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饭后散步是不错的选择，但若是在散步时，“偶遇”远在数百里之外的自己家，你会怀疑自己的腿长长了，还是房子长腿了？
李青凤看着路尽头突兀地出现的李府，停住了脚步：“看来不是不能进襄州，而是哪儿都不能去，原地破阵才是正道。”
凤玦有点慌：“只怕就算原地破阵也会被吸入贵府。”就像他们莫名其妙陷入此阵一般。
李青凤此前只道不能入襄州城，哪知创阵者早已料到，不管他们去哪里，最后一定会回到襄州，出现在李家。
李青凤叹道：“咱们家究竟藏了什么秘密？竟让人耗费如此心力探听？”
“你现在失忆了，自然记不得。只怕……”
“只怕什么？”
“怕这个秘密藏在你的记忆深处，他们若是不惜代价也要挖出来……”
“如此说来，我的性命堪忧了！”李青凤叹气道。“唉，我们家的秘密，向来是大哥知道得多。”说着转头朝旁边不知何人道：“不如你去找找我大哥？”
凤玦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空无一人的街角小巷，心中的慌乱又增加了几分。
“莫怕，”李青凤看出了凤玦的担忧，伸手用力捏着他的掌心，温柔地道：“大哥虽不在，我在。”
看着李青凤这如湉湉湖面的目光，听着她虽柔声细语却坚定自信的语调，凤玦的心虽然仍砰砰跳个不停，慌乱却已渐渐消散。
“当真要进去吗？”凤玦担忧着进门后该如何应对李家的诸位长辈，正如刚才不知如何面对秦瑞扬的父亲一样。
“去看看里面是不是变成了龙潭虎穴。”李青凤牵着凤玦往前走，“其实，即使我不失忆，咱们家的秘密我也不知道，也不知为何要多此一举封住记忆。”
“会不会是……秘密藏在被你封住的记忆里？”
李青凤想了一下，道：“有几分道理！不过不成立。”
“为何？”
“我的修为还没到护得住秘密的程度，所以，有秘密是不会告诉我的。”
“怕你受不住严刑拷打？”
“这倒不是，怕的是今日这局面。”
“今日的局面？”
“对，”李青凤正色道：“被困在幻阵中，不由自主就会泄露心底隐藏的秘密。所以怎么着也得到五哥的修为才能知道些什么。”
“五哥……”凤玦没见过，不知他的修为到了哪个层次。
“当然了，大哥知道的更多。”
“大哥？”凤玦也没见过……
李青凤看着自家朴素的大门，边疑惑为何外门弟子不在，边道：“嗯，要是在里面碰到他，说不定可以问问……不对，这是我的记忆，不是他的，问不出来……”
李青凤定了定神，深吸了一口气，道：“进去吧！”说罢，伸手推开了看似平平无奇，却沉重非常的紫檀木门。
门内却热闹得很，四处张灯结彩，外门弟子穿梭在宾客间招呼着，同族寄养的孩子们或嬉笑、或打闹。
“这是……办谁的喜事？”李青凤努力地回忆着眼前的场景，究竟是二哥还是四哥成亲的时候。
“不会是……”
“吉时到！请新郎新娘入堂！”
还好凤玦把到嘴边的“你”字咽了下去。
宾客们齐齐往礼堂走去，李青凤看见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自己，同样牵着秦瑞扬的手侍立于李崇明旁。
“两个我们？”李青凤歪头想了想，“难道我们是在旁观我的记忆？”可刚才遇见秦鸿源时，明明不是旁观的视角。
“应该是……”凤玦盯着礼堂上的秦瑞扬，他虽少年气十足，但五官轮廓确实与自己十分相像，即使认真端详，恐怕也会认为他们是同一人。
“看，是二哥二嫂，”李青凤突然道，“可他们成亲那天，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就是正常的婚宴，吃吃喝喝，天黑了客人各自归家。你记得发生过什么不寻常的事吗？”
凤玦自然不会记得，支支吾吾地道：“想必有其他特别的地方……”
“特别的地方？”李青凤还是想不到，“家里就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比如，练功的地方，炼丹的地方……”
“练功的地方？”李青凤看了看满院的树梢，“随处可见。炼丹的地方嘛……走。”说着便拖着凤玦往后院走去。
穿过了一个庭院，走过了一条风雨廊，又往假山上爬了一段，终于到了一道假石搭的拱门前。
“到了，”李青凤双手扒着门缝往里看，“乌漆嘛黑的，什么都看不见。”
“那我们走吧。”凤玦也就是随口说说的，总不能真的去炼丹房探查吧？
“来都来了，进去看看。”
凤玦却不愿意：“进去干什么？我们去观礼吧。”
“观什么礼？又不是没观过。”
可凤玦真是没看过。
“他不是想知道秘密吗？说不定在里面有长生不老药的配方。”
