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峰回路转（五）
途中，玉衡对身边的令玥道：“小丫头，待会儿机灵点儿啊，不指望你做什么贡献，别帮倒忙就行。”
令玥听完“哼”了一声，气鼓鼓地绕到重寰那边去了。玉衡见了心中好笑，怪不得她能跟云兮打得火热，都是说翻脸就翻脸的臭丫头。
等到了钩吾山，令玥从云端往下看了半天也没看见什么饕餮，只见到半山腰有个邋遢老头，正在一块田地里不停忙活着，又是浇水又是施肥的，可那田里明明就空空的呀。
正当她还在张望时，重寰已率先下去了，那老头一见他就闲闲地打起招呼：“原来是天枢啊，十几万年不见，你竟不显老，还越发俊俏了。只是今日怎么突然跑到这儿来了呀？”说着还睨了一眼跟在他身后的玉衡和令玥。
重寰微微一笑，也不绕弯子，直言道：“来向尊驾求些荣枯草。”
玉衡心中苦笑，这个重寰，就不能委婉点吗？这是要上来就开打的意思啊。
老头听了这话，果然暴怒起来，一边吼着：“太过份了，太过分了。”一边张开血盆大口开始吃起自己的身体。
令玥惊得说不出话，心道这是个什么操作？哦，难道他就是饕餮？
可还没等她想明白，那饕餮已经吃完自己的身体，恢复了兽首真身，首先便向还在愣神的她扑了过来。
重寰和玉衡见此情景，都过来挡在她身前，与饕餮缠斗起来，令玥也终于醒过神，大喊了声闭气，紧接着就向饕餮撒出一大把不知道什么药粉，而那饕餮竟然真的应声倒地，昏昏睡去。
玉衡与重寰对视一眼，望着令玥幽幽道：“你那药就是这样用的？”
令玥拍拍手掌，仍是白了他一眼，转过脸对重寰问道：“神君，这荣枯草在哪儿呀？”
重寰微微一笑，对着那片空田中间指了指道：“在那儿。”
令玥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目力所及，只看到几株半死不活的枯黄野草而已，因此仍有些茫然地张望着问，“哪儿？”
重寰却已经微笑着向那些半枯的草走过去，正要伸手去拔，忽然感到身后起了一阵凉风，本能地挥起手中的琅環剑去挡，再转头一看，那饕餮果然已经苏醒，还来不及想，已经硬生生接下它连续的袭击，被逼得连退了好几步，胸中也是血气翻涌。
玉衡见了，一面祭出法器过来帮忙，一面讥讽道：“令玥仙官，您家灵兔弄的怕是个假药吧？这么快就失效了。”
令玥正想还口，却听重寰道：“我们两个拖住它，仙官快去取了药草先走。”赶忙连滚带爬地过来扯那几株枯草，却不知是那草根基太深还是她太紧张，拔了几下竟然都没拔动。
饕餮见令玥在动他的口粮，也就顾不上那两个讨厌的上神了，转身朝她扑了过来，可叹令玥正专心致志扯那几株荣枯草，竟没有察觉到饕餮的攻势，等到反应过来，它已近在咫尺，玉衡和重寰心中都是一凉，这下完了，像她这种段位的神仙，被那饕餮啃一口，基本也就没什么活路了。然而就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一道影子突然挡在令玥身前，顷刻间便被饕餮的利齿撕得粉碎。
与此同时玉衡一个趔趄，口中忽地呕出许多鲜血，重寰忙扶住他问如何了，他却摆摆手，喃喃道：“这个蠢东西，擅自下界去玩儿便罢了，竟然还敢动凡心！”
令玥虽被眼前的场景吓得不轻，但好歹没有自乱阵脚，当即朝着饕餮再撒出一大把药粉，又将它迷晕了。
重寰迅速扯起一把荣枯草交给令玥。而那草被他拔出地面之后，瞬间由枯转荣，不仅长了新叶，还探出一支花穗，散发着阵阵清香，令玥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个荣枯法。
