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码:人性与人生的悖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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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善与恶人生的双刃剑

人“生之所以然者谓之性”,除了“食色”这一基于自我的生理需求,表现在社会性上,大概就是善与恶了。

人之初,性本善还是性本恶?是古今中外圣哲争论不休的话题。

孟子旗帜鲜明地认为性本善。他认为人在本能上就有恻隐之心、羞恶之心、恭敬之心、是非之心,而且是自在天成。明代大儒王阳明在此基础上,更生动地创立了以“致良知”为核心的阳明心学,美国哈佛大学杜维明教授也说五百年来,儒家的源头活水,就在王阳明。

但是,战国时期的荀子和韩非子,就认为“性本恶”,在《性恶》等篇章中说:“人之生,故小人”,强调“人之性恶,其善者伪也”。

在西方,许多的思想家,也都对人性之善恶各抒己见,莫衷一是。

斯多葛学派的代表人物之一,古罗马皇帝马可·奥勒留就宣称:

善的源泉是在内心,如果你挖掘,它将汩汩涌出。[4]

作为西方哲学公认的三大理性主义者之一的斯宾诺莎及其同伴也相信,趋善避恶是人的本质和本性。

但是,犹太教、基督教相信,自从亚当、夏娃在伊甸园偷吃了智慧果,人类就犯了“原罪”,所以“人从小时心里怀着恶念”。

善恶,在人类的历史长河中,从来都是相对的,并无绝对的泾渭之分。

六经注我,我注六经,站在不同的角度,面对不同的社会环境和遭遇,侧重某一阶段或者方面,都会对人性之善恶在道德范畴上有不同的判断。

孟子持性本善说,更多是着眼于“人之初”童稚的可爱天真;荀子之所以认定“性本恶”,从根本上说,是环境使然。同样,使命和需要不同,对人性的关注点也不同,孔子一生以人伦教化为使命,当然要着眼于人的可塑型;而孟德斯鸠在人类历史上高扬起“法的精神”,并且铸成现代法治社会文明的基石,着眼点和出发点都是人的“不靠谱”。

从现代社会学和心理学的角度来看,人之初就像一个襁褓中的婴儿,谈不上有善恶美丑之分。恰恰是社会的环境与影响,赋予它的不同和变化。就像是清洌的山泉水,喝到嘴里是啥滋味,有什么营养,还要看采制方法,保存在哪,啥时候喝。就如再好的食材,烹调不得法,也无法成为美食。记得当年在马尔代夫,开了小船到外海去,在如画的风景中钓了几条海鱼,回到酒店就幻想着真正的野生海鱼的美味。可当地的人用水煮了下就端上来,吃起来索然无味,这时候,真的想起中华美食的好来。

由此可见,人性本无辜,关键看养育它的环境和条件。就像是一张白纸,是被捏成一个没用的纸团扔进垃圾桶,还是被黄公望遇上,在上面画出《富春山居图》而成为艺术珍品,就看这张纸的运气和境遇。

无论是自然的、社会的环境和人际的氛围,都对人性生成有决定性影响。春秋战国时代齐国名相管仲对此高度概括为“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环境,不止是自然条件,人伦教化的熏陶和精神的传承也很重要。千百年来动物界种类繁多,为何只有人进化到如此这般境界而成为文明主宰?按道理说,人只不过是其物种之一,且很多方面功能还不如其他动物。猛不如虎,飞不如鹰,寿不如龟,潜不如鱼,究其根本,是因为人类具独有之文明传承基因,生成后来进化之美景。所以动物只能驯化,而唯有人能教化。按英国生物学家赫胥黎的研究结论,人类当年和其他动物没什么两样,同样经历了达尔文所说自然界的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循环天演,就脱颖而出遂为万物之灵。从这个角度上说,人性这块顽石贵在雕琢。孔子说“孺子可教也”,王阳明讲“遍地都是圣人”,大概都是这个道理。

从某种程度上说,人呱呱坠地也就是个纯净天使,但逐渐成年进入社会,就有了善恶的分野。希特勒当年不过是出生在奥地利的一名普通热血青年,参加一战时也不过是巴伐利亚步兵团的一个陆军下士。要不是有纳粹党,以及德国因为战败举国上下而形成的屈辱悲愤和复仇情绪,他也许就退伍还乡过小日子去了,哪会转身成为发动二次世界大战的恶魔?还有民国时期的袁世凯,应当说在清末他是个开明重臣,小站练兵那也是中国陆军现代化的开端;辛亥革命“南北议和”成功,亚洲第一个共和国的诞生,近代中国能避免社会制度急剧转型常见的腥风血雨和生灵涂炭,他也发挥了一定的作用,也体现了一个末代封建王朝开明权臣面对浩浩荡荡的世界潮流的睿智和清醒。但是当他登上大总统之位后,人性的贪婪、专断和肆意妄为原形毕现,悍然自毁执政法理根基而行“洪宪帝制”,结果83天就呜呼哀哉。国家从此也就群龙无首,而完全失控,开始进入了历史上民不聊生的北洋军阀混战时期。

说人之善恶是环境的产物,并不否定人性之根本与形成,还是要通过内因来起作用,还要看自己的修行,这也是当年梁启超声讨袁世凯称帝,恨其不能成为“中国华盛顿”,因一己的人欲泛滥,而致举国陷入无妄和纷乱之深重灾难的愤懑所在。大明王朝昏君迭出,纲纪紊乱,但也有王阳明这样的千古能臣,因为他相信,“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是他强大的内心智慧战胜了衰敝的世风和恶劣的环境;19世纪下半叶的大清朝,内忧外患接踵而至,国家完全是走下坡路,但并不影响曾国藩、左宗棠这些英才逆流而上并光耀史册!

显然,人性的善恶,在环境,也在人心,在某种程度上彼此也会消长互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