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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用强者的视角解读现实

01 接纳现实的不确定性

你有强大的心力吗？

在上拳击课的时候，教练反复告诉我们，核心是稳，这样才能够挡得住猝不及防的攻击，也能在向外攻击的时候相对稳定，增加攻击的有效性。小时候为了强身健体，被父母送去学武术。第一个月里几乎每天都要花大量的时间蹲马步，烈日炎炎下一直保持同一个动作，汗流浃背，感觉自己就像麦田里的稻草人，枯燥极了。我们实在忍不了就对着老师嚷嚷，能不能来点武侠片里的绝招学学，谁跟人打架一直蹲着啊！老师大手一挥，指着我们的脑门儿说：“小孩儿就是没耐性，再强的高手都要首先做到稳啊，就算你有降龙十八掌，对外发功的时候先把自己给打飞了，岂不是丢人丢到家了？”

后来也没有学到什么少林绝学，只是打架的时候拳头更硬了。长大后再想起老师的这句呵斥，倒是觉得更有参考意义。想想自己，刚进入社会的前几年总是心浮气躁，老想着走走捷径。后来才发现，在这个社会上，不管是进取还是防守，稳才是硬道理，唯有稳了，各项功夫才能拿捏得恰到好处。稳是什么呢？

稳，是一种强大的心力。

“心力”这个词作为“自信心”的拓展形态，这些年被越来越多的人运用。我们往往会说，某企业家心力很强，隐忍厚重，终成大业；某运动员心力很强，追金夺冠，有王者风范；某专家心力很强，攻坚克难，让所属领域跨步向前。但一个词愈是含义丰富，则愈缺乏准确性，愈像一个过度抽象的概念。为了更好地理解这个概念，我列一些强大心力所体现的特征：

对目标很笃定，对负面的外部因素有较强的免疫力；

能够快速消化失败，用更好的状态劫后反弹；

不被焦虑控制，大多时候都能保持相对平静的状态；

活在理性的框架内，做重大决策时能够深思熟虑；

有勇气落实艰难的决定，不因情绪摇摆而搁置；

目光长远，不易被当下的诱惑过度干扰；

……

如果你的行事方式与上述特征接近，证明你是一个心力较强的人，做什么事都更容易成功。但是大多数人都在修炼心力的路上，或者还未找到这条路的入口。心力强弱与人生的成就大小和幸福颇有关联。假如人生是一段状况复杂的漫漫长路，心力强的人与心力弱的人更像是两种性能的车，前者比后者底盘更稳，操控性更强。虽然两者都可以上路，但是在面对复杂的路况时，前者更容易以更稳定的状态抵达更远的地方。随着成长，我们每个人的心力强度也在不断提升，这个过程是“个人性能”增强的一个过程，以前令我们颇感压力与痛苦的事情，在经历了相当的阅历之后就变得更容易逾越了。一方面是因为经验的增长，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我们的心力强大了，内在的稳定性让我们面对变化的时候更加游刃有余。

可见心力并非是一成不变的，而是可以有增长也可以有损耗的。当阅历成为经验之后，我们的心力就会在这个领域有所增长，越来越能展示出自己强大有力的一面；当我们面对事物没有足够的认知与控制力时，心力就会被消耗，进而让我们整个人的状态都羸弱不堪。心力的强与弱，不仅体现在我们自身当前的心理素质上，也体现在当前所面临事物对我们的影响上。

是什么在损耗我们的心力？

《六祖坛经》中记载：“时有风吹幡动。一僧曰风动，一僧曰幡动。议论不已。惠能进曰：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

六祖惠能流浪到一地，听见一僧道“是风吹着幡动”，又听一僧说“幡动而知风吹”，惠能却道：“不是风动，也不是幡动，而是心动。”

这个场景中所体现的，就是外物对于我们心力的影响。我们看到外界变化的时候，会沉浸在这种变化当中，内心生出一圈圈的涟漪，进而也会扰动我们此刻所思所做的事情。

因此，我们想要让心力饱满，给自己带来稳定感，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降低外部事物的不确定性对我们内在的侵扰。你是否经历过如下场景：

努力复习考试，但是常常担心自己考不好，甚至焦虑到无法入睡。

刷朋友圈看到别人家的海景别墅，再看看自己的斗室，瞬间对于未来更加失落、迷茫。

买了一只持续看涨的股票，结果刚买就下跌，好怕钱都亏掉，于是忍痛割肉！结果刚卖又涨回来了！

交到了一个优秀的男朋友，但是总担心他背着自己喜欢其他人，每天不得不查一次他的手机才满意。

昨天给老板提交了项目计划，结果今天他进公司的时候阴着脸，没有跟我打招呼。是不是对我的工作不满意？

某人答应给我推荐工作，结果简历递出去很久都没有结果，早知道他这么耽误事儿就不相信他了！

这些类似的场景都在消耗甚至压榨我们的心力。对不确定性的恐惧和对确定性的盲目倚赖都会让我们变得情绪化，一旦进入焦虑、恐惧、失落、悲观等负面情绪，我们就会不可避免地变得脆弱，进而无法用强有力的心智来做好当下，铺垫未来。