就在此时，玉衡眼见那饕餮又将苏醒过来，忙对令玥道：“快把你的药粉再撒一点。”她却哭丧着脸道：“没有了。”
重寰听了，便将她往玉衡那边一推，道：“快带她走。”
玉衡犹疑了一下，还是带着令玥先走了，回头望见重寰还被饕餮缠着脱不开身，身上多处受了伤不说，还吐了两回血，不禁为他捏了把汗，然而此刻自己也伤得不轻，还有个小丫头要保护，也只能瞪着眼干着急。
所幸那饕餮追了重寰一路，到底不敢离开钩吾山太远，最后也只得罢了。
北辰宫众神仙见到他们三个回来时的狼狈样，都有些诧异，天璇一边给玉衡疗伤一边道：“重寰本身有伤，弄成这个样子还能理解，怎么连你也伤成这样了？”
玉衡没有回答，只是看了令玥一眼，众人便都把目光移向令玥，只见她将头别到一边，假装没有看到，脸却微微红了。
云兮用过荣枯草，已经恢复了仙身，虽然还很虚弱，但总体来说已经没有大碍了，又因为担心着重寰和玉衡，便强撑着坐在旁边看他们疗伤，此时见令玥忽然这样，有些好奇地小声问她：“你怎么了？”
令玥踟蹰了一下道：“今天我差点被饕餮给吞了，是玉衡君的影子帮我挡了一劫。”
云兮疑惑道：“他的影子？他的影子不是早就不知溜到哪儿玩儿去了吗？怎么会突然跑回来帮你？”
令玥红着脸小声道：“是呀，我那不是还跟他转生在凡间的那个人做了一世的夫妻吗。”
云兮恍然大悟，随即又叹息道：“那多半也是个喝了孟婆汤还忘不干净的主。”
令玥听完愣了愣，“什么叫喝了孟婆汤还忘不干净？他怎么会去喝孟婆汤？”
这下换成云兮发愣了：“转生的肉身死去过后，亡魂不是都要去奈何桥边喝孟婆汤吗？”
令玥睁大眼睛惊呼道：“所以你是喝的孟婆汤？”
云兮茫然道：“不然呢？之前我在人间道历劫的时候，每一世都是喝的孟婆汤啊。”
令玥道：“那时候你并非仙籍，再加上还要再入轮回，所以喝孟婆汤是理所应当的，可如今你都已经是上仙了，怎么可能还喝那玩意儿。”
云兮茫然道：“我不知道啊。”
令玥脸上挂着一副快要被噎死的表情，抚着心口幽幽道：“难道来接引你的仙使没跟你说过吗？凡人精怪才喝孟婆汤，神仙只饮忘情泉。”
“没有啊。我都喝过了他才来的。”云兮忆起当时的场景，她的确是已喝过了汤，那仙使才慌慌张张跑过来，手里似乎还抱着个小瓶子，看到她手里空空的汤碗，嘴张了张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在前面引路时，总是回头看她，还问她可有哪里不适，她那时有些奇怪，却懒得深究，没想到竟是这么个缘故。
天玑听了皱着眉问：“即便三元殿的仙使迟到了，阿媛…孟婆也该提醒你的，怎么她也没说吗？”
云兮道：“她不在，帮她舀汤的阴差说，她找地藏菩萨去了。”
天玑听了，眉毛皱得越发紧，却也不再多说什么。
云兮想了想又问令玥，“孟婆汤和忘情泉，有什么区别吗？”
令玥被她问的哭笑不得：“区别大了。首先，孟婆汤是给凡人喝的，一旦喝下就会忘掉前世一切记忆和情感，而神仙饮了忘情泉，只会忘却历劫时所动之情，所历关键之事却是都记得的，这样历劫才能有助提升修为而不为情欲所惑，动摇仙根。”
云兮听了她这话，只觉得欲哭无泪：“那神仙喝了孟婆汤会怎么样？”
令玥道：“不知道，没听说哪路神仙去试过，所以我也很好奇，你现在到底是什么感觉？”
云兮垂头丧气地嘟囔道：“就是觉得所历悲欢刻骨铭心，至于具体发生过什么，却想不真切了...”她说到此处，不自觉地扫了重寰一眼，这才看到他也在看着自己，赶紧住了口，将目光移开。
另外几位神君听了她两个的这番对话，全都努力憋着笑，意味深长地把重寰望着。重寰却一如既往地当做没看到，只在心中叹了句：果然是天意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