种有意识的和自觉的能动的社会存在物，温州人在处理自身与世界的关系时，首先呈现在眼前的，是由各种联系交织起来的温州世界，温州世界外在于温州人的意识而客观存在着，并且能够被温州人的感觉所感知。温州人的意识不仅能够反映温州世界的外部现象，而且能够通过概念、判断、推理等思维操作来认识温州世界的内部固有的联系，即规律，实现对温州世界的观念改造，不断通过驾驭温州世界的能力，从而用对温州世界的变化和发展规律的正确认识来指导实践，促进温州人和温州世界的和谐，这就必然会发生温州人意识和温州世界的关系问题。

第二，温州人是考察自身与温州世界关系的实践主体。温州人不仅反映温州世界，而且创造温州世界，温州人为了自身的生存与发展，总是按照自己的愿望和意志改造温州世界，使其成为为我而存在的世界，把世界打上温州人意识的烙印，从而创造温州世界。把握这层关系需要注意两个方面的内容，在温州人和温州世界的矛盾运动中，温州人创造温州世界，温州人通过实践把自身的体力和智力物化为温州世界的存在物，改变了温州世界的自然状态，创造出了原来所没有的社会存在物，在这个过程中，温州世界发生了结构和形式上的变化，是温州人的本质力量对象化的产物。温州世界也创造温州人，温州世界以物质、能量、信息的形式转化为温州人生命结构和意识的一部分，温州人要生存和发展就必须和温州世界发生物质、能量、信息的交换，把一部分物质和能量作为生活资料加以消耗，把一部分信息作为认识成果转化为温州人意识内容的组成部分，从而在新的更高的认识水平上改造温州世界。温州人和温州世界是相互作用、不可分割的，它们互为前提、互为媒介，集中地体现在温州世界对温州人的制约和温州人对温州世界的超越的矛盾运动之中，这就必然发生温州人意识对温州世界的关系问题。

温州人意识和温州世界有两个基本的方面必须把握住，首先，温州人意识和温州人世界谁是出发点的问题，是把温州人意识作为出发点还是把温州世界作为出发点？温州哲学坚持把温州世界作为出发点来解释温州人意识，即温州人意识必须要符合温州世界状况，温州世界决定温州人意识，有什么样的温州世界就有什么样的温州人意识，温州人意识随着温州世界的性质的变化而发生变化。对于温州人来说，当前最大的温州世界的状况，就是中国正处于并将长期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是生产力水平比较低的阶段，任何脱离或超越这个阶段的理论活动和实践活动都是注定要失败的。“大跃进”和“人民公社化运动”就是很好的例证，必须要一切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国情出发，大力发展生产力。各个区域人都要从各自的省、市、县（市区）、乡等状况出发，制定出符合自身特点的区域发展战略，走区域特色发展之路。温州人在正确分析自身面临的温州世界状况的基础上，制定出了符合地方特色的区域社会发展模式，即温州模式，这一模式促进了生产力的巨大发展，具有强大的生命力，原因就在于温州人的意识符合了温州世界的要求。其次，温州人意识对温州世界具有能动的反作用，温州人的意识不仅反映温州世界，而且创造温州世界，对温州世界进行观念的改造，形成主观“蓝图”，再通过实践把“蓝图”变为现实，从而改变温州世界，创造温州世界。

二 温州哲学的主要特征

温州哲学是温州经验的哲学总结和温州人精神的精华，是在改革开放实践中形成的，具有鲜明的时代特征。具体说来，温州哲学的主要特征是：实践性、务实性和变革性，务实性是实事求是的根本特征，变革性是解放思想的根本特征，解放思想和实事求是统一于区域实践之中。

（1）实践性

实践性是温州哲学的一个显著特征。温州实践就是温州人的实践，是温州人解决温州问题的对象化活动，温州实践是温州人特有的生存与发展方式，即温州人的存在方式，温州人是温州实践的主体，温州事物是温州实践的客体，温州实践的结果取得了劳动产品，这个产品包括精神产品和物质产品。温州实践正确地解决了温州人和温州世界的关系，是温州人和温州世界矛盾运动的统一，温州人创造温州世界，温州世界也创造温州人，在温州实践中，温州人的主体地位得到了充分尊重，温州人的积极性、主动性和创造性得到了充分体现，温州世界不断得到丰富，温州世界的空间不断拓展和延伸，建立了强大的无孔不入的温州关系网。这样，温州实践就内在地包含着温州人和温州自然的关系、温州人和温州社会的关系、温州人与温州人之间的关系以及温州人和温州人意识的关系，这些关系的总和构成了温州关系网。温州实践是温州关系网的发源地和温州社会生活的本质，从根本上说，温州社会是在温州实践所引起的温州人和温州自然的物质、信息、能量的交换过程中形成和发展起来的，温州自然就是纳入温州人的实践活动领域的自然，温州人意识是温州环境的主观映象，总之，温州实践的观点贯穿于温州哲学的各个环节。

