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少林英雄洪熙官之十八铜人阵(上)(11)
那金色潮水顷刻间竟已接近洪熙官等人,洪熙官弯腰查看,只见那金色潮水泛着铜器般的光泽,随即他伸手一捞,掌心中捧上的金水瞬间凝结成若干黄豆般大小的小铜球。
众人正对这一奇观迷惑不解时,洪熙官手上的那些小铜球凭空生出一股向下的力道,这力道虽是不大,但小铜球表面异常油滑,洪熙官一时反应不及,小铜球便纷纷脱手而出,只见这些小铜球在下落过程中瞬间又化成金水并汇集成一股后归于金色潮水之中。而此时的潮水正越来越快地逆时针旋转起来,已有形成漩涡之势,而这漩涡的中心点正是众人脚下踩着的石柱。
“咱们会被这潮水吞没的。”陆阿采看着汹涌逼近石柱顶端的潮水。
“没事,咱们一定有办法的。”洪熙官有些不以为然。
“出去?哪里有出口呢?”柳疏影看着面前的意气风发的洪熙官疑惑地问道。
“我现在还不知道,但经历了刚刚的那一切,依我看,非得的什么阵法也仅仅只是如此而已,没什么好担心的。”洪熙官边说边环顾四周,他相信这个阵法不会太难,出口肯定就在附近。
“可是刚刚的一切,咱们其实算是走运啊。”柳疏影对洪熙官这种一贯以来的、近乎于“自以为是”的“自信”向来很反感。
“不是走运,而是实力、是头脑。只要你们信我跟着我,我相信咱们很快就会破阵的。”洪熙官观察这潮水,头也不回地说道。
“要不咱们先试试?”一旁的陆阿采忙打圆场。
说话间,洪熙官依然没有回头,此时那金色潮水构成的汹涌漩涡使他想起了他在少林寺中习武时的一幕。
那是他在少林寺后山山涧的一处瀑布中修炼的时候,从十余丈高的瀑布上飞流直下的激流击打着他赤裸的身体,每一秒都像是受到了重拳,而他要做的是在这激流中忍耐,正如同之前的那些少林寺弟子所做的一样。
然而有一次非得大师却和他说:“与其针锋相对,不如以柔克刚。”随即,非得大师讲了很多,当时在洪熙官看来,无非是一些触景而发的说教,所以倒也是没怎么仔细听,而现在他却猛然间想起非得大师当时长篇大论中的一句话:“在水流形成的漩涡中,越是中心点越是平静。”
平静不就代表着安全,而安全是不是就代表着出路?洪熙官如此想到,于是他把视线集中在漩涡的中心,也就是石柱的位置,那里果然是脚下金色漩涡中最为平静的所在。
而也正是这个时候,他眼前的金色漩涡中起了变化。
只见漩涡中泛起一阵赤色光亮,这些光渐渐地拼凑成密密麻麻的一篇文字。
“可见凡物之生,了无自性。若有自性,即不应因缘凑合而生,因缘分散而死。我身亦然,因缘凑合即生,因缘分散即死,生死流转,不得稍住。”
这片文字出现得快,转眼间便消失不见了,洪熙官疑惑这文字的意思,他喊陆阿采和柳疏影来看,二人却如同刚刚一样,只是迷惑地表示看不见洪熙官所说的文字,于是洪熙官把文字复述了一遍。
柳疏影听罢,皱眉说道:“这段话,我好想在佛经上面看过,但是想不起来是什么意思。”
陆阿采接口道:“我倒是听说过,好像是跟‘贪嗔痴慢疑’五毒心中‘我慢’有关。”
“呃,之前看见的那些字既然是代表‘他疑’,而现在这些文字又是代表‘我慢’,看来这信十八铜人阵果然是跟着‘贪嗔痴慢疑’的思路走的。”洪熙官想了想有又说,“但在我看来,终究只是纸上谈兵,破阵还得靠真本事的。”
洪熙官说罢,那潮水已经碰触到众人脚下,但却也停止了上涨之势,洪熙官说道:“你们在这等我,我去去就来。”
“你去哪?”柳疏影问道。
“自然是去找破解之法。”洪熙官把自己的猜想说了出来。
“可这终究只是你猜想的啊,咱们现在一动不如一静,要从长计议……”柳疏影还被没讲完,洪熙官摆了摆手,打断柳疏影的话,说道:“我意已决,就这么定了。”
陆阿采忙说道:“那我陪你下去……”
洪熙官转过身去:“不用,我一个人就够了。”
柳疏影秀眉紧锁:“洪熙官,你是不是又犯了‘老子天下第一’的臭毛病?”