因此，有些人为了避免不确定性给自己带来的负面影响，会极端地厌恶风险，所有决策都以低风险为首要标准，借此保全自己的安全感。但安全感未必能带来高收益，随着他们一次又一次地进入最低风险的选项，会不得不丧失大量真正有价值的机会，慨叹为什么低风险与高收益总是难以兼容。

中国有句古话叫作“富贵险中求”，字面意思是高风险带来高收益。但是之所以能够求得富贵，实际上是穿越了三个阶段的。

第一个阶段，接纳任何机会的收益都存在不确定性。这个阶段会过滤掉畏惧风险的人。比如，看到只有少数人才能成为作家，于是放弃了写作；看到只有少数人做生意能赚到钱，于是放弃了尝试做生意；看到只有少数人能通过某项国家考试，于是放弃了去考试。在第一个阶段，不接纳不确定性的人会被首先过滤出竞争环节。

第二个阶段，在争取机会的过程当中不断寻求确定性，降低实现目标的风险。比如，某项考试只有10%的通过率，那么你必须很努力，才有更大的确定性进入前10%。比如，我们熟悉的股神巴菲特，他长期处于大多数人看来风险很高的二级市场当中，但是他始终坚持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做选择，不做自己看不懂的事，这就是在高风险环境下严格控制风险。

第三个阶段，不因为不确定性的存在而中途放弃，且充分用实力占据了确定性的人，赢得了“富贵”。这个过程就像从矿石当中找金子，一方面要接受有时候找不到金子的情况，另一方面要让自己有一双慧眼能够发现金子。真正的强者，不仅对不确定性具备高度的接纳能力，也对确定性有极强的把握能力。对不确定性的接纳能力则是保持心力强大、稳定的前提条件，也是提升心力的关键。

认知事物的两面性

“这个世界，强者做猎人，弱者做韭菜。”

卡卡坐在我面前，冷漠地说出这句话。常年的二级市场交易经历，让他对不确定性有了深刻的洞察，他能很好地管理事物的不确定性对自己情绪的扰动，而这种扰动带来的副产品，则是此刻的冷漠。

“二级市场上，任何机会都是具有不确定性的，如果你单纯依靠消息，就无法控制风险，所以你一定要依靠自己的判断，通过确定性的判断来控制自己的行为，不能因为恐惧而在不该放弃的时刻放弃，也不能因为贪婪而在不该留恋的地方留恋。”

“所以你只相信自己？”

“利弗莫尔说，如果打算在这一行谋生，你必须相信自己，也相信自己的判断。我对他所说的深深认同，如果我买入靠别人的信息，那我卖出也得依赖它，我就无法把握这中间的不确定性。”

“你说的韭菜，不也相信自己吗？”我笑道。

“所谓韭菜，就是对不确定性的理解能力为零的生物，他们不相信市场规律，只相信自己的情绪以及情绪当中滋生的‘观点’，但市场不会因为你的情绪而增加任何一点仁慈。上涨的时候不控制风险，一路杀进去，下跌的时候又陷入恐惧当中，不能理性分析风险，纷纷割肉逃跑。他们在控制自己人性的弱点方面毫无意识，永远都沉溺在对确定性的迷恋和不确定性的恐惧中，最终用自己的本性兑现了自己的亏损。”

“就像是一枚硬币，”卡卡拿起桌上一个瓶盖比画了起来，“所有的硬币都有两面，一面代表机会，一面代表风险，无论我抛多少次，每次都会有1/2的概率是风险面朝上，1/2的概率是机会面朝上。但是韭菜的思维不是这样的，如果连续三次看到机会面朝上，他们就会认为第四次也是机会面朝上。本质上，第四次哪个面朝上，并不是由前三次决定的。”他笑了笑问：“可能有一个面的硬币吗？”

“当然没有。”

“是啊，显而易见的常识。可是在韭菜的心里，他们只接受机会面，不接受风险面。机会来的时候不控制风险，风险来的时候不分析机会。在他们的心里，所有的硬币都是单面的，而单面的硬币存在吗？存在于韭菜的想象中吧。”

