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余爷爷病重
已经开学了，初春的海城还是冰天雪地。徐梦穿着李恺妈妈送的大红色长款羽绒服，带了条彩色格子羊绒围巾，暖暖和和地坐在教室听老师讲会计核算。
她突然感觉到衣袋里的手机在强烈的震动，掏出一看，是招聘的家庭医生何泓一打来的电话，他主管徐梦住的小区和隔壁两个小区的老人。
徐梦举手向讲课老师请了假，赶紧出教室接电话，听说是刚开公司时的客户余爷爷病了，并且病得很重，徐梦就紧了一身。
余爷爷已经八十岁了，并且无儿无女，夫人也不在了。她不知道余爷爷还有没有别的亲人？
徐梦他们的服务确实还没到了解除顾客的直系亲属外，还有什么旁系亲属的地步，现在余爷爷病重，不知该通知他的谁？
徐梦突然想起春节聚餐时，高级工程师的余爷爷好像与隔壁小区的护士长秦奶奶牵手了。
徐梦一边吩咐何泓一打120急救电话送余爷爷去医院抢救，说她自己会马上赶往医院，一边打电话通知秦奶奶。
可秦奶奶听说余爷爷病重，无论徐梦怎么说，她死活也不愿参与抢救余爷爷的行动，她甚至把她与余爷爷的关系推脱得一干二净。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何况秦奶奶与余爷爷不是夫妻，才是认识不久有些好感的老人。本是想一起做个伴，欢度晚年，这还没一起度呢，就重病了，谁知道会不会死？就算不死，这么大把年纪了，以后怕也是下不了床了。还怎么欢度？谁七老八十的还去别人病床前服侍一个八杆子打不着的人？当然要逃之夭夭了。
徐梦无话可说。马上打电话通知杨勇与陶亮赶回来。客户病重，举目无亲，他们说什么也要尽力抢救。
何泓一又打来电话，说救护车还没到，他赶到了余爷爷家，余爷爷起不了床来开门，他现在进不去余爷爷家。
徐梦只好打电话给李恺，请求援助。李恺有车，这大冷天的，救急会方便一些。
李恺很快赶到，载了徐梦去接杨勇与陶亮回家。救护车也到了，陶亮打开房门后，杨勇迅速将余爷爷背下楼，送进救护车。
余爷爷的情况很不好，脸色青白，眼睛都有点散光了。一上护救车，随车来的医生马上给余爷爷吸氧，还做了一会心肺复苏，才让余爷爷缓过气来。
虽然天寒地冻，但徐梦他们一个个都吓出了一身冷汗。
好在余爷爷在清醒时向何泓一求了救，否则，等到陶亮他们放学回家才发现，就一命呜呼了！
老年人在寒冷的日子发病率很高，一个不小心就会疾病发作，一发病就是危急重重。好在徐梦交代了这批中医学院聘来的家庭医生，每个人在第一时间把自己的联系电话拷贝到所管的客户手机上，并且置顶，也教会老年客户如何向自己紧急求救。
余爷爷被救护车送到了老年医院，这里对老年病有更加专业的抢救和治疗。余爷爷被确诊为心脏病突发，他的心血管已变得狭窄，供血不足，加上天气寒冷，晚上睡觉做噩梦把被子踢开了，着了凉，就病发了。
通过医院的抢救，余爷爷已经完全清醒过来。看到服务公司的老板、家庭医生和驻他家的员工全部守在他的病床前，感动得一塌糊涂，老泪纵横。
他的医保卡、工资卡和身份证是时刻带在身上的。自己年纪大了，又是孤身一人，随时随地都可能发生意外情况，这些东西带在身上不一定能随时保自己的性命，但在有救的情况下，还是十分有用的。
余爷爷把医保卡、工资卡和身份证交给杨勇，杨勇马上替他办好了住院手续。
医生建议为余爷爷搭支架，让狭窄的心血管扩充，让血液流动更畅通。余爷爷同意了，并选择了进口支架。面对生死，谁都会选择继续活着。好死不如赖活嘛！
杨勇在余爷爷手术单的家属栏上签了字。
余爷爷在进手术室前，一直盯着门外看，眼里有不尽的期盼。
徐梦知道余爷爷在盼谁，但她不敢说。
现实很残酷，老年人的情路更加坎坷。最大的难关就是身体问题，身体不好，再美的愿望也会落空。组合拢来的两个老年人没有前情旧爱，没有子女维系，没有未来规划，只求合伙吃饭，共同聊天，互相陪伴，度过余生。经不起一点风波，只要有点风吹雨打，就会各自一方，懒得同艰共苦。
徐梦不敢告诉余爷爷，秦奶奶因为他的病，已经从他的生活里隐退，从此以后不会再陪伴在他的左右。这太残忍，一颗衰老脆弱的心，经不起这雪上加霜的打击。就当什么也不知道好了！
等余爷爷手术以后，再慢慢给他做心理疏导，让他一点一点认清事实。
徐梦突然觉得，人年纪大了除了原配，再找伴并不一定是件乐观的事情。像余爷爷与秦奶奶，这样的分手于余爷爷来说就显得特别凄凉。
看余爷爷心心念念盼着秦奶奶来看他，在他生死攸关的时候，只剩下这么一点点的执念，可是却无法实现，徐梦的心里也是百般的难受。
