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父亲的日记
翻开第一页,有一个书签,上面是一幅海滩椰子图,看上去很有年代感。再翻一页,映入眼帘的便是父亲军旅日记的正文内容了。
父亲是用钢笔写的,经过近三十年,字迹变得稍微有些淡了,毕竟钢笔的稳定性不如碳铅笔。但仍旧可以看清每个字。
父亲的字写的很潇洒飘逸,字很有风骨,看上去很舒服,我很喜欢。
开篇是自述,叙述写作的初衷,是记录在部队的战斗与生活,倘若不幸牺牲,可以寄回老家给父母,让父母留个念想。若是能光荣回去,让自己以后有个回忆。
父亲的初衷很好。
接下来就是日记的正文了,节选部分内容。
1985年7月18日星期四阴
今天是农历六月初一了,这两天我们与敌人在互相炮轰,响声振耳。今天又添加三个伤员,不重,都是轻伤。已经包扎完毕,打了破伤风。
现在天气热起来了,丛林里蚊虫多起来了,咬的同志们浑身是包。因为天热,穿背心的不在少数,他们被咬的疼痛难忍,都跑卫生室来领取药水,擦拭在身上。
指导员要求他们不要再穿背心,要穿长袖,现在的蚊子毒的很,白天吸血的是花蚊子,晚上吸血的是颜色较淡的蚊子,真真让同志们不扰其烦。
我在想,蚊子们,你们去对面吧,去咬越南兵。
1985年7月20日星期六雨
药品紧缺了,连长已经在协调了,先从别的连队领点急用。我配了一天药,生理盐水已经备足,够现有的伤员用了。但绷带、纱布、消毒液数量不足,外面下着该死的雨,药品还在运输中。我着急啊!
1985年7月21日星期日晴
天晴了,药运到了,解了我们连队的燃眉之急,谢天谢地!今天好几个伤员已经痊愈,他们又去前线了,走前跟我说:“老陈,我不会再受伤了,不会再吃病号饭了,我们炮兵团要轰死几个越南兵崽子!”听了他们的话,我很高兴。
1985年7月23日星期二晴
今天农历六月初六,在我老家,六月六要过节吃炒面,不知老爹老娘弟弟妹妹他们吃了没。
越南兵那边今天没了动静,难道他们也过节?他们过得都是我们的节日,越南白眼狼,今天三连炮团奖赏他们二百发迫击弹,炸死了两个!三连好样的!
1985年8月1日星期四多云
今天是八一建军节,全军庆祝节日,停止炮轰一天,但各前线连队都保持一级战备状态,随时准备开火。今天越南兵也挺识趣,没有开火。
上级领导来团慰问,慰问团给我们慰问演出,少数民族姑娘不在少数,她们很美。后来邀请我们一起围着篝火跳舞,我不会跳,只能瞎蹦跶。
结束后,我回到卫生室继续研究配方,翻了好几本医书,配了好几副治疗痢疾的药物,很晚了,该睡了。八一快乐!
1985年8月5日星期一晴
今天发生了大规模战斗,越南兵偷袭我们的一个小高地,战斗激烈,有伤员,我也去了前线。
炮火、枪声穿梭在山脚山间山顶,炮团远程压制,步兵团近点反埋伏、突击,给敌人以强烈打击。分三路偷袭的越南崽子兵,均被我们打退。
我在一处树下看到我们受伤的一个伤员,左胳膊嵌进去四五块炮弹弹片,血止不住的流。我和张卫生员背着药箱弯腰跑了过去。
他疼的哇哇叫,我们先简单给他包扎,止住血,弹片只能回去再打麻醉剂手术给他取。包扎完毕后,叫来了担架,张卫生员随他们回去了。
我继续寻找伤员,枪声炮声依旧。最终,越南兵被打跑了,我们打扫了战场。
回到卫生室,卫生员们都在处理伤员们的伤口,今天挂彩的同志们十来个,还好,重伤不多。
那个胳膊上嵌入弹片的伤员,被我们推入了我们的简陋小手术室,他躺在病床上,先给他胳膊打了麻醉,隔了会时间,达到了麻醉状态,开始取弹片。我让他头扭到右边去,不要看。
手术刀、镊子已经消毒,我先用手术刀轻轻划开弹片旁的皮肉组织,放开空间,然后用镊子夹住弹片,缓慢抽出。还好弹片不太深,没伤到神经,很容易取了出来。
全部取出来后,消毒处理后,把伤口缝合,再包扎,打了破伤风。之后让伤员好好休息。
今天有点惊心动魄,越南崽子必败!
1985年9月3日星期二雨
今天前线哨所一个战士发高烧,指导员让我跟随两个同志去哨所治疗。傍晚我们出发去哨所。
到了哨所,我诊断后,是普通的感冒发烧,我从药箱拿出治疗的药物,让他按时服药就好。之后,哨所那两个同志就护送我回卫生室。
走了一会儿,在一个离敌方侦查点不远的半山腰拐弯处,我正要迈腿往下,突然一声枪响,我感觉一阵疼痛!还没来得及反应,两位同志就喊让我卧倒!我立马趴在了地上。他们朝着向我开枪的地方,开了好几枪。
只听那边“啊!啊!”地叫声,应该是中枪了!两位同志瞅准时机,一起冲了上去,不过那个越南兵已经跑了,没有抓住!草丛里留下来一片血迹。
天黑看不清,怕有埋伏,就没有追。
此时我才感觉肩膀剧烈的疼痛,我用手一摸,手上一片血,衣服已经破洞了。
两位同志一位赶紧把我送了回去,另一位去向上级汇报情况。
到了卫生室,脱掉衣服一看,没有发现子弹,只是从肩膀擦肉而过,也没有碰到骨头。张卫生员给我处理了伤口。
今天差点光荣了,还好,有点幸运。
1985年9月15日星期日雨
今天不打炮,越南兵在打。我们都在猫耳洞里待着,猫耳洞有大有小,小的只能容纳一人,大的可以容纳三到五人,是个好掩体,可以防炮、藏身、储存弹药。
等他们不打了,警报解除,我们便出来继续忙碌。他们打了两个小时,我军毫发无伤,还省了不少炮弹,正好明天加倍轰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