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凤玦随李青凤一路前行，不消半日，便遇到了一座城池，远远地见城楼上书“芜州”二字，而城门却无人进出，空荡荡的，似一座荒城。
待穿过城门，城内却一派繁荣景象：路人如织，各类商铺、小摊林立，吆喝声不绝于耳，与城外对比太过明显。
凤玦立在城门处，惊讶地看着城内：“这些人……都是真的？”
“半真半假吧？”李青凤道，“道行高者，所造幻境中的一切人与事都有血有肉；次者，看起来一切皆真实，却一戳就破；再次者，如真如假，身临其境却如梦似幻。”
“那这是哪一种？”
“刚才的老虎能伤人，却又能被我一剑刺个灰飞烟灭，要么是我道行高深，灵力如泰山之高东海之深；要么～～”李青凤拖长了尾音卖关子。
“是第二种，”凤玦接着道：“一切的感觉都是真的，被伤是真的，疼是真的，血也是真的，却一剑就可刺穿。”
“真聪明！”李青凤双手捧着他的脸，用力揉了一下。“虽然不知道这芜州城是不是伪装的，既然来了，就进去逛逛吧。”
李青凤这是把封印记忆前的自己说的“不可进城”的忠告抛之脑后了。
“它怎么不是伪装的？”刚才不是说都是幻境吗？既然是幻境，当然都是伪装的了！
“你们行商不是有一句话叫挂羊头，卖狗肉吗？”李青凤边说边往里走。
“什么意思？”凤玦不明白。
李青凤见他并未跟上，又折返挽着他继续走：“跟我走吧，我会保护你的。”
“你怎么……”有点奇怪。可这感觉凤玦却说不上来，她突然变得活泼开朗了？但又没有太活泼。
许是封印的问题，令她的记忆出现了偏差，既然她把他认成了秦瑞扬，那便做一回秦瑞扬吧。思及此处，凤玦便不再多想，只管跟着李青凤走。
然而，在城中逛了小半日，李青凤还没看出来有什么异常，倒是凤玦，闻着路边无处不在的饭香味，有些走不动道了。
“都怪我，”李青凤看出来了，心疼道：“你不能辟谷，是要吃饭的。”
“没事，说不定饭菜会有问题，还不如不吃。”
李青凤笑道：“如果我是造阵者，想要获取阵中人的秘密，怎么也得留她性命不是？”又对不知在何处偷窥着的造阵者道：“我们现在饿了，要去吃饭，想下毒的话，这是个好机会。”
“……”
李青凤大方地指着前面的一条街：“你挑一家吧。”
“我都行。”
李青凤摇头道：“芜州我不熟，你常来，应该知道哪家馆子好吃。”
“我…常来？”
“不是吗？我记错了？”李青凤有点怀疑自己。
应该是秦瑞扬以前常来，凤玦只好道：“以前是以前，这都不是真的，谁知道好不好吃。”
“嗯～有道理，你随便挑吧。”
“还是我挑？”
“对呀！”
凤玦沉沦在李青凤明媚的笑容里，随手指了一家离他们最近的。
跑堂小二将二人引至楼上靠窗处，殷勤地边倒茶水，边介绍自家的菜色：“二位想吃点什么？小店的招牌清蒸绒蟹，红烧水雉，蟹是镜湖里现抓的，水雉是鸠兹镇山上网的，都是鲜活现宰的！”
“你想吃什么？”凤玦问道。
“我不挑食，你点的我都吃。”
凤玦笑了笑：“来二斤炙羊肉，当归炖乌鸡，再炒个青菜。”
合着小二推荐的，一个都不点啊！
小二尴尬地笑着站在一旁：“二位再来点别的什么？”
李青凤道：“不用了，点多了吃不完。”
凤玦却道：“来两碗米饭吧。”
小二虽然略有失望与无奈却没有生气：“好嘞！二位稍等！”
小二走后，李青凤望着街上出了会儿神，“瑞扬哥哥，我封印记忆前，确定这儿是幻境吗？”
凤玦虽有些失落，但还是答道：“确定，怎么了？”
“既然是幻境，那除了你我就都是假的了。”
“应该是这样。”
李青凤犹豫了一下，道：“没事了。”
“到底怎么了？”
“我看见叔父了，”李青凤见他不明白，又道：“你爹。”
凤玦心里咯噔一下，不知如何应对。
