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金玉钏4
“舅母无需如此客气,”灵瑶上前扶起孙氏,“只是六月天气闷热,宫中实在无聊,想起去年曾叨扰表哥带我去未央湖泛舟,风拂水面再迎面吹来实在凉爽,如今热的紧,便愈发想要去游玩了。”
“公主灵动,正是活泼的年纪,实属正常。”孙氏笑道,“只是现在已快到正午,正是热的时候,不如下午或明日,让修儿带着公主好好游玩一番,好不容易出宫一趟,定是要尽兴才好的。”
“那真是叨扰表哥了。”
灵瑶与孙氏走在前头,被迫前来迎接的吴冰宁则是在后面冷眼看着她们矫揉做作的样子,不屑地冷哼了一声:“无雨却撑伞,实在是做作。”
“表小姐!”吴冰宁身旁的丫鬟慎心慌了神,赶紧拉住她的衣角小声提醒,“切莫乱言,公主金枝玉叶,岂能是我等能随意编排的?!”
慎心乃是孙氏派给她的丫鬟,吴冰宁心里清楚得很,什么丫鬟,不过是眼线罢了。可是她在这府里唯一的依仗乃是段修然,虽然她知道世子与孙氏关系不好,可好歹是母子,她对孙氏还没有敢太放肆,更不敢公然赶走她指派的丫鬟。
吴冰宁虽心中不喜,却也还拎得清,狠狠甩开慎心的手,冷冷说了句“知道了”,便不再理她了。
用过了午膳,灵瑶便在自己的房间里歇息,正打算小憩一会儿,脑海中二七的声音便炸开了锅:“宿主宿主!检测到攻略对象有危险!”
“什么?”灵瑶赶紧起身,二话不说就朝着段修然的院子走去。
“危险在哪儿?”灵瑶一边疾步走一边问。
身后的玉桥几乎小跑着跟着她:“公主,您慢点儿!”
“他表姐端的汤,里面有毒!”二七道,“虽然只是会导致人过敏,可是段修然体制特殊,吃那个会死!”
灵瑶直接闯了进去。
段修然和吴冰宁一起看向了她。吴冰宁还保持着给他递碗的姿势,眼中有些惊恐,仿佛闯进来的不是个娇俏灵动的公主,而是很凶神恶煞似的。
段修然生的好看,文武双全,与幼时的调皮不同,不知何时他变得成熟内敛,如今不过弱冠的年纪,便凭一己之力支撑起了整个平阳侯府,并能得到陛下的重用,参与军事,他那些庶出的兄弟姐妹也没人敢造次,全都仰仗于他。
而平阳侯似乎很满意,他乐得有人帮他抗下重任,自己则是风花雪月独自快活去了。
因着灵瑶的闯入,还有后面紧跟而来的一脸愧疚的守门小厮,段修然的眉微微蹙起了,却还是起身行礼:“不知公主贸然闯入,是有什么要紧事?”
意思就是,若是没有要紧事,你这样无礼,便是失了分寸了。
灵瑶自知自己的身份,恃宠而骄就是要有恃宠而骄的样子,她美眸细细打量了一下只能算得清秀的吴冰宁,故意跋扈道:“我还以为然哥哥喜欢的是个什么样的优秀女子,哪成想竟然是这么个东西。”
“你说谁是东西!”吴冰宁有些急,泼妇般地质问了一句之后恍觉自己崩了人设,便赶紧挤了几滴眼泪回头,几分娇羞几分愠怒道:“修然!”
“哦,行,你不愿意听,那你不是东西总行了吧?”灵瑶好像妥协了似的,却让吴冰宁快气得冒烟了。
“公主若无事,还请离开,臣的书房乃是重地,不允许人擅入的。”段修然道。
“不允许人?”灵瑶眨巴眨巴水汪汪的杏眼,小睫毛扇了扇,扫得人心痒痒的,可是那毒舌却能叫人气得吐血,她指了指吴冰宁:“那她可以进,所以她不是人?”
吴冰宁手里使劲攥着的绢帕怕是都要被扯烂了,偏偏灵瑶直接放话道:“我走可以,但是你得把那汤送给我。”
吴冰宁慌了,赶紧道:“不行!”
“为何不行?”灵瑶追问。
吴冰宁没话说了。
段修然的眸光轻轻扫过吴冰宁,眉却蹙得更紧了:“所谓入乡随俗,公主身在侯府,还请公主遵守侯府的规矩,也还请公主,稍微把侯府的主人放在眼里。”
这话说的属实有些难听,玉桥可不能容忍有人如此攀诬她家公主,刚要上前却被灵瑶拦住了,只见灵瑶二话不说,直接三步并两步走上前,一把夺过了段修然案上的白玉小碗,直接给喝了下去。
一顿操作行云流水丝毫不拖沓,满屋子的人下巴却都要掉了。
灵瑶却放下碗,拿着帕子优雅地擦了擦嘴,看向吴冰宁:“你做的啊?真是难喝得紧,若非你是然哥哥的表姐,我还以为你要谋害他呢!”
