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案妖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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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千洵的冤案

自从儿童节当晚,萤火虫飞到庭院里照亮整个没有月光星辰的夜晚时,千洵就对童湖肃然起敬了,她竟真有如此了不起的本事!

——原以为这种好事只发生在童话里。

——我只不过给了她一点吃的东西,她却招来这么美丽萤火虫,孩子们的儿童节从来没有像那晚那么开心过。

——看她面黄肌瘦,处于饥饿的样子,一定在家里受了很不公正的待遇。不知道她住在哪里,盼望她再来这里,一定要好好谢谢她!

儿童节后过了三个星期,童湖带着四岁半的小鹿儿来了孤儿院。

千洵很用心地招待了他们一顿,有丰盛的菜肴和新鲜的水果,越莓蛋糕是托汪叔特地在外面买回来的。

童湖和小鹿儿吃东西很急,狼吞虎咽的样子。

千洵很想问他们家里的状况,但童湖并不想讲。千洵也不敢再问。

仍旧给他们准备了一大包东西带走。

“不如授人以渔。”童湖说。

“能给我土豆种子吗?再移植一颗苹果树到我家,可以吗?”

“当然可以。”这样的话,千洵就知道她住在哪里了。

原来就住在这条街的街头,房子外观是一副破落颓败的模样,童湖甚至都没有邀请千洵和汪叔进去坐一坐。

不过,当他们离开时,童湖为他们吹了一首动听的曲子。

会有这么精致的乐器!千洵从未见过。童湖说这叫“风笛”,尽管不是真的风笛。

千洵从曲子里听出了谢意。她是那种很难开口叫人帮忙的性格吧,帮了她,她一定会力所能及的道谢,尽量做到互不相欠。

又隔了三天,童湖和小鹿儿来孤儿院的图书室里读书了。

千洵自然非常欢迎,虽然他们到来时早已过了午餐时间,千洵还是为他们准备了烤饼之类的甜点。

童湖看书时很仔细,小鹿儿像是完全沉浸在那些花花绿绿的漫画中了。

千洵细腻地观察姐弟俩,阅读时,他们的神情和平时完全两样,好像忘却了所有的烦恼和恐惧。

童湖合上一本书,感叹道:“这个世界实在太可怕!”

她读的是正义战胜邪恶的故事,但是邪恶远比正义让她感触深刻。

“不,不会那么可怕的。”千洵展开一张世界地图。小鹿凑了脑袋过来。

“这个世界很大,你所在的地方不是整个世界。我们的国土在这个位置,面积也很大。我们所处的位置在地图上连一个点都找不到。我父亲很小的时候从这里到这里,别看这么小一段,坐火车要坐五天五夜。他付出了很多艰辛才有今日的成就。他说过,只要心中有力量,就能走出去。”

“心中有力量?”童湖不以为然,“不如拳头上有力量,握住的拳头能一两下就叫别人听话。”

童湖话中的“拳头”两个字吓着小鹿儿了,小鹿儿往千洵的怀里钻。

他们还有过几次对话,总不能达成共识。后来,童湖干脆不来了。

大概半个月后,千洵去童湖家里找他们玩。

还未走近门口,就听到房子里玻璃破碎和桌椅板凳摔断腿的声响。

大块头悍妇气势汹汹地跨出门外,脸上写满了恶意的满足。乍看一眼,油光满面的此人很像罪犯,以做好事为耻。

千洵多少听过一些这位母夜叉的劣事,未曾料到她和童湖真有关系。

希望没有血缘关系。

童湖是聪明温和的,虽然显得有些冷冰冰的,当然,这和家庭有直接的关系。

千洵进到屋,看见童湖跪在客厅的地板上拾掇碎玻璃,连忙蹲下来帮她的忙。

“小心扎伤手指,还是我自己来吧。”

“没问题的。小鹿在哪里?”

童湖指了指一间小卧室,千洵从衣柜里抱小鹿出来。可怜的孩子,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双手紧紧地抓住脑袋。任由千洵怎么安抚他,仍旧不肯放下扯着头发的小手。

童湖掏出风笛为小鹿吹了一首乐曲,曲子婉转优美,如清泉叮咚那样自在,又像繁星缀满天际那般安宁。

一曲结束,小鹿终于放松下来,啃起了千洵送来的可乐饼。

千洵看到童湖的手腕上有青紫颜色的伤口,问起怎么回事。

童湖还是摇摇头,什么都不回答。

等收拾完毕后,千洵才得以观察整间屋子,破旧得出奇,看不到一丁点温馨生活的迹象。

从窗口望向后院,苹果树横陈在地,已经干枯。小土豆种子被踩得稀烂。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不说我也知道。刚走出去的那个人打了你,又把孤儿院送你的东西全毁坏了。”

童湖点了点头。

“她是我婶婶,小鹿的妈妈。你不用担心,我已经知道怎么保护自己了。这将是最后的伤口。”童湖抬起手臂说道。

千洵懊恼自己束手无策,童湖没有抱怨自己的不幸,反而转过来安慰他。

“一定有什么办法制止她,我去问下汪叔。”

“没有办法的。这家的男主人也就是我堂叔被她打了六年了,一声不吭。不过,我真的知道可以做什么阻止她再打我,毕竟我是有能召唤萤火虫的本事呀!”