李青凤继续询问道：“既然是假的，我们不去打招呼，也不算没礼貌，对吧？”
凤玦回过神来：“对。”
“总感觉应该去……”
“你……想去吗？”凤玦知道，秦瑞扬的爹已经过世，若是李青凤不去，日后回想起这段往事，不知会不会后悔当初放弃这个与自己公公对话的机会，哪怕深知这是假的。
“不知道，想去，但理智告诉我，不能去。”
凤玦思索再三，道：“那就别管理智，想去就去。”
“真的？”李青凤高兴地道：“这是你爹，听你的！”
说着拉上凤玦便下楼，还不忘跟小二打声招呼：“我们一会儿回来！”
“秦叔叔！”李青凤边往前小跑着边喊：“秦叔叔，这里这里。”
话音未落，便见前方的三四位男子放下手上街边小摊的商品，笑呵呵地走过来。
凤玦不知道哪位是秦鸿源，突然紧张起来。
李青凤没察觉他的异样，自顾自地迎上去，福了福：“青凤拜见叔父！”
“贤媳有礼！”其中一位伸手扶起了李青凤，应该就是秦鸿源了。
确认了身份，凤玦方才上前：“……父亲……”
“嗯，”秦鸿源回头与同行的其他人介绍道：“诸位见笑了！此乃犬子与贤媳。小扬，过来拜见诸位员外。”
李青凤跟凤玦在秦鸿源的介绍下，一一拜过了几位主顾，又听了一通“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珠联璧合”之类的夸赞。
“哈哈哈哈，”这些夸赞，秦鸿源很是受用。
“不知少爷与少夫人何日完婚，我等能蹭上一杯喜酒喝喝？”
秦鸿源闻言，又炫耀道：“诸位有所不知啊，我这贤媳出自襄州仙门，是真真正正的仙门至宝啊！既是至宝，让我那亲家割爱可不容易，犬子还得再多多表现表现。”
众人连声附和。
秦鸿源看大家恭维得差不多了，便朝他们挥挥手道：“你们玩去吧，爹还有事。”
李青凤、凤玦恭敬地站在一旁，请长辈们先行。
李青凤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突然感觉喉间堵得慌，心口也痛了起来。
凤玦很快就发现了李青凤的异样：“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李青凤却说不出话来，只能以手握拳捶打着胸口，希望能缓一缓。
但秦鸿源刚才的话却突然萦绕耳边“仙门至宝～仙门～至宝～”，又有在黑暗中漂浮的冤魂漫无目的地四处攻击的画面浮现眼前。又不知是何人的声音响起：“独子成婚～自然高兴～难免多饮了几杯～”
李青凤努力地回忆这些回声都出自哪里，却再想不起其他。这令李青凤头痛欲裂，呼吸不畅。
凤玦紧紧握住她的手，扶她到路边坐下，捏着她的脉查看了一番，探得李青凤虽心绪不宁、脉象也沉浮不定，知她是悲伤袭来，并无大碍。凤玦有些心疼，可眼底又有别样的情绪，无法言说。只轻轻地抚着她的背，让李青凤能好受些。
李青凤豆大的泪珠扑簌簌地滚下来，眼眶一阵灼痛，逼得她不得不闭上眼。
凤玦心疼地替她擦着眼泪，柔声道：“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
李青凤环着他的腰，压下哭声道：“我就是突然觉得好难过，心里好难受，可是为什么呀？”
凤玦虽猜到了大概，却不知如何开口，只重复道：“没事了……都过去了。”
待李青凤轻声地哭了一阵，眼睛习惯了泪水的灼痛后，慢慢已能睁开了。
李青凤想起刚才点的餐食：“你还没吃饭呢，走吧。”
凤玦见她以袖擦脸的模样不禁笑出声来：“你还记得啊？”
“记得。”李青凤点点头，“钱都付了，不吃多浪费呀！”
凤玦看她的眼里竟多了些宠溺：“好，我们还去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