在卡卡的工作当中，他的决策对赚钱有最直接的影响，因此如何做出正确的决策是他最重要的事。一方面，他会尽量少地做出决策，另一方面，一旦做出决策，一定是有深思熟虑做铺垫的。他的话虽然有点“毒舌”，但是也传递了一个适用于任何事物的道理。那就是任何事物都如同硬币一样，只要有正面，就会有反面，每一次抛出的结果都会有与我们预期相反的可能。人们之所以焦虑、恐惧、盲目乐观，是因为他们只想要一枚永远讨好自己的单面硬币。

聚焦于那些真正可控的因素

我们常常用“缘”来解释结果的不确定性与小概率事情的稀缺性：

情侣因为种种原因无法在一起，我们会说，你们俩没有缘分。

争取了很久的岗位突然不招人了，我们也会说，自己和这家公司没有缘分。

两个原本背景悬殊的人成了至交，我们也会说，你们俩真是好有缘分。

缘是一个很“中国风”的意境，在我们的语境里，常常用以诠释一种命中注定的浪漫情感。在失意的时候，“缘”用来说服我们平和地接纳事物的不确定性；在得意的时候，“缘”用来提醒我们珍惜小概率事情当中的幸运。但正因为缘的意思模糊不清，并且带着一层浪漫的薄纱，所以我们很少真正地抽丝剥茧，探究它的存在到底给我们带来了什么。

塞涅卡说过，智者凡事不在意结果，而在意所做的决定。这句话乍一看像是废话，既然不在意结果，那又何必做呢？但是仔细想想，如何做出决定以及执行决定是我们能做的事，而结果一旦产生，就会成为当下我们无法改变的事。

我们复习以备期末考试，希望把成绩从60分提升到80分，结果考试成绩是79分。这个79分就是我们拿到成绩的当下无法改变的事，但是也因为做出了提升20分的决定，才让我们有了19分的进步。

我们制订公司的年度计划，希望把公司的业绩从500万提升到1000万，但是通过努力最终只实现了800万。那么800万这个结果，是我们当下无法改变的事，但也因为我们做出了提升500万的决定，才让公司有了300万的进步。

在这些事情当中，结果只是结果，没有任何作用，真正发挥作用的是我们是否做出了正确的决策，以及对这个决策做出了何等的坚持。

塞涅卡的这句话思辨而富有力量。我们很多时候被痛苦、焦虑、拖延所裹挟，往往是因为站在了这句话的反面：凡事不在意决定，而在意结果。不经过慎重调研，随着大流选了职业，却期待这份职业能带来快乐与收益；不经过仔细考量，一时冲动选了伴侣，却期待这位伴侣能带来美好与幸福；不经过理性分析，跟风做了投资，却在K线的上上下下中期待稳赚的奇迹发生。

我们做决定的时候受欲望驱动，回避现实、疏于调研、盲目跟风，而等到我们要为结果买单的时候，却因为当初的错误决策痛不欲生，然而痛苦对结果于事无补。所以塞涅卡这句话是智慧的、警醒的。

“缘”在我们的语境中被普遍地使用着，因为它始终在帮助人们理解事物的变化存在不确定性，我们需要珍惜幸运，也需要接纳那些不得不面对的不完美。

不平常的人才有平常心

如下两种情况，哪种更能体现一个人的自信？

A.在做任何一件事情之前都信心满满，如果失败了，继续信心满满地做另一件事。

B.尽力做了一件事，如果失败了依然接受，在不断改进当中坚持把它做成。

当然，对于做事情很容易焦虑、忐忑的人而言，第一种自信的状态也值得羡慕，因为这种自信像是火柴，可以走哪儿亮哪儿。但是第二种自信更像是冰山，虽然水面上的部分不起眼，水面下的部分却深沉厚重。我更欣赏第二种自信，因为自信的最高级，不是无条件地相信自己，而是在各种不确定性当中始终拥有一颗平常心。

也许有人会说，平常心，不是人人都有吗？难道不是每个平常人都有一颗平常心？

那么让我们看看下面这些平常的行为，这些行为有多平常，平常心就有多难得：

一焦虑就去烧香拜佛，希望神秘力量替自己解决无法解决的事。

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不相信自己不愿意相信的。

只希望别人包容自己的缺点，却不愿意接纳别人也会有缺点的事实。

幸运的时候误以为是自己的实力，而不幸的时候认为老天待自己太薄。

失败之后一蹶不振，无法接受任何人、任何事都具有失败的可能。

相信上面的状况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并不少见，人们最擅长把自己束缚在主观意识当中，好似地球围着自己转，却对现实中的概率和规律视而不见。

