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繇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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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十八盘上遭饿狼 百丈崖下遇救星

钟繇从洛阳回家后,因病让二管家到学馆告假。二管家到学馆见到了钟瑜和严老先生,二人理解钟繇作为大户子弟,平时缺少锻炼,此去洛阳来回奔波的确会有些劳累,就准其在家好好歇歇。

从洛阳回家后的第十天,钟繇早早地起床来到上房叩响了父母的房门。由于父亲不在家,母亲姜氏走出房间来,问:“繇儿,咋起这么早呀?”

钟繇说:“禀告母亲,我要到舅家去一趟,见见表兄。”

姜夫人问:“这时见你表兄,有什么重要的事?”

钟繇很干脆地说:“学业上的事!”

姜夫人说:“是学业上的事啊,好,那你和谁同去?”

“我一人去。”钟繇说。

“还是让二管家给你安排车去吧,不然为娘放心不下。”姜夫人说。

钟繇说:“我不用车,我想锻炼锻炼!”

“如是这样,那就你自己去吧。”姜夫人无奈地说。

告别母亲,钟繇背上行李独自一人出了钟家大院。凭着自己的记忆,迈着不曾远行的双脚,夜宿昼行,三天之后,钟繇来到了洛阳天宁寺。他伸手揭下了一张皇榜,要了结十天前的心愿。

十天前,钟繇在洛阳游览天宁寺时远远地看到天宁寺门头所挂的匾额上写着“天宁寺”三个隶书大字,黑底金字,十分漂亮,走近一看,原来是当朝大书家蔡邕的笔迹。可惜由于风雨侵蚀,“寺”字下半部分的“寸”字的金粉已全部脱落,“天宁寺”成了“天宁土”,钟繇为之深感惋惜。这时,他看到天宁寺大门右侧的房檐下,贴有一张告示,告示上写着:天宁宝刹,皇朝寺院,惜寺之匾额受损,特榜告天下,诏人补写,能复原状者,赏重金。

看了告示,钟繇心想:此事何难,待我补上便是。于是,他对四叔说:“我欲揭榜补字!”

钟瑜听侄子说要揭榜补字,顿生恐意,马上说:“繇儿,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搞不好要杀头的,咱可千万不能自找麻烦!”

钟瑜说得有道理,天宁寺是皇家寺院,匾额为当朝名家蔡邕所书,告示乃当朝皇上所颁,谁敢轻易揭此告示。偌大一个京城,字写得好的,大有人在,学蔡书体的,也大有人在,尽管重赏如一个好大好大的香饽饽,可谁又敢吃呢?众人心里都明镜似的,重赏、名利都很诱人,但都没有保住小命要紧。所以金榜虽已张贴两个多月,可就是没有揭榜之人。

钟瑜怕侄儿惹出麻烦,草草地游览了一下天宁寺,上香、磕头之后,让二管家施舍些银子,就急忙忙地离开了。

钟繇之所以敢向四叔提出揭榜补字,有他自己的理由。

自一年前三月三随父亲上陉山赶庙会路过林亭,看到了蔡邕的真迹——“林亭”二字,他就喜欢上了蔡邕的书艺,一天到晚嚷嚷着要学习蔡邕的笔法。父亲见他学书心切,就找人去林亭拓印一张,让他临摹。钟繇得此拓片欢喜有加,天天临摹,夜夜默写。半年前,他打听到鄢陵城里的孔庙的楹联是蔡大人所书,就让二管家赶车跑了百十里地去鄢陵,在那里临摹了三天之久。这些临摹为钟繇学习蔡大人的书体,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十天前,曹喜大人赠予他的蔡邕墨宝,更为他系统地练习蔡体,全面地掌握蔡体,帮了一个天大的忙。上次从京城洛阳回到家中,他便以病为名请假,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实实在在地练习蔡体十来天,确认自己可以胜任补字的任务,才独闯洛阳。

钟繇站在告示下,伸手准备揭榜,被寺院住持看见了,只听那住持大声喊道:“喂,你是谁家的娃儿,那榜可不敢乱撕呀!”

钟繇听后,信心十足地说:“此榜是诏人为寺院补字,我就是专来补字的!”

住持走近仔细瞅了瞅他,说:“小施主,这是皇榜,可不是闹着玩的!”

钟繇说:“没有金刚钻,岂敢揽这瓷器活,我敢揭这榜,就能补这字,师父你放心吧。”

住持看钟繇不像是闹着玩的,就说:“我先考考你,你说这榜上的字为何体?是谁人所书?”

钟繇说:“这有何难,字为隶书体,书者乃当朝大书家蔡邕大人!”