“你胡说!”吴冰宁下意识道。
“好了,喝饱了,我要走了。”灵瑶转身,乌黑的发丝在空中扬起一个微小的弧度,散出了些许淡淡的香味。
可是,转瞬即逝。
待段修然回过神来,那个家伙已经离开了。
纵使他聪明,心思缜密,却竟也猜不透,那个家伙究竟想要做什么。
“修然!”吴冰宁眼角的泪水划过,“公主就合该欺负人吗?!”
他坐了下来,好看的下颌微微收敛,修长的手指轻轻翻开书页,嘴上却漫不经心:“过几日便也回去了。”
吴冰宁听出言外之意,却更加气愤,在外人眼里,世子最是宠信她,哪怕是京城的贵女也都因此巴巴地想与她结交,可是只有她知道,他对她的确是好,可那份好和众人想的,是完全不一样的。
讪讪地离开了书房,吴冰宁只觉得灵瑶太过碍眼。
“公主,您这是做什么呀!”玉桥跟在灵瑶身后,“那汤羹不知放了何物,您身体金贵,怎能乱吃啊!”
“无妨。”灵瑶叹了口气,“乏了乏了,我要去午睡。”
“是。”玉桥帮她扇着扇子,看着她闭眼入眠。
在脑海里召唤出二七,灵瑶叹了口气道:“为什么每次都跟那个吴冰宁有关系?!”
也怨不得她毒舌,细细算来,这几次段修然遇到危险,仅仅有一次是和那个吴冰宁无关的。
甚至有一次段修然答应带她出去看戏,结果被仇家逮到机会刺杀,段修然本来毫发无伤,可是吴冰宁那个猪队友偏偏不知躲避,就那么直愣愣地站在哪儿,仇家来了个引鱼上钩,直接朝着吴冰宁刺了一剑,果不其然,段修然竟然以身相挡。
那次差点要了他的命,还是灵瑶和慧贵妃求了陛下,才换来了皇族为数不多的灵药,这才救下他。
灵瑶现在看到她就烦。
二七咂咂嘴,只道:“兴许是意外呢。”
灵瑶不理他,暗自翻了个白眼,直接屏蔽了它,兀自睡去了。
可是她却没有醒。
半梦半醒间她只觉得浑身发烫难忍,头痛欲裂,浑身都齐了疹子,朦胧间好像听见了玉桥焦急的声音:“太医,怎么样了?”
留着一撮小胡子的太医习惯性地捋了捋自己的胡须,道:“无妨,只是过敏而已。牛乳这东西有些人可碰不得,公主还算好,症状尚轻,喝下两副药便能好,有些人啊对牛乳可是避而远之,甚至可能伤了性命呢!”
老太医就喜欢絮絮叨叨,玉桥听了前半部分便放了心,而孙氏则是心里“咯噔”一下。
她不是不知道公主今日下午闯进了修儿的书房,喝了冰宁送给修儿的汤,她身为人母自然晓得,那汤若是被自己儿子喝下去会是什么后果。
她的儿子,喝不得牛乳,修儿就是老太医口中的“有些人”。
孙氏混迹宅院多年,如何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修儿身为世子,喜好和厌恶都是要避而不谈的,怎的那个小蹄子如此胆大!
她虽气得慌,却还是稳下心神,亲自去了煎药的地方,对着玉桥道:“玉桥姑娘,这种粗活怎好让你做呢?素琳,你来。”
素琳姑姑乃是孙氏的贴身侍女,行了礼便上前要接过玉桥手里的活儿。
玉桥看得通透,便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烟尘:“这怎么好意思呢,夫人。”
孙氏自然知道玉桥不满,公主几乎每次来侯府都要受些苦,要么受伤,要么破财,甚至有一次直接用了一颗皇家灵药救了修儿一命……还因为他们六岁那年元宵节的事儿,孙氏心中有愧,可是眼下维护侯府才是最要紧的,于是她便笑了笑:“公主对侯府的心意,我自然是懂得,相信玉桥姑娘也明白的吧?”
玉桥一愣,果然是侯府的主母,分寸拿捏得死死的。她看了一眼孙氏,只道:“侯府乃是贵妃娘娘的母家,自然是顶好的,只是非要养着什么不入流的东西,如此拙劣的手段竟也拿出来用,真是叫人不齿。”
孙氏明白她在说什么,便顺着她道:“姑娘所言极是——还请姑娘在陛下与贵妃面前多多美言,也好叫公主放心。”
她说着,便将手上成色上好的玉镯放到玉桥手上:“姑娘名讳中带个‘玉’字,我便觉得这与你极其般配,这么好的东西在我手上终究是浪费,还是赠与姑娘才好。”
玉桥看了看那镯子,套在了自己的手上,点了点头道:“夫人如此抬举,玉桥便也要识抬举,只是府里许多树的枝叶都修剪的如此好看,有些多的旁枝末节,无用的又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还是要早早处理掉才好,叫客人不喜便罢了,主要是……碍主人家的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