《韩非子·五蠹》中记载：“宋人有耕田者，田中有株，兔走触株，折颈而死；因释其耒而守株，冀复得兔，兔不可复得，而身为宋国笑。”

一个宋国人看到偶然撞死在树上的兔子，高兴极了，以为守在这里就能有兔肉吃，于是他放下农具日夜等待，希望能再来一只兔子。结果饿得眼冒金星也没等来，自己也成了宋国的笑柄。

在吃到这次意外的兔肉之前，宋人绝不会以为树上会“产兔子”，而仅仅因为一次幸运的美味，就让他抛弃了常识，一厢情愿地坐在旁边等兔子。也许我们会认为正常人哪有这么傻，但是现实生活中不乏各种类型的“宋人”存在。

因为投机而一夜暴富，感觉太幸福，于是再也不想踏实做事，而等着下一次暴富。因为交过身段远高于自己的男/女朋友，体会过了“人间美味”，就再也难以接受“门当户对”。因为一次提拔和赏识，命运大变，尝试了“坐火箭”的滋味，就继续把期待放在受贵人提拔上。

在欲望面前，人往往非常渺小，以至于把欲望与现实混为一谈，轻易抛弃了平常心。而《守株待兔》这个故事流传千古，是在不断地向我们传递平常心的意义。

不论我们是获得了巨大的益处，还是损失，都必须保持一颗平常心。所谓平常心，就是时刻以一种具备常识的心态看待事物。

所以，并不是平常人就一定具备平常心，往往是那些不平常的人，才能修炼出一颗平常心。平常心是他们理性思考的土壤，让他们充分接纳与分析自己所面对的问题。他们尊重这个世界的客观规律，明白它并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并且清晰地知道，只有在承认客观规律与客观概率的前提下，才有可能真正把握命运。

拥抱不确定性

当我们逛星座网站的时候，会在上面看到大量的关于“确定性”的问题：“他会跟我表白吗？”“我今年下半年会升职吗？”“2019年我会有婚姻运吗？”“他欠我的钱什么时候可以还？”选择占星咨询的人身份各异，但是所有的问题几乎都围绕着自己日常生活当中的不确定性。

有一位朋友的观点很清奇，他认为占星卜卦是另一种形式上的“心理咨询”。不论最终结论是否应验，至少在得到“咨询师”确定性答案后的一段时间，人们的心态会更稳定，之前的焦虑状态也有所缓释。为什么会更稳定呢？占星的人会用他的理论体系，推导人们导致现状的原因是什么，以及未来需要注意的问题。当人们在没有头绪的现状中得到了一种相对具体的解释，就会降低对不确定性的担忧。所以，令人脆弱的并非现实本身，而是被不确定性扰动的过程。

但是，当真实的困难突如其来时，大多数人往往来不及焦虑，在匆忙中见招拆招，反而最终化险为夷。而现实没有来临时，夹杂了欲望与担忧的感受就会填满我们的精神世界。所以也可以说，世界上所有的困难与压力，都是我们的大脑自行把它放大后造成的不适感，为了抚平这种不适感，过度损耗了我们的精力，反而影响了我们当下的表现。这导致我们加速进入墨菲定律：

如果事情有变坏的可能，不管这种可能性有多小，它总会发生。

只有具备了平常心的人，才能在做事之前深刻地理解事物本身所具备的不确定性，从而深思熟虑，做出周全的努力，在结果出现之后，也能更坦然地面对现实。他们不会为了不确定性提前消耗自我，而是把所有的精力灌注在自己可以控制的当下，让每一份注意力价值最大化。

对不确定性的深刻洞悉，也会让他们不仅不惧怕不确定性，而且懂得创造不确定性。他们擅长整合资源，在新的资源结构中发掘新的机会；他们乐于助人，让自己的好口碑在社交圈中充分流动；他们在充满不确定性的交易中洞悉人性，在不确性的反面笑看风云；他们相信未来不确定性当中幸运的那部分，源于自己过去和当下的努力。

能驾驭智慧的人，都是驾驭不确定性的主人，就如同佛教三法印所言：

诸行无常、诸法无我、涅槃寂静。

也就是说，一个人只有理解世界的无常，去掉我执的时候，才可能进入寂静解脱之地。这个时候的我们已经准备好应对最坏的状况，同时又能迎接最好的状况发生。我们的内心会变得无畏而从容，做的任何决策都发乎理性，不再会为没有发生的事情患得患失，开始完完整整地驾驭自己活在当下。我们变得比以前更为专注，因为我们的能量不再被不确定性所牵扯，每一个专注于当下的瞬间，都是我们人生最完美的横切面，因为我们不再活在未来，无视当下，而是真正做到了活在当下，创造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