住持一听,一点不错,估计不会出现什么大的问题,就让人调好金粉,搬来梯子。钟繇从行李包中取出一支大号毛笔,登上高处,仔细观察了一会儿,然后把笔伸进碗中蘸了蘸,提笔写了三笔,一个金光闪闪的“寸”字便跃然匾上了。围观者见小小少年笔法如此娴熟,都拍手叫好。待钟繇从梯子上下来,住持上前拉住他的手连声称赞:“英雄出少年呀!”然后又说:“小施主,你为寺院增光了,快告诉我你的姓名,我好为你申领重赏去。”

钟繇说:“学生乃长社钟家后生,只为补字,不图钱财,如有赏银,请师父代领,并捐予贵寺!”说完,收好行李,扬长而去。

住持见状,佩服至极,连声说:“啊,原来是名门之后,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钟繇离开天宁寺,到一家饭铺里买了一碗羊肉汤和两个烧饼,狼吞虎咽地吃下去后,就踏上了回家之路。

钟繇补写了匾上的字,证明了自己的实力,了却了自己的心愿,心情十分愉悦,走起路来脚步也轻快了许多。他出东南城门,过洛河桥,不知不觉走了几十里。天擦黑儿的时候,他来到一个小镇,找了个客栈住了下来。一夜睡得很香甜,直到太阳升起一竿高,钟繇才醒来。吃过饭,钟繇知道要上十八盘了,就又买了两个烧饼和一斤卤肉,以便半路饿了垫垫肚子。

钟繇上路走了一会儿,便觉得山越来越高,路越来越难走。他又走了十来里,就到了十八盘下。解了个小便,紧了紧腰带,钟繇便开始登十八盘,他吃力地迈着双脚,走走歇歇,歇歇走走,左拐右绕,终于到了十八盘的顶上。时间已到中午,天上的太阳火辣辣的,照得人浑身不舒服,钟繇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汗,心想:唉,太热了,找个树荫凉快凉快!然后往山下走。下了几段盘山路后,他看到路南边有棵大枣树,树下还有几块光秃秃的石头,显然是行人上下山时歇脚的地方。于是,他便走了过去,在靠树的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从肩上取下布包。就在他准备解开布包吃点东西时,忽然看见一只大狗似的畜生,瞪着一对绿眼睛从北边向他一步步走来。平原长大的孩子,哪里见过这东西。钟繇意识到,这就是大人们常说的狼,吓得他“腾”地一下站起来把布包抛了出去。狼以为是砸它,后退了两步,一看抛来的是个布包,便用两只爪子按着,用嘴一咬撕破了。狼两三口吞完了烧饼和卤肉,又向钟繇走来。钟繇快速地向后退,狼抬起前爪,纵身一跃,向钟繇扑来,钟繇“啊”的一声,身体向后一仰,便没有了知觉。

十八盘东坡百丈崖下,住着一户山民,男的叫张山,女的叫王妞,二人虽然才五十多岁,但看上去有些苍老。他们有一双儿女,儿子为大,叫张水,十七八岁,女儿为小,叫小环,十二三岁。虽然家境贫寒,一家人却过得和和顺顺。张家在房前屋后的山旮旯里开出了几亩薄地,平日里全家人以种地为业,到了冬天,天寒地冻,又是农闲,父子二人就打猎换钱贴补家用。说起打猎,张山可是个高手,他善用弓箭,百发百中,被山邻赞誉“一箭准”。张水打猎不用弓箭,不用木枪,用的是飞镖,他的飞镖可谓来无踪去无影,说打鼻子不打眼睛,大可打狼狐,小可击雁鹰。到了晚上,父子二人就在猎物有可能经过的地方下夹子,等第二天早上再去捡猎物。至今当地还流传着张山徒手打双豹的故事。说是在一个大雪封山的日子,正处壮年的张山到山外办事,回来路过虎卧坡,忽见一公一母两只豹子向他扑来,他毫不犹豫地侧身一躲,伸手抓住一只豹子的后腿,掂起来照着另一只抡过去,没抡几个回合,两只豹子的头颅相击,一同毙命了。这个故事的真假已无从考证,但张山确实是个好猎手。张山的老婆王妞负责家里的洗洗涮涮、缝缝补补。小环是张山夫妇的掌上明珠,贴身小棉袄,平时她总是闲不住,常跟着父母和兄长在地里打个杂,在家中学个针线,到园子里拔个草、剜个菜。

这一天,小环正在屋后的园子里拔草,突然听到“啊”的一声尖叫,她抬头向不远处的百丈崖望去,只见一个人从崖顶仰身摔了下来,只听“扑通”一声,便不见了人影。

小环见此,先是一愣,然后飞身往家里跑去,边跑边喊:“爹!哥!山上出事了,有人掉下来了!”正在家中收拾农具的张山忙抓起弓箭,叫上儿子,向屋后跑去。父子三人跑到百丈崖下仔细寻找,却一无所获。这时,张山抬头一看,一只狼正对着崖下的柴火垛张望,他便明白了,说:“水儿,人可能在柴火垛上。”话未说完,拉弓搭箭,只听“嗖”的一声,那狼便被射中前胸掉了下来。张水和妹妹跑到靠崖而垛的柴火垛下,因柴火垛是张家多年积存下的,足有一丈多高,三间房那么大,兄妹二人在下边没发现什么。张水飞身爬上垛顶,果然发现目标,喊:“爹,人在这里!”