“之前不就是我带着你俩出来的吗?所以,你现在就看着吧。”洪熙官说完,不待柳疏影和陆阿采反应,便一步迈入铜球潮水当中。
这潮水虽如水一样旋转,但质感如同泥沼一般,洪熙官沉入这金水中后一直用手摸着身旁的石柱,以此感知到自己是在不断地匀速下沉,说来也奇怪在这金水之中竟然可以呼吸,洪熙官正纳闷着,突然脚下涌起一阵红光,洪熙官大喜,他猜想这片红光中必然有所蹊跷,而这“蹊跷”或许就是破阵的关键。
想罢,洪熙官已是沉入红光当中,只见发出红光的正是身边的一截石柱,那处石柱中空,正中竖着一根如小臂长短粗细的小石柱。洪熙官伸手去摸,但指尖刚刚触及到这根小石柱地一瞬间,洪熙官能感到他摸着的大石柱传来一阵颤动,洪熙官猛然想到了一点——难道这个小石柱是整根大石柱的承重桩?
曾经有一次,陆阿采为了向崇尚西洋科学的柳疏影证明中华文明的博大精深,于是就搭建了一个半人高的微缩木制阁楼,而这个阁楼所有的承重点便都落在一根小木桩上。洪熙官还记得当时陆阿采神采飞扬地说这根小木桩就是整个阁楼的承重桩,如果拔掉,那个微缩阁楼当即便会倒塌。
然而当时洪熙官觉得这和柳疏影口中所谓“西洋科学”一样,都只是奇技淫巧而已,所以根本连看都不看地走开了,他还记得当时陆阿采还在他的身后高声赌咒发誓说自己一定能成功之类的云云……
如果阿采说的是对的,那么整个大石柱就会塌了。也许正是需要大石柱塌掉,才能破阵,就像之前那阵一样……可是如果不是呢,疏影和阿采还在上面呢……那如果是呢?无论是或不是,都不能拿疏影和阿采的安全冒险啊。冒险?有我在,有我保护他俩,就谈不上什么冒险。可是,现在要做的,都是基于猜测,几乎等同于赌,而筹码却是疏影和阿采。赌?我又不是没做过。之前我就赌赢了。这次也一定会赢的,就算不赢……以我的本事,自然能保护他俩周全。
短短一瞬间,洪熙官在头脑里天人交锋,最终,他还是握向那根小石柱。放心吧。我是不会错的。洪熙官想罢,手上用力,一把扯下了石柱……
下一瞬,小石柱上下两端的大石柱猛地扣在了一起,看似坚固的石柱顿时却好似两个鸡蛋互相撞击一般,各自迅速龟裂并破碎了。洪熙官大惊,他看着上方的石柱一路的龟裂破碎上去。
看来我真是低估了阿采。他说的真的是对的。洪熙官这样想着,随即又想到柳、陆二人,忙要向上浮去,然而当他挥动手臂压水的一瞬间,手掌上却没有感到平日里涉水时的那种浮力。洪熙官惊疑,又动了动四肢,发现自己如论如何用力都依然停留在原地,根本无法移动分毫。
原本沉下来的时候,他还能依靠那根石柱借力,但此时石柱已不复存在,他便无从下手了,而且此时他周围的金水也起了变化,虽是不再令他下沉,但却也令他无法移动。他就好像是静止在了高空坠落过程中的一个瞬间,不升不降,身不由己。
恰在此时,洪熙官看见,陆阿采和柳疏影正漂浮在他头顶上方,和他一样悬浮着。洪熙官大叫他俩名字,可是却发不出去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俩如他刚刚一样徒劳无功地挣扎着。
四肢浑不着力,空有一身力气却使不出来……
不知为何在这个时刻,洪熙官脑海里不断回想着这个念头,当年他在瀑布之中锤炼武艺的时候,非得在一旁“长篇大论”地“絮叨”,其中有说过“武道和佛学是相通的”。
他还记得他当时很不以为然,于是随口问为何,非得大师的回答在当时的他听来,无非就是和以往一般模棱两可、含糊不清的废话,而此时,那个回答却开始回响——
“在佛学‘五毒心’中,有‘我慢’之说,讲的是人在学佛的路上自骄自满,无视他人,因自负而傲慢。而这一点,在武道中又何尝不是经常出现呢?一个人,当他的武道修行到了一定的高度后,难免会产生一种骄傲,而这种骄傲可能成为武人的一种自信,但也有可能变作自满甚至是傲慢。而这种‘傲慢’对于武者来说,就好比将其置身于一片‘无可奈何’的境地,纵然如何努力也难以再前进分毫。”
无可奈何,浑不着力难道就是现在这种境地?洪熙官正这样想着,突然指尖传来一阵寒冷,他抬起手一看,正见指尖上凝结出了一层冰霜,而这冰霜正顺着手指蔓延向掌心,并同时伴随着一股刺骨寒意。
