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码:人性与人生的悖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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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喜与忧多层的质感

喜忧为人之常情。

中国文化被称为“喜文化”,逢年过节都张灯结彩,以至于连办丧事,也和办喜事一样,被并称为红白喜事。

在中国的成语里,和喜字相关的不少,喜气洋洋、喜出望外、喜笑颜开……

但是还有一个成语,叫“喜忧参半”,是中国古典智慧的结晶。说的是这两种情感的关联度很高。曾国藩就说:

古之君子,盖无日不忧,无日不乐。道之不明,己之不免为乡人,一息之或懈,忧也;居易以俟命,下学而上达,仰不愧而俯不怍,乐也。自文王、周、孔三圣人以下,至于王氏,莫不忧以终身,乐以终身。[5]

人无喜气,断无生机,所谓精气神,大都从喜乐中来。孔子就说:“学而忘食,乐而忘忧,不知老之将至。”果不其然,在春秋战国那个时代,人均寿命只有三十岁左右,而孔老夫子竟活到了七十多岁,是那个年代当之无愧的“寿星”。须知孔子虽被后世尊为世界文化名人,但在当时并不得志,衣食有时都成为问题,学生们不理解就发牢骚,他就说“君子固穷”。看看,这是何等的乐观和洒脱!也许是精神上的博大富足,使物质上的匮乏变得微不足道。

清末民初的著名启蒙思想家梁启超,1928年在给女儿梁思顺的信中就说自己有极通达、极健强、极伟大的人生观,常常是乐观的。梁启超自从戊戌变法失败流落东瀛十几年,在异国他乡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却时时以自乐、自信和自得自勉,先后兴办《新民丛报》等报刊,普及现代西方文明学说,一纸风行天下,奠定了他作为近代著名启蒙思想家的历史地位。梁启超晚年倡导“趣味主义”,在东南大学面对暑期学员演讲时,他说:“凡人必常常生活于智慧之中,生活才有价值。”有人问他信仰的是什么主义,答曰:趣味主义。他说:“我生平对于自己所做的事,总是做得津津有味,而且兴会淋漓,什么悲观,厌世,这种字面,我所用的字典里头,可以说完全没有。”

快乐才是人类幸福的源泉,似乎与权力和财富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甚至可能完全相反。因为真正有成就的人,意味着更多的社会责任和奉献,与平常人的享乐大多无缘;也并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完全是一种自我感觉和认同,正像宋代词人辛弃疾所言:

城中桃李愁风雨,春在溪头荠菜花。

与快乐真正相关的要素是:首先是基本生理需求的满足,就是平常所说的衣食无忧。大诗人杜甫可以在“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时写下千古名句,也算是对苦难的一种补偿,但对一般人来说却没这雅致闲情。说北欧的人幸福感强,并不是他们国力有多么强大,而是人民的幸福生活指数高;体面和尊严会让人增加快乐和幸福感,包括社会和周围的人对其才能和魅力的认同,对其存在感的看重。对幸福和快乐的认知水平和感受能力也十分关键。是否具有阳光心态也很重要,即对现实有客观的认识和判断,做到随遇而安,多感受些正面的因素,以及向正面转化的一些态势。

“事能知足心常惬,人到无求品自高”,快乐,往往不是拥有的多,而是欲望相对比较少。

与喜乐相对的是忧愁。人与生俱来都想着平安快乐、衣食无忧,但有时境况是客观的,许多事始料不及,哪让你还来得及选择?就像唐代大诗人李白的咏叹调:“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或相逢于乱世,如孔子在春秋礼崩乐坏之世;或不容于当时,怀才不遇,如屈原之于楚怀王,以致最后的归宿是汨罗江;或虽遇汉文帝如此圣主,却因为官场利益和矛盾交集,而又“不能自用其才”,这就是西汉的贾谊,“一不见用,则忧伤病沮”,郁郁而终。

但许多人面对逆境,却释放出强大的正能量。初唐四杰之一的王勃在千古流传的《滕王阁序》中,就有豪迈的情怀抒发于世:“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北宋名臣范仲淹,在《岳阳楼记》中也有“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脍炙人口的千古名句。南非的纳尔逊·曼德拉,被囚禁在罗本岛上18年,在监狱那些孤寂冷清的日子里,他也会从狱警身上看到若隐若现的人性,足以使他恢复信心并坚持下去。正因如此,他才能在风雨中拥抱自由,用坚韧和自信改变了自己的人生和南非的国家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