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克劳斯发现了人类

树圣把克劳斯带到森林中的一小片空地上，说：“把你的手放在我的腰带上，我们在空中飞翔时一定要抓紧它；现在，我们要环球旅行，去看看你的同胞——人类——栖息的地方。”

这番话让克劳斯大吃一惊，因为到目前为止，他一直认为自己是地球上最后一个人；虽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但他还是牢牢地抓住阿克的腰带。

不一会儿，广阔的波兹森林仿佛从他们脚下渐渐消失，克劳斯发现自己在高高的空中急速翱翔。

又过了一会儿，他们的脚下出现尖尖的塔顶，向下望去的话，能看到形状各异、色彩缤纷的建筑物。这便是人类居住的城市，阿克降落在地面上，领着克劳斯走进城里。他说：

“就算你能清楚地看到你自己，但只要抓住我的腰带，其他人类就看不到你。你若松开手，就会和我、和在波兹的家永远分离。”

波兹森林的第一条律法就是服从，克劳斯也不想违背树圣的愿望。他紧紧抓着树圣的腰带，保持隐身的状态。

之后，他们便开始走访城市。随着时间的推移，克劳斯的惊讶也不断增加。他原以为自己生来就与别人有所不同，如今，却发现地球上住满了和他一样的生命。

“实际上，”阿克说，“神灵在世上只占少数；而人类占了大多数。”

克劳斯真诚地看着自己的同类。他们或满脸愁容、轻率鲁莽，或兴高采烈、殷切渴望，或和蔼可亲、温柔善良，所有表情胡乱混杂在一起，令人不解。有些人做着乏味的苦工；有些人大摇大摆地走着，趾高气扬；有些人神情严肃、心事重重；还有些人看起来快乐、满足。这就是人类，遍布各地，性格各异；克劳斯发现有些事让他开心不已，有些事则让他颇为难过。

他对孩子们格外注意——由起初的好奇转为热切，又从热切转为喜爱。有些小家伙衣衫褴褛，在街道的尘土中打滚，能玩的不过是废品和小石子儿。有些孩子衣着华丽，靠在垫子上，吃着甜甜的蜜饯。然而在克劳斯看来，玩沙土的孩子反倒比家境富裕的孩子快乐。

“童年是人类一生中最开心的时光，”阿克顺着克劳斯的思绪说道，“在这几年天真快乐的日子里，孩子们是最无忧无虑的。”

“那您说说看，”克劳斯问道，“为什么这些孩子的遭遇各不相同？”

“因为有的孩子出生在村舍，有的则出生在豪宅，”树圣回答道。“父母在财富上的差异决定了孩子的命运各不相同。有的孩子得到精心照料，锦衣玉食；有的却不受重视，破衣烂衫。”

“但他们看起来同样纯净美好、讨人喜欢，”克劳斯若有所思地说。

“在孩提时代——的确如此；”阿克赞成道。“他们的快乐源自生活本身，他们不会停下来胡思乱想。等到长大成人之后，命运突然降临，他们发现自己必须努力奋斗、充满烦忧，才能获得他们所珍视的财富。在养育你的波兹森林里，我们听都没有听说过这种事。”克劳斯沉默了一会儿，问道：

“为什么我在森林里长大，身边都是不同的物种？”

阿克用温和的口吻告诉克劳斯他婴儿时期的故事：他是如何被遗弃在森林边缘、差点沦为野兽的猎物，可爱的妮赛尔仙女又是如何救下他并在众神的保护下将他抚养成人的。

“但我仍然不是众神的一员，”克劳斯说着陷入了沉思。

“你本来就不是，”树圣回答道。“妮赛尔仙女曾像母亲一般照料你，可如今她就像你的姐姐；不久以后，你变老了，满头白发的时候，她看起来就会像你的女儿。用不了多久，你就会成为一段回忆，而妮赛尔还是妮赛尔。”

“既然人类必将死亡，那为何还要出生呢？”男孩询问道。

“除了世界本身及其守护者，任何事物都会消亡，”阿克回答道。“但只要生命延续，任何事物都会物尽其用。智者想方设法对世界发挥作用，因为有用的人一定能够重获新生。”

克劳斯并不能完全理解这番话，但是他渴望自己成为对同类有用的人，在接下来的旅行中，他始终神情严肃、心事重重。

他们造访了人类在世界上的多处住所，看到农民在田间辛苦劳作，战士在疆场冲锋陷阵，商人用商品换来少量的金银财宝。每到一处，克劳斯便用怜爱的目光搜寻孩子们的身影，因为他的脑海中总会强烈地浮现出童年时无依无靠的情景，他渴望向那些天真的孩子伸出援手，就像善良的妮赛尔当年救了他一样。

日复一日，树圣和克劳斯走遍世界的每个角落，克劳斯紧紧抓住阿克的腰带，但树圣很少和他说话，只是引导这个年轻人前往所有能让他熟悉人类生活的地方。

最后，他们回到了古老的波兹大森林，树圣把克劳斯放下后，仙女们围了过来，美丽的妮赛尔就在其中，她正焦急地等待着克劳斯回来。

这时，阿克的神情很是冷静、平和；但是克劳斯却皱起眉头，陷入了深思。一直以来，这个仙女的养子都是开开心心、面带微笑的，现在却有了这样的转变，妮赛尔不禁叹气。她明白：和树圣经历过这次重大的旅行，克劳斯往后的日子不会再和以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