洪熙官催动内力去抵抗身上的寒意然而这寒意既像刮骨钢刀,又如跗骨之蛆,洪熙官的内力所到之处如泥牛入海般消失无踪,而毫无作用。洪熙官看着头顶上方的柳疏影和陆阿采也在不断地挣扎,他能想象到二人此时一定如他一样,正遭受寒冷侵蚀。
我害了他俩……这个念头在洪熙官脑子里翻滚起来,一时间,他心中百感丛生,无数的念头和回忆交织纠缠起来,竟好似化作了一股只是存在他自己脑海中的亦真亦幻的“魔音”。
“熙官……救我……我不想死……”这声音既像柳疏影也像陆阿采,更像是他俩声音重叠在了一起。洪熙官顿时心焦如焚,可自己依然是无论如何挣扎也难动分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头顶上的柳疏影和陆阿采如他一样挣扎着。
此时,魔音再起:“洪熙官,你不是天下第一吗?怎么现在什么也做不了。”这是柳疏影的声音。
“我说,洪熙官,你不是说什么只有跟着你,保准没事吗?你看,你现在把牛皮吹破了吧。”又是陆阿采的声音。
“不。”洪熙官大吼,但依然发不出声音,而胸中涨起的羞愧和悔恨却好似要将他撑破,脑中的声音嘈杂地响个不停,剧烈的憋闷感令洪熙官捂上胸口,手掌上传来一阵温润的触感。
洪熙官一看,原来是他一直贴身佩戴着的一块白玉,是柳疏影送给他的第一份礼物。
这玉有着温润的触感,然而洪熙官的心中却是一片寒冷,这寒冷令他不由得回想起当年他在少林寺后山山泉中习武时的一次失足落水的经历……
当时不谙水性的他在深不见底的水中挣扎求生,当他几乎已放弃的时候,一条游鱼正从他脚下游过,他鬼使神差地一脚踏了上去,而正是靠着这一踏的借力,他竟然浮上了水面……
这块玉……洪熙官看着手中的玉,一个念头涌了上来,不就是做一条“游鱼”吗?
想到此处,洪熙官松开手掌,掌心的那块玉随即缓缓地朝下落去,待落到洪熙官脚边时,洪熙官抬起一脚踏了上去。这一脚的借力令洪熙官的轻功得以施展,他猛地向上而去,而那块玉则加速坠落向深不见底的下方,然而洪熙官的上升之势迅速减缓,当他停止的时候,他距离柳疏影和陆阿采还有一定的距离。
洪熙官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一枚方印,那是他赢了擂台后,一些乡绅为了巴结他而送的,上面刻着:“少年英雄”四个大字。洪熙官掂了掂这方印,随即像之前一样,踏着坠落的方印又借力向上浮去,同样的,他依然只是缩短了一部分和柳疏影和陆阿采的距离。
洪熙官皱起眉头,他身上已经找不到什么可以垫脚的物件了……
不对。洪熙官猛然想起一物,他的手臂上还有一个铸铁护腕。但洪熙官犹豫了,因为这个护腕是师父蔡九仪的遗物,也是留给他的唯一的念想。不知多少个思念的夜晚、多少个练武时的苦熬,洪熙官都是靠着这个护腕带给他的念想而挺过来的。而此时……寒冷已经让他抵御不住了。
他抬头看向柳疏影和陆阿采,他俩的挣扎的动作也明显地僵硬了许多,他知道他们俩或许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
洪熙官咬了咬牙,暗叹声:“对不起了师父。”随即如法炮制,踩着落到脚边的护腕,洪熙官再度向上而去。这一次,他终于一把抓住了陆阿采的脚踝。
然而脚踝上传来的冰冷令他大惊,他忙把陆阿采拽到身边一看,只见后者全身覆盖着一层薄冰,而薄冰下的脸上,嘴巴和双目紧闭着,洪熙官又看向一旁的柳疏影,只见柳疏影竟也是如此。
顿时洪熙官血灌瞳仁,同时心口也传来一阵阴寒的刺痛。洪熙官知道,此时金水中的那蚀骨阴寒已是冲进了他的心脉,他的性命已是岌岌可危,而此时柳疏影和陆阿采却是生死未卜……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一时间洪熙官心乱如麻却又无计可施,恰在此时,之前的那股魔音又起:“很好办啊,如同之前踩着那些小物件一样,你踩着他俩的尸体借力浮上去啊。”
这声音的出现,令洪熙官惊愕,但更令洪熙官惊愕的是,这声音他很熟悉。这声音就是他自己的……
洪熙官猛地搧了自己一个耳光,但并没有如他所想般将脑海中的那股声音打掉,反而那声音却接着说道:“难道你不是一直都觉得自己很重要?难道你不是一直都认为他俩只是你的附庸品吗?”