护士来推余爷爷进手术室的时候，余爷爷的眸光一丝丝暗淡下去，然后头都垂下了。他是无比的失望和心凉吧？
杨勇和陶亮跟着余爷爷去了手术室，在门外守着。
徐梦仿佛看到多年以前那个被抛弃的自己，蜷缩在完全陌生的小镇角落，茫然无措，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她快速背过脸，面对着墙壁无声地哭泣，肩膀微微耸动。她实在是帮不到余爷爷，她完全劝不动秦奶奶。
余爷爷这把年纪了，身体还不好，以后更难找伴了。他夫人过世后，他就开始幻觉、幻听、幻想，是一个人太孤独的缘故。好不容易与秦奶奶对上了眼，又因患病而痛失愿意与他相伴的人。他还不知道秦奶奶的决绝，只是生病没看到秦奶奶，就觉得受了沉重的打击，如果知道了真相，更不知道他会怎样？
徐楚都不敢想下去了，只是心里无比的酸楚。
李恺第一次看到徐梦哭，心里很震惊。他以为徐梦是个地地道道的女强人，知道自己要什么，干什么，怎么要，如何干，头脑清醒，足智多谋，非常的理性。没想到她却是一个非常感性的人。
她虽然是背对着他，但她微微耸动的肩膀出卖了她的情绪。
徐梦是因为余爷爷病重而哭泣吗？上次姑奶奶病得更重，也没见徐梦如此悲伤，到底是因为什么事啊？
李恺走到徐梦身边，揽住了她的肩膀，轻言细语地问她：＂小梦，你为什么哭啊？余爷爷做搭支架的手术不是大手术，甚至都不用开刀，休养调理些日子就会没事了。＂
徐梦看向李恺，整张脸梨花带雨，泪珠大颗大颗地从眼眶滑落。＂你知道吗？李恺，春节我们请独居的老人聚餐，本来余爷爷已经牵手隔壁小区的秦奶奶。可是我刚才通知了秦奶奶，她不肯过来看余爷爷，她说她不可能与一个病老人一起相伴晚年。余爷爷还不知道秦奶奶已跟他分手，否则，会伤心死的！可是我帮不了他，我很难过！＂
＂小梦，徐奶奶有权决定她自己的余生怎么生活。她跟余爷爷没领结婚证，她对余爷爷就没有法律责任，也不能用道德去绑架她跟余爷爷继续在一起。余爷爷的余生也许真的会孤单寂寞冷，你能做的就是好好照顾他的日常生活，不是每个需要陪伴的老人，你都能帮到。＂
＂以后这样的情况会不断发生。你做服务老人居家养老这一块，以后会有老人因病失能，或者死亡，有些事不是你想帮，就能心想事成的。＂李恺轻言开导徐梦，徐梦的情绪平静了很多。
＂我就是因为我帮不了什么而难过。人生也苦短，人生也漫长。我就是见不得别人孤苦伶仃的惨状！也许是我从小被亲生父母丢弃的缘故吧。李恺，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莫名其妙？＂徐梦巴巴地问李恺。
李恺用手紧了紧徐梦的肩膀。＂小梦，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你流泪。因为慈悲，所以心善。你软下来的样子才像个姑娘！楚楚动人。＂
＂难不成我之前在你眼里是条好汉？＂徐梦气急败坏，不甘心被李恺说她不像个姑娘，自己明明就是个姑娘嘛！还是十足十的美女！
＂差不多是那个样子吧，算不上好汉，却排得上女强人。＂李恺不知死活地补了一句。
徐梦狠狠地捶了李恺两拳。＂你才好汉！你才女强人！人家是多愁善感的美少女啦！＂
＂好！好！好！你美少女！我绿林！我巾帼！我二哈！＂李恺连忙笑着附和。
只要雨过天晴，什么都好。
徐梦与李恺赶到手术室门口时，余爷爷的手术刚好做完。护士推余爷爷出来，余爷爷完全清醒，或许只是局部麻醉。
余爷爷被安置进病房后，又对着门外张望不止。
余爷爷不问，徐梦就决定什么也不跟余爷爷说。心里有念想，不戳破，总留有希望，对余爷爷养病多少会有些好处。
徐梦还想去秦奶奶那里做些努力，当面去请秦奶奶帮帮忙，来医院看看余爷爷，将老爷子哄一哄，等出了院再说下文。
这样，不算过份吧？助人为乐，也算是积德，秦奶奶应该不会拒绝吧？
徐梦将杨勇和陶亮叫到病房外，将秦奶奶的事向他们两个人说仔细了，好让他们心里有底，也告诉了他们怎么应对。自己现在赶去秦奶奶家再做最后一把努力，不论结果如何，她都会与他们通气。
最后，徐梦叮嘱杨勇今天看护余爷爷，陶亮按时回家做好客户的服务工作。她晚些时候再与余爷爷商量如何请护工的事。
把余爷爷在医院的事安排妥当，徐梦跟李恺先回家。徐梦还是决定去找秦奶奶好好谈谈，求求她帮下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