张山富有经验,说:“别动,等我过去再说。”他拿着弓箭,从另一端爬上了柴火垛。看见那只狼躺在垛顶,没死透,四肢还在扑腾,张山抽出箭,照着狼的心窝扎了下去,狼一伸腿儿死了。张山掂住狼腿把狼甩下了柴火垛。张山走近柴火垛上躺着的钟繇,摸了摸脉,捡了根羽毛放在鼻孔处试了试,还有气,就抬胳膊掂腿检查伤处。当他抬起钟繇的右腿时,听到“咔嚓”一声,就知道了伤在何处。检查完毕,张山说:“水儿,这人右腿断了,我们把他弄下去吧,可不敢瞎折腾,一定要小心。”二人小心翼翼地把人从柴火垛顶上弄下来。张水回家摘来门板,父子二人抬着人,小环拉着死狼,回到了家里。

张家共有五间茅屋,三间正屋坐北面南,由夫妻二人和女儿住,两间东屋,一间做饭,一间儿子住,院内栽着两棵桃树、三棵杏树、两棵梨树,树上结满了青果子,树下拴着一只狗,院内跑着几只鸡,整个院落收拾得干干净净,利利落落。

王妞从山下小河边洗衣回来,见丈夫和儿子抬了个孩子回来,立即跑过来,看到他们要把受伤的孩子抬进儿子的屋里,说:“他爹,我看这孩儿伤得不轻,抬堂屋里吧!”

张山说:“抬堂屋咋安排?”

王妞说:“放在环儿的床上,让环儿和咱挤一张床,这样照顾这孩儿方便些!”

张山说:“中,中!”

全家人把受伤的钟繇抬进堂屋西间,放在床上。王妞打来热水为钟繇洗脸、擦身,张山让张水下山请来专治跌打摔伤的郎中为钟繇正骨、上药,等一切停当之后,日已偏西。

第二天,钟繇慢慢地醒来,睁眼一看,一切都很陌生,心中自问:我这是在哪儿呢?

他动了动胳膊,不痛不痒,又抬抬腿,抬右腿时怎么也动不了,好像没知觉似的,急得他“哇哇”哭了起来:“我的腿呢,我的腿呢?”

听见哭声,坐在一旁的小环立即喊:“妈,妈,人醒了!”

钟繇听到女孩的声音,转头看了看,发现床边坐着个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女孩,长得很好看。女孩如仙女一般,白中透红的鹅蛋脸,柳叶眉下是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高挺的鼻梁,樱桃小嘴,真是越看越俊俏,越看越漂亮。钟繇正看得入神,王妞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大碗走了过来。

“孩子,你饿了吧,来喝点狼汤,这对你的伤有好处!”山里人认为以砂锅熬狼汤,对治疗跌打摔伤有好处,既能医治伤势,又能强壮筋骨。

“什么狼汤,我不喝!”钟繇倔强地说。

小环说:“喝吧,小哥哥,这狼汤是个宝,很难喝到的。”

王妞一手端碗,一手执木勺喂钟繇狼汤。

钟繇喝了一小口,品了品味,还不错。钟繇觉得挺有意思,昨日狼差点吃自己,今日自己倒喝上了狼汤,这真是无奇不有啊!

张山见钟繇醒来,问清钟繇家在何处和他受伤的来龙去脉,就让张水骑上毛驴速到长社钟家报信,好让钟繇家里人放心。

那天钟繇说要到舅家去,却直到天黑了也没回来,姜夫人想,一定是娘家人怕累着繇儿,让住下了。可是到了第二天、第三天仍没回来,姜夫人就着急了,第四天一早就让二管家去新郑找人。结果,姜家人说繇儿根本没去,这下可急坏了全家人。姜夫人正准备让二管家写几张寻人启事贴出去,忽然听说有人报信说钟繇在山里头养伤,她心里既高兴又着急,高兴的是儿子有了音信,着急的是儿子受了伤。姜夫人立即让二管家套车,在张水的带领下,火速赶往张家。到了张家,姜夫人先是抱着儿子大哭,而后又破涕为笑,称儿子是大富大贵之人,然后,又说了一大串感谢张家的话。

姜夫人要把钟繇带回长社养伤,张山一家却不同意,他们说钟繇的腿伤不轻,不宜挪窝。

王妞说:“人常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就是不住一百天,也要住上一月,等骨头长好了再回去。”

小环说:“大婶子,你就让钟繇哥哥在这儿多住些日子吧,我天天给他熬狼汤喝。”

姜夫人看张家一家人都这么热心,这么厚道,这么实诚,就同意让钟繇留下养伤。临走时,非让二管家留下十两银子,一来酬谢张家对钟繇的救命之恩,二来作为儿子在张家养伤的开销。

张山两口子说什么也不要,双方让来让去,很是客气……

有诗为证:

初生牛犊不怕虎,却遇恶狼险丧生。

积德行善赞作美,拯危救难尊为荣。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