洪熙官低吼:“放屁。他俩是我的朋友。”
那个声音再起:“朋友?可笑。如果他们对你那么重要,你刚刚为什么在不确定能否破阵的时候,就押上他俩的性命去赌?”
“我以为……”
洪熙官刚说了个开头,那股声音便打断他道:“你以为的事情太多了,你不是以为你武功天下无敌吗?你不是以为你可以轻松破阵吗?你不是以为你可以拯救所有人吗?结果呢?你现在还不是困在这里?一身的武功有个屁用。你现在都自身难保了。”
洪熙官无言以对,只觉体内气血翻腾,下一瞬间再也压不住了,顿时口喷热血。
那声音依依不饶:“要么,你可以抱着一个,踩着另外一个上去。这是一个选择——选择牺牲谁,选择拯救谁。”
洪熙官沉默着,片刻后,洪熙官竟然苦笑起来:“牺牲?牺牲?不……不会有牺牲的。”
那个声音冷笑:“你果然做了最真实的选择。”
洪熙官默默地将僵硬的柳疏影和陆阿采拽到身前,长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没有牺牲,只有……赎罪。”
说罢,他双手猛地一推,瞬间,柳疏影和陆阿采在这一推之下向上升去。而他自己,因为反作用力而向下直坠。
此消彼长,柳疏影和陆阿采迅速和洪熙官拉开了距离,而洪熙官看着越升越高的二人,如释重负地长叹一声。
此时,那声音幽幽说道:“这就是你最真实的想法?”
洪熙官道:“是的,是我害了他俩,就该我为他俩负责。以我一条命救两条命,值得。”
“可是你不是还有好多事都没有来得及做吗?不遗憾吗?”那声音追问。
洪熙官沉默着持续地向深不可测的金水中坠落,因为他的体重,再加上他推柳疏影和陆阿采时的反作用力,洪熙官的下坠速度渐渐赶上了并超过了之前他用作借力的那些小物件。
先是那个铸铁护腕,那个声音说道:“你师父蔡九仪的仇,你不报了?”
洪熙官沉默不语。
接着是那枚富绅们送他的方印,那个声音鼓噪:“你还没有成为万众仰慕的大豪杰呢?”
洪熙官依然沉默。
最后,是柳疏影送给他的那块玉。声音喋喋不休:“你还没有娶她呢?”
洪熙官终于开口了,他既像是回答又像是自语:“我一直以为,这些事都是我不断鞭策自己的动力,但现在看来,它们可能让我越来越……自以为是了。师父真的希望我替他报仇吗?我真的称得上少年英雄吗?难道疏影非我不嫁吗?这些‘自以为是’让我越自大,也让我越来越傲慢……而这傲慢让我陷入了今天的困局,也让我不惜拿挚友的性命去赌……”
洪熙官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他的脸上逐渐被坚冰所覆盖,他的意识渐渐开始涣散。最后时刻,只有一个念头在他的脑海里回想:“他俩应该会没事吧?”随后,他陷入漫无边际无感无识的黑暗之中……
“熙官……”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在黑暗中唤着他的名字,这声音一声比一声响,一声比一声近,在黑暗中出现一线光线,那光线由细变粗,最后化作一片光幕。当光幕淡去后,显露出正满脸紧张惊喜表情的柳疏影和陆阿采,而四周不再是金水,而是之前他们所在的那根石柱之上。
“熙官。你终于醒了。”陆阿采一把抱住了洪熙官,一旁的柳疏影擦了擦湿润的眼角。
“这是怎么了?”洪熙官好不容易制止了陆阿采的熊抱后,开口问道。
“我们还想问你呢。”柳疏影修眉微皱,“刚刚你不是逞英雄吗。谁曾想你刚一脚踏进那金水里身体就发僵地直栽下去。幸好我俩看出不对劲了,立刻就把你拉回来,之后你就好像发了癔症一般,不断的自言自语……”不知为何当柳疏影说道‘自言自语’四个字时,脸上悄然升起一抹绯红。
“自言自语?”洪熙官不解,“我都说什么了?”