凤玦不理解：“所以，我们是在找……长生不老药？”
“对呀！”李青凤清了清嗓子，端正身子，找了个合适的角度，抬手，拍门，并大喝三声：“开门！开门！！开门！！！”
话音落毕，石门缓缓向内开启。凤玦震惊之余，问道：“这机关这么简单？”
李青凤不以为然：“大青山丹房的机关更简单。”
“大青山？”李青凤怎么会记得大青山丹房？
“就是阴山的大青山，星河派的地盘。”李青凤顿了顿，疑惑道：“我怎么知道人家的机关简单？”
“许是……望月公子告诉你的，”凤玦强行解释道，“他一向见多识广嘛！”
“嗯…”李青凤并未怀疑，“但是，你怎么称太叔祖“望月公子”？”
“太叔祖？”
“对呀，只有在外他老人家不愿认我们的时候，才称他为望月公子；在家嘛，大多时候他都喜欢倚老卖老，称他为公子，不合适。”
“明白了。”凤玦解了心中的一团疑惑，心情轻松了许多。“那我们进去看看？”
李青凤牵着凤玦穿过漆黑的甬道，前方的一点亮光，让凤玦误以为快到目的地了，李青凤却提醒道：“小心，别踩空了！”
凤玦强行让眼睛快速适应这半黑暗的环境，才勉强看到脚下的路确实快到尽头的，但接下来还有一排向下延伸的石梯。
说是石梯，每块石头间却并无连接，独立的石块只有一端倚着墙体，半悬空，且无栏杆；稍不留神的确容易踩空。
墙虽说是墙，却嵌满了抽屉，外面描金的字迹在昏暗中也无光彩，凤玦勉强看清了临近的两行：骨碎补、仙鹤草、伸筋草、威灵仙、透骨销、千斤拔、五加皮；都是些舒筋活血、跌打损伤的常见药材。
只是这石梯……
“你们小时候会到丹房来吗？”凤玦不自觉地握紧了李青凤的手，不敢松开。
李青凤看着他紧张的模样，不禁笑道：“看你的样子…简直比御剑飞行时还害怕。”
“御剑……”
“嗯，上次带你御剑飞行，你的表现可比现在好多了。”李青凤又笑着加了句：“虽然也是害怕。”
李青凤掰开凤玦紧握的手，让他搂着自己的腰，又召来栖梧横于身前，带着凤玦跃到栖梧剑身上，让栖梧将他们送到底下。
又一边回答凤玦刚才的问题道：“我们小时候也来这里玩，炼丹嘛，修仙者必学的功课。再者，这楼梯爬多了，轻功自然就会了，御剑飞行也就不是什么难事。”
“原来如此。”
“这就跟你师傅要你绑沙袋跑圈的道理差不多，对不对？”
“嗯…”凤玦有些心虚，一直冒充着他人的身份，还与李青凤如此亲密，不知出阵后她恢复了记忆，两人该如何面对彼此。又想起她在大青山丹房时无声的哭泣，更觉亏心。
“虽然爹说你没有仙根，修不得仙术，只能像外门弟子那般，习些寻常武功强身健体罢了。但天下的道理都是相通的，想要身轻如燕，就得下一番比常人更狠的苦功。”
说着便到了丹房的地面，李青凤令栖梧悬于身前，松开了凤玦。眼前一座近两人高的丹炉坐在中央，显得空间有点逼仄。
李青凤盯着正在休息的丹炉，问道：“瑞扬，你不是一直都想看看炼丹是怎样的吗？今日让你见识见识？”
“现在吗？炼长生药？”凤玦环顾四周，一屉屉的药材都在墙上，材料倒是不缺。只是自古以来，谁又真正能把长生不老药炼出来？何况是他们现在这个处境？
李青凤捏了个焚火诀，她看着指尖跳跃的火苗轻声道：“你们习武之人对决，讲究的是快准狠，收妖的道理也差不多。”
“什么？”凤玦没听清。
那边厢，李青凤已将手中的火苗投入炉中，沉寂的丹炉瞬间燃起烈火。只见李青凤口中微咒，火焰便随之愈燃愈旺直至包裹了整座丹炉，外焰直冲炉盖。
李青凤又使出一招隔空取物，将丹房的硝石尽数投入炉中，丹炉随即发出一声爆鸣，火焰窜得更高了；李青凤又投入硫磺，火苗瞬间变成了数条火龙，皆欲挣脱丹炉的束缚，冲天而上！
此时的丹炉已被火焰烧成了金红色，但李青凤仍觉不够，喝令一声“鸣竹，护！”金铃闻声而动，一圈金光闪过，将李青凤、凤玦及丹炉包裹其中。
火龙被鸣竹压制，无法冲天而上，只能往四周乱窜，试图寻找出路。
凤玦被烤得满脸通红，汗水早已湿透了衣襟，虽口干舌燥，但心中疑惑不得不解：“你想炸掉幻境？”
“幻境如何炸得了？”李青凤苦笑道：“但我可以。瑞扬哥哥，对不起！没问你是否愿意同我赴死，便拉你同行。”
以死来守一个不知道是什么内容的秘密，凤玦着实不理解。但能与李青凤同葬一处，也算稍有慰籍；遗憾的是李青凤的记忆未恢复，以替身的身份陪着她死去，到底有些不甘心。
凤玦走神之际，丹炉承受不住高温的摧残，已有爆裂的迹象，数道裂纹从炉底开始蔓延，眼看就要炸开了；说时迟，那时快，李青凤收回鸣竹，令其只护着凤玦一人，任由丹炉爆裂的冲击力将自己轰炸。
“青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