千洵终于明白,为什么童湖听不进去他讲的那些大道理。他对以前说的那些话感到羞愧。当一个人吃不饱穿不暖连生存都遭受威胁时,最能帮助她的方法就是保证她的人身安全让她吃饱穿暖,而不是一个劲儿地对她讲力量、自由和理想。

他为自己的傲慢和愚钝感到抱歉。

八月上旬某个傍晚,整日天气都很奇怪,雨时大时小,时落时停,冷不防一道闪电,一声雷响,外面已黑乎乎一片。晚上九点,大雨突然落下。

千洵听到后门一阵擂鼓鸣响,心里咯噔一下。他就住在后门不远处,撑了把伞去开门。

童湖湿漉漉地站在门口,千洵赶紧将伞撑过去。

“快救救小鹿,他发高烧昏迷了。堂婶打了人后醉倒了,堂叔被打得动不了。”他们就算是清醒的,也不愿冒雨背着小鹿去看医生。

“好,我去叫汪叔。”千洵把伞给了童湖,跑向雨中。

童湖这一生都很难忘记这个奔跑的可爱背影,但就那么一瞬间,可恶的雨水屏障将他们隔开。

汪叔把裹得严严实实的小鹿抱进卡车里,雨声噼里啪啦大得惊人,雨水阻止了车速,情况十分紧迫,刮雨器阻挡不了奔腾的洪水,一行人心惊肉跳地行进了一个小时。

小鹿被送到医院后的一小时内永远地睡去了。

千洵和汪叔都沉浸在巨大的悲伤里,小鹿是那么招人喜爱的一个小孩子呀,像个天使一样,老天爷这么早就招他回去了吗?

没有人注意到童湖去了哪里。

大雨骤然停止,千洵在醍醐公园里找到了跌跌撞撞的童湖。

千洵拉着童湖回医院,他们一起商量怎么替小鹿办后事。

“真可怜,就快到五岁了,就这样死了,还不如从没来过这个世界。

“今天上午都还好好的,还把馒头分了我一半。两年前,我来到堂叔家里,小鹿就一直把他的东西分给我,要不然,我早就饿死了。其实,该死的是我,是不是我吃了他那份食物,才导致这个结局?”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不怪你!不要怪责自己!要怪,就怪那对狠心的父母!”

童湖点了点头,“他们真该死呀!那个泼妇凶狠自私,残忍霸道,可是每天都活得好好的。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做任何事都不会受惩罚。小鹿这么乖巧可爱,四岁半的孩子就有一颗善良的心,像水晶一样,老天爷却不让他活。”

“童湖,你往哪里去?”

“我要回去杀了他们。现在是好时机,泼妇醉酒,懦夫被打趴下了,两个人都不省人事。我用风笛刀割他们的喉咙,该死的是他们,不是吗?”

“别这样!别说这样的话,不要做这样的事!就算他们是大罪人,也不该由你动手来惩罚,我们报警,好不好,让法律来惩处他们!”

童湖摇了摇头,冷静地可怕,“他们会没事的。泼妇隔三差五打人,一个月总有两次把懦夫朝死里打,可是,没人能制住她。”

千洵扯住童湖的胳膊,路灯下,童湖撩起了袖子,“看,这是被烟烫的,这是衣架打的,这是玻璃割伤的,这是针刺的。了结他们,不仅为了小鹿,也是为了我自己。”

“不要这么做,童湖,控制一下你自己,千万不要做坏事,不要踏错第一步!我决不能让你这么做,我会阻止你的。”

“《正义与邪恶》的故事里说了:杀人有时并不是罪恶,而是为了拯救!”

千洵和童湖扭扯起来,雨又开始落下,童湖大声说道:“要是我早一点行动,就能拯救小鹿了!小鹿不该死的!不该是小鹿呀!是不是看着所有善良的小孩都无辜地死去,你才不会阻止我,是不是我和小鹿一起离开这个世界,你才不会阻止我!”

童湖将风笛刀指向自己,千洵怕早已发疯的童湖杀死自己,站着不敢动。

童湖面对着他,越退越远。然后转身拼命朝前狂奔,千洵紧追不舍,大雨又开始落下,童湖没了踪影,可千洵的后脑勺却中了一招。他捂住头,艰难地转过身来,透过雨帘,看到了举起木棍的童湖。

雨好像又小了些,千洵倒在水泊里一动不动。

——太荒谬了!坏人总是活得长寿又精彩,好人却短命又悲惨!

童湖大叫一声,意识稍微清醒之后扔下木棍漫无目的地在雨水中疯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