陆阿采看了看脸颊越发绯红的柳疏影以及满脸疑惑的洪熙官,顿时满脸坏笑地说道:“就是说了一大段前言不搭后语的话,里面提到了什么报仇啊、少年英雄啊……还有就是‘非我不嫁’……”
一旁的柳疏影闻言立刻瞪了陆阿采一眼,后者立刻收声撇嘴,而洪熙官闻言,心念百转,难道刚才的那一切就是一场梦?
恰在此时,石柱下方响起了一阵水生,陆阿采惊叫一声:“哎呀。怎么这水又开始往上涨了,刚刚不是停了的吗?”
洪熙官闻言一看,那金水不但在上涨而且其旋转之势较之他之前所见到的还要猛烈。一瞬间,他回想了刚刚自己所经历的那如梦如幻的一幕……
刚刚的那一切,是不是什么启示?有什么寓意吗?洪熙官想着,头顿时疼了起来。
或许他们可以帮我。突然间这个从未出现过的念头在这个时刻猛然出现了,洪熙官不由自主地看向一旁的柳疏影和陆阿采。
于是,他第一回向柳疏影和陆阿采求助:“我需要你们帮助……”
之后,他在二者诧异的目光下讲出了之前他所经历的那如梦如幻的一幕。柳疏影和陆阿采听罢,思索起来。
片刻后,柳疏影突然间恍然大悟,忙说道:“我知道了,你在梦中的经历和非得大师给我讲过的一个佛家故事很像。”
陆阿采接口到:“对。我也想起来了,哪个故事讲的是‘贪嗔痴慢疑五毒心’中的‘我慢’。”
洪熙官忙问那个故事的具体,柳疏影娓娓道来。
当年,宋朝高峰妙禅师为了克服自己的昏沉,于是在峭壁上的妙高台打坐,妙高台很小,只有一个人的位置那么大。如果打瞌睡就会从峭壁上摔下来。起初很有效,日子久了,又开始昏沉。有一天打坐时竟然睡着了,一不留神,栽了下去。掉到半山腰时,忽然觉得有人双手接住他,又把他送到妙高台上。
禅师问:“是谁?”
空中有声音说:“佛。”
禅师一听,觉得连佛都来护持我,不觉有一丝丝的我慢心升起来了,于是问:“世间像我这样用功的人有多少?”
佛回答:“像你这样的人比恒河沙还多。你现在起了我慢心,我不再渡你。”
禅师听了很惭愧,很难过,立刻至诚忏悔,心想:如今佛已不渡我了,但为了出离生死,纵然摔死,我也不下座。就又开始精进用功。不久,又不自觉的昏沉,落了下去,在半空中惊醒过来,心想,这下必死无疑。在快落到地面时,又被一双手接住,捧送回座。
禅师又问:“是谁?”
空中回答:“佛。”
禅师问:“你不是说不再渡我的吗?”
佛说:“十世古今不离当念,微尘刹土不隔毫端。”
“十世古今不离当念,微尘刹土不隔毫端。”洪熙官反复念叨着这句话,突然间想到在那如梦如幻的石刻中经历的“以物借力上升”的一幕,他猛地转过头向柳疏影说了声对不起,之后不顾后者诧异的目光,径直走到石柱边缘后,从怀里掏出了柳疏影的玉、方印以及蔡九仪的铸铁护腕,他犹豫了一下后便在柳疏影和陆阿采的惊呼声中将这些物件直抛到金水中去……
一时间,水面上荡起层层涟漪,那些涟漪一圈圈向四周扩散开去,突然间,最后一波涟漪竟然凝固在了水面上,众人见状,惊疑不定。
洪熙官犹豫着俯身摸了摸水面,这金水竟是已变作了固体,远远看去,好似一条在寒冬里被冻结了的湖泊。
“这是怎么回事啊?”陆阿采不解地问。
洪熙官看着这凝固了的金色湖泊,略有所悟地说道:“我只是放下了一些东西。”
“什么意思?”陆阿采疑惑。
洪熙官想了想,将之前经历的种种说了出来,陆阿采和柳疏影面面相觑。
柳疏影问道:“那为什么我们没有遇到呢?”
洪熙官疑惑地摇了摇头,一旁的陆阿采突然说道:“我知道了,刚刚只有熙官接触到了这金水啊。这金水真的是古怪啊……”
话音刚落,众人头顶突然传出一阵异响,好似利器破空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