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认门
上了车，沈流川沿途一直往前开，漫无目的，也无计划。内心的雀跃驱散了疲惫，便希望这条路漫长而没有尽头。
街景一直往后退，旧的去，新的来。如果幸福能像这眼前的风景一般，俯冲而来，就好像是陷入了轮回，恒顺众生，便再无疾苦……
“你抽烟了……”是一个肯定句。
沈流川低头嗅了嗅自己的衣服：“烟味很重吗？”
辛星抿了抿嘴：“嗯，有点儿……”
“嗯……不好意思，赶着来见你，没来得及换身衣服……”
辛星笑：“为什么抽烟？是因为白天的事吗？”
沈流川看了她一眼：“是，也不是……”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辛星，我觉得遇见你，是我的幸运……”
幸运，如果两个人的相遇，彼此都觉得是一种幸运，那么这种幸运无疑就会翻倍，就像有丝分裂，就像道生万物……
等红灯的时候，沈流川伸手握住了辛星的手。他的手大而温热，有着男人独有的干燥与宽厚，轻而易举地就将辛星的手包裹在其中。辛星与他对视了一眼，张开手掌反向与沈流川十指相扣。沈流川会心一笑，将手握得更有力度。辛星的手小而修长，而沈流川的手，宽厚而又骨节分明，两个手扣在一起，立马就相形见绌，好像古时候对犯人所用的指上刑罚。想到这儿，沈流川便立马减轻了些力道，生怕夹疼了她……
两人相视一笑，这世间或许真的有心有灵犀，而最好的情感，莫过于对方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对方的心思。曾几何时辛星觉得她与方木洋是心意相通的，可她错了。她猜到了他的小心思，也猜到了他的大方向，可那段感情生不逢时；而如今，历经了岁月浮沉，命运又极其眷顾地让把沈流川带到了她面前……
浓情蜜意的对视，令他们短暂地忘却了前行的道路。当沈流川意识到已经绿灯的时候，绿灯又跳成了红灯。他笑称：美色当前，这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
辛星跟着笑，觉得生命中很多想要的东西，时间都会给你，我们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心存善念，努力活着，然后再等一等时间……
“我们去哪儿？”辛星问：“已经快凌晨一点了……”
去哪里？是个好问题。显然，这短暂的相处并不足以解相思之苦。
“去我家认个门吧？”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沈流川是忐忑的。他既怕辛星误会，又不想解释显得欲盖弥彰。谁料辛星只是将手握得更紧：好啊……
“你就不怕我会有什么越轨之举？”反倒是沈流川不淡定了。
“那你会吗？”辛星眼神坦荡，这份坦荡于沈流川而言就像是流星一样耀眼，流星划过，直抵他的心底，穿透他的胸膛，反倒显得沈流川小家子气了。
沈流川诧异于辛星的坦荡，辛星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解释说：“我的坦荡，是基于对你的信任；同样，我对你的信任，是基于你对我的信任。所以归根结底，是你自己的成功……”
“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沈流川笑问。
“我努力向它靠拢，你怕不怕？辛星笑答。
车子兜兜转转开了近半小时，才终于到沈流川的公寓。辛星这才发现，先前沈流川所说的顺路，其实一点儿也不顺。从他公寓到琴行、再到X学院，简直是绕过了整个桐城。沈流川知道她有所察觉，便先开了口：“心之所向，皆是顺路……”
好一个心之所向，皆是顺路！
沈流川的公寓很高，在十九楼。进门后是一双黑色棉拖鞋，工整地摆放在门口。沈流川从鞋柜里取出了一双崭新的白色拖鞋，鞋长并不是沈流川的尺码；看里面的毛色，应该没人穿过。
“你这儿，不会就这两双拖鞋吧？”
沈流川笑了笑：“原本是只有一双的，认识你之后才有了第二双……”
辛星诧异：“你就这么确定我会来？”
“不确定，不过备着总不会错的，你看这不是来了吗……”
有时候当一个人很热切地希望一件事发生的时候，就会莫名地为这件事做准备。沈流川觉得这是一种虔诚的态度，在心理上能增加事情发生的概率。
公寓三室两厅，一切都井然有序。先不说男女，倒妥定是个强迫症患者的屋子。其中一室是书房，藏书诸多。辛星放眼望去，书籍归类很缜密，每本书上还留有大大小小的标签，看得出主人的用心与细致。
往外是个阳台，刚才沈流川走得匆忙，还未来得及处理掉烟头与烟灰。辛星数了数，一共六个烟头，其中一个，还是未抽尽的。
沈流川挑了挑眉，双手一举为自己开脱说：“刚才已经坦白过了啊……”
“刚才可没说是抽了六根……”
“可也没说不是六根，不是吗？”
“我倒是不知道，原来沈教授烟瘾这么大……”
沈流川却爱极了辛星这副管他的样子，说：“要是你不喜欢，我以后就不抽了……”
辛星望着天地交接处，那里隐隐泛着一些光亮，那是地平线上的光亮，是路灯，是霓虹。寒风抚过她的长发，吹过她的脸颊，吹得她有些凌乱，鼻尖也有些泛红。她随意地把头发顺到了耳后，侧脸对沈流川说：“沈流川，你不必因为我的喜好而去改变你现有的状态，我们都是独立的个体，我们可以磨合，但是不需要改变。”
在一份感情里，但凡有一个人为对方做出了改变，这份感情的平衡就破了。两个人最初在一起，一定是因为对方某种特质的吸引，而这种特质，绝对不是缺点。
“可是沈流川，身体是你自己的，你得对你自己负责……”
沈流川不明白为什么每次提到抽烟，都会有一种莫名的情绪胧上辛星的眼眸。
辛星被安排在了客房里，那房间一直空着没人睡过。床单被套都是从柜子里取出来崭新的。
“我就在隔壁，有事叫我……”
“嗯……”
一墙之隔，沈流川的心里好像有一只猫，不停地抓挠着他的心墙，让他心痒痒。那种感觉超越了生理上的渴望，他寻思觅找，到最后只能找到最朴素的两个字来解释此刻失眠的原因：兴奋……
他取出手机点开辛星的微信，想问她睡了没，可又怕打扰到她，便只是望着那方小小的白色，静默发呆。过了一会儿，手机暗屏了。待他再次点开，那方头像竟变成了插在白瓷瓶里的那几枝北美冬青！鲜红的果实生长在黑色的木枝上，那是冬日里的盎然生机，比春日里的那些娇艳更为蓬勃有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