温州实践既是温州世界运动的客观过程，又是温州人活动的主观过程。温州人以自己的方式认识世界，在正确认识世界的基础上，把与自身生存和发展相关的事物纳入实践领域，成为温州事物，这样，温州世界就以温州人的方式而存在，就好比徒弟要求师傅给他做一件衣裳作为奖励一样，师傅认为这个徒弟干得很出色就答应了徒弟的要求，给他做了一件衣裳，这件衣裳好像是专门为徒弟量身定做的，如果根据徒弟的身段情况和爱好来做这件衣裳，那么徒弟就会喜欢穿了，反之，徒弟可能就认为这件衣裳不合身或不喜欢就不穿了，事实上，是徒弟自己为自己量身定做了这件衣裳，因为这件衣裳的背后凝结着自己的智慧和汗水。温州世界好像就是专门为温州人而量身定做的，事实上，是温州人自己为自己量身定做了温州世界，自己创造自己的世界，使温州人成为主体，温州世界成为客体。具体说来，温州人要生存和发展，就必须进行改造世界的活动，即改变自然的原生形态和创造社会，使自然成为温州自然、社会成为温州社会、环境成为温州环境，实现温州人和温州世界的物质、能量、信息的变换，为了实现温州人和温州世界的物质、能量、信息的交换，温州人之间必须进行交往活动并互换其精神和物质成果，从而最终形成温州关系网。温州人对世界的否定性改造正是对自身生存和发展的肯定，这种肯定和否定的辩证实践是温州世界运动的客观过程和温州人活动的主观过程的统一。温州实践不断地改造和创造温州世界，使温州世界得到改善和拓展，同时，又不断改造和创造着温州人本身，使温州人得到生存和发展。温州世界的改变和温州人的活动或自我改变的一致，只能被看作并合理地理解为温州实践。

温州人在改革开放和现代化建设中坚持实践优先，讲求真抓实干，不与人进行抽象的争论，抓住时机，大胆试验，把实践和邓小平的解放思想、实事求是统一起来。温州改革开放的成功不能靠书本，只能靠实践，靠实事求是。邓小平指出：“不争论，是为了争取时间干。一争论就复杂了，把时间都争掉了，什么也干不成。”^[34]不要搞脱离实际的抽象的空洞的争论，这不但不能解决实际问题，反而延误了解决实际问题的时间。只有实践才能转变人们的观念，冲破传统观念的束缚，实践体现了时代的要求，适应了现实温州发展的需要，唯有实践，才能充分说明温州人所需要的马克思主义哲学是必须同温州实际相结合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必须是随着实践的变化而不断向前发展的马克思主义哲学。邓小平强调，在改革开放中要大胆试验，敢于探索。“摸着石头过河”是邓小平实践观的缩影。其目的在于找到促进生产力发展的方式，温州人的第一个试验是支持农村包产到户的推行，第二个试验是股份合作制经济。最大的试验是改革开放。这些试验是前无古人的开创性事业，没有现成的答案和经验可循，要靠自己在实践中不断摸索。邓小平多次说“改革是一场试验”“我们现在做的事情都是一个试验”“是一个伟大的试验”“从世界的角度讲，也是一个大试验”，是探索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试验，温州是探索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一个典型代表。试验—总结—再试验，如此无限地进行下去。同时，实践要讲求效果，只要能解放和发展生产力，取得生产业绩，承担社会责任，实践就有意义，实践不能解放和发展生产力，不能取得生产业绩，不承担社会责任，实践就没有意义。邓小平指出，在农业生产中，“生产关系究竟以什么形式为最好，恐怕要采取这样一种态度，就是哪种形式在哪个地方能够比较容易比较快地恢复和发展农业生产，就采取哪种形式……不合法的使它合法起来”。^[35]采用什么样的生产关系形式最好，只有实践的效果才能回答，由实践来评判。只要它适应生产力的发展就可以大胆利用。温州实践大大丰富了邓小平的实践观，深化了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规律的认识。

（2）务实性

务实性是温州哲学的重要特征之一。务实性既有历史的代际传承，又有前瞻性的现代追求，是历史与现实的统一。在历史上，以叶适为代表的永嘉学派提出“农商并举、义利并重”的观点，一方面，肯定了“商业”的地位，倡导士农工商协调发展，把它看作是社会兴盛繁荣的前提；另一方面，肯定了“富商豪贾对发展经济为天子养民”的作用。叶适反对把义利对立起来的观点，主张义利统一，无功利则道义为虚语，提倡功利实用，反对空谈“义理”。这种义利思想的代际传承，形成了温州人讲求实利、不唯形式的务实风格，以及根据社会环境变化变换利益诉求渠道的灵活变通的哲学观念。在现实中，温州人用实事求是的原则与方法解决了温州改革开放和现代化建设的一系列重大理论与现实问题，温州人敢想敢干，但绝不蛮干，一切从实际出发；没有发展空间，就开辟新的发展空间。温州人求富有道，富而思源，富而思进，埋头苦干，艰苦奋斗。温州人不唯书、不唯上、只唯实。温州人在争论中出名，在不争论中发展，坚持发展是硬道理。坚持一切从实际出发，信奉“不管白猫、黑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崇尚实干，少说多做，抓住机遇，加快发展，从而创造了温州模式。可以说，没有温州人的务实精神，就不会有温州模式。温州的建设成就是温州人实实在在干出来的。

