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到底什么才是文化
第一节 无处不在的生活,无所不在的文化
在这本书里,我谈论的仅是自己在文化中感受到的生活与文化之美。以闲谈的文字,与读者分享我这些年遇到的文化之美,就如我在广式茶楼里与亲友喝着早茶闲聊。
来,让我们一起在书中“饮杯茶,食个包,吹下水”。
我是一个每天码字挣工资的记者,但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一个文化人。我是一个记者,工作中也常常接触到许多文化艺术工作者。我觉得自己只是记录下他们的所做所想,把这些文化内容编译成方块字,进行传播。我做的工作,充其量只是一个文化的搬运工,与文化相去甚远。
直至有一天,出版社编辑邀我写一本关于文化的书。此时,我才发现自己甚至无法用一句话概括出“什么是文化”。于是我急切地乱翻书本、查资料,想看看大家是如何概括“文化”的。我发现古往今来,无数文化人为文化下过定义。要真正理解这些定义中的“文化”,着实需要一定的“文化”,否则还真的难以消化。
从广义来说,文化是人类在社会历史发展过程中所创造的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的总和。从狭义来说,文化指社会的意识形态,以及与之相适应的制度和组织机构。[5]
文化特指意识形态所创造的精神财富,文化是凝结在物质之中又游离于物质之外,能够被传承的宗教、信仰、风俗习惯、道德情操、学术思想、文学艺术、科学技术、各种制度等。(百度百科)
文化是一个复杂的总体,包括知识、信仰、艺术、道德、法律、风俗,以及人类在社会里所得一切的能力与习惯。[6]
文者圣说之理,化者育明之归。凡是离开本源取向、本源明承的理和论都不可称名文化。文化的核心是道德;文化精髓是哲学;文化的本质就是教导人做人的文化;文化是生命,生命是文化。文化本体本真是宇宙本有的。[7]
1.广式茶楼里的顿悟
我是在一个周六的上午,坐在一家广式茶楼里搜集整理这些“文化”的定义的。服务员端着茶壶、捧着点心,穿梭在台与台之间;顾客们则多是一大家子,或三五知己,围坐桌前“叹茶”。茶并不是桌上的主角,点心才是。烧卖、虾饺、叉烧包……几十甚至上百种点心装在圆形的小竹笼里,冒着香气,等待着食客的宠幸。由于家人迟来,我得以有空一边整理各路名家对于“文化”的定义,一边观察目光所及的每一座茶客。
在这油烟萦绕、喧嚣吵闹的茶楼里中孤独坐着,脑中忽然闪现出两个问题——我是谁?我为什么要来这里?如果仅是为了填饱肚子,我随便在街边吃碗面,五分钟就吃饱了。或者现在就点上几笼点心,带回家和亲友分享就可以了。我为什么愿意在周末一早爬起来,从一个区开车到另一个区,孤独地坐在一张大桌子前,心甘情愿地静待迟迟未到的亲友?我有什么非要跟他们在餐桌上见面才能聊的事情吗?
重要的事情,当然是没有的。来这里,我只为了与亲友们见个面,互相聊些无关痛痒的话题。甚至说不上几句话,只是坐在一起品杯茶、赏个点心。广式喝茶不是一盏茶的工夫,一喝就得一两个小时,大伙只是借着这场子,让自己从胃到心都吃饱喝足。“喝茶”这种方式,对于广东人来说,不是一杯茶,也不是一顿饭,而是舒缓紧张的工作压力,交流私人感情的一种共有文化。但走出广东,这种喝茶文化可能就会变成嗑瓜子、撸串、锅庄等形式。它们形式各有不同,却又殊途同归为亲友间的感情交流方式,成为一个地区特有的大众文化。
叔本华在《孤独通行证》里说过:“你在热闹中失去的,会在孤独中找回来。”在热闹的茶楼里孤独地等待,在这种不经意的碰撞思考中,我忽然有了顿悟。若试图从物质角度来总结描述文化,几乎是不可能的,数量可能比广式茶楼里的点心还多。
我们生活中接触到的每一样物质,因背后不同的历史、环境等形成不同的特点。这当中唯一共同的特点,只有“人”。是人的存在、人的思考、人的行为,才有了这千差万别的世界。因此,想要理解文化的最简单概念还是得从“人”出发。
2.离开人类,世上无文化
换一个搜索的方向,人类学家对人类的研究也多是从对文化的定义开始。“人类学家与其他围观访客之间真正的区别在于,他们会从研究对象的文化角度去思考人们的所作所思。”[8]
约翰·奥莫亨德罗从人类学家的角度,给出一个很简单的“文化”定义:“文化是一群人通过习得,对其所作所为和每件事物的意义共有的认识。”[9]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从根本上概括了“文化”。作为人类的一员,我并不只是文化的搬运工,也不是文化的“吃瓜群众”,我是文化的一员。这个概念承认文化来源于我们的生活,却又提炼出超越现实的意识——共识。而这也如同在迷雾弥漫的荆棘丛中,为我拨开了一条便捷小路,直达编辑要求所写的《生活的文化和文化的生活》。
在厘清并找到一款大众能直观理解的“文化”概念后,接下来就如同我在茶楼里等到了姗姗来迟的亲友们,可以热热闹闹地大快朵颐、放声交谈。
文化的存在不仅常常悄然无声,让人不自知,有时还无法捉摸。我这种笨拙的人在寻找“文化存在”时,常有着“抽刀断水水更流”的无力感,必须再次借助人类学家的定义。
文化是一群人通过习得,对其所作所为和每件事物的意义共有的认识。
这个从人类学角度总结的文化概念告诉我们,文化不是人类天生就有的能力,也不是一个人就能产生的。它需要一群人在生活中去学习、总结,并达成共识,但这又是人类与生俱来的本能。
约翰·奥莫亨德罗解释,“习得的共有认识”与本能或天生的行为相对,指的是人们天生罕有的,只能通过从小学说话、学走路,获得文化而得到的能力。也有人将文化形象地比喻为一张看不见的网,而人就是“悬在由他自己所编织的意义之网中的动物”。
上面这段可能较难理解,那我就简单粗暴地套用一句话——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文化也是这么个理儿,有人聚集的地方就有文化。就算一群猴子在一起,最后也总能生出一个王,决定吃食的先后顺序和轮流值守的默认规矩来。这就是猴群里的文化,让这群猴子看似乎无序的行为中有着必然的关联。
人是群居的动物,每天免不了要和其他人打交道。在这互助互利或互爱互害的过程中,就渐渐生出了共同的规则。因此“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下一句就是“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恩怨情仇”。
人类比起猴子来说,要办的事更多、更复杂,文化影响到的不只是食物分配。小到日常的服饰、动作、音乐,大到民族的价值观,都在无形中受到文化的影响,有着某种“标签”。只是大多数时候,我们不会特别留意到文化的存在,就像鱼儿不知道水的存在。
其实,再伟大的文化也离不开其创造者——人类。人类本身是文化存在的载体,也是文化创造的发动机,同时还是文化存在的受益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