温州人在改革开放和现代化建设实践中，充分发扬务实精神，创造了温州经验、温州现象、温州奇迹，温州从一个贫穷落后的滨海小城成长为中国发展最快最好的知名城市之一，成为中国改革开放的一个缩影。温州人坚持一切从实际出发，率先进行市场取向改革，大胆发展民营经济，大力推进工业化和城市化，走出了一条具有鲜明区域特色的发展路子，创造了生机勃勃的温州模式，取得了举世瞩目的发展成就，为探索区域特色发展之路提供了范式。温州哲学集中体现了温州人的切身利益，把追求利益和社会道义统一起来，不空谈义理，在温州实践中，坚持业绩是硬真理，社会责任是软真理。用追求业绩的办法解决温州问题。很好地实现了富民目标和承担了社会责任。温州哲学的生命力不仅仅体现在温州经济社会发展上，更体现在温州人的务实精神上。温州人的务实精神，才是温州哲学不竭的发展动力。温州哲学采用温州老百姓喜闻乐见的语言表述方式，用短小精悍的篇幅，朴实的语言来表达深刻的哲理。例如，温州人用“解放思想、实事求是”作为解决温州问题的法宝，用“大胆地试”“大胆地闯”来表达实践精神；用“硬真理”“软真理”“软硬兼施”来表述辩证法的观点；用“人民拥护不拥护”“人民赞成不赞成”“人民高兴不高兴”“人民答应不答应”作为解决温州问题的出发点和归宿；用“温州实践”“温州社会”来表达唯物史观；等等。这些都说明了温州哲学具有务实的特征。

（3）变革性

变革性是温州哲学的又一个重要特征，集中体现在温州人的解放思想之中，观念和思维方式随着实践和时代的变化而变化，有时是革命性的变化，在哲学层面具有决定性的意义。在温州的现实条件下，不解放思想，温州改革开放和现代化建设就没有希望。邓小平支持的关于真理标准问题的大讨论，大大解放了温州人的思想，解放思想的问题是个关系到温州的前途和命运的问题。精神力量也可以变成物质力量。要做到实事求是首先必须解放思想，邓小平指出：“只有思想解放了，我们才能正确地以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为指导，解决过去遗留的问题，解决新出现的一系列问题，正确地改革同生产力迅速发展不相适应的生产关系和上层建筑。”^[36]温州改革开放取得的成果不仅是解放思想的必然结果，更是用温州实践对解放思想的最好的诠释，温州模式之所以能够被全国人民认同，是因为经过温州人反复的实践和理论反思，温州模式的理论和实践证明，与僵化的计划经济相反，市场经济充满了生机与活力，对资源配置的效率更高。从根本上说，温州模式就是发展市场经济的模式，温州模式的实践对促使人们转变观念，否定计划经济，接受和赞同发展市场经济起到了重要的作用。温州是市场经济的发祥地，温州成功探索出了一条市场经济发展道路，经济发展步伐加快了，就业的途径拓宽了，市场繁荣了，人民富裕起来了，政府财政实力也得到增强，党的执政基础更加稳固，人民生活水平不断提高，社会更加进步文明和谐。温州在突破陈旧观念的束缚上先行一步，真正做到了解放思想，成功走出了一条区域特色发展之路，为全国探索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提供了借鉴。如果思想不解放，思想僵化，温州改革开放就迈不开步子，马克思主义本本里没有的，领导人没有讲过的，就不敢说，不敢做，一切照搬照抄，这样就会脱离实事求是，就会脱离温州的实践，温州就不能实现又好又快又新发展。解放思想关系到温州现代化建设的成败。冒险是解放思想的必然要求，解放生产力，首要的是解放思想，解放思想最根本的是冒险，不冒险就不能从教条主义和主观主义的束缚中解放出来；研究新情况，解决新问题，必须要冒险，因而冒险是重要的精神生产力。温州人认为解放思想还要向前看，否则就不可能顺利前进。各方面的新情况都要研究，各方面的新问题都要解决。温州市场经济模式在世界观和方法论上的集中反映，就是温州哲学，温州哲学的变革性特征不仅反映了时代特征，更重要的是它对时代问题的哲学思考为人们提供了新的思维方式，开辟了新的思维方向，创立了新的思想和观点，打破了观念的绝对化、教条化，勇于创新，敢于创新，不断探索适合自身发展的新思维、新路子。要求人们注重对实践问题的思考，追求哲学本真，凸显真正的哲学精神，对人的理想性活动、创造性活动、超越性活动提供了新的思维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