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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他停下来,带着腼腆的微笑行了一个举帽礼。“请原谅,”他说,“我以为这里没有人呢。”

查里蒂站在他面前,挡住了他的路,“你不能进来。图书馆星期三不对公众开放。”

“我知道不开放,但我表姐把她的钥匙给了我。”

“哈查德小姐没有权利把钥匙给其他人,她的权利并不大过我的。我是管理员,我知道相关规章制度。这是我的图书馆。”

年轻人看上去十分惊讶。

“嘿,我知道图书馆是你的,如果你介意我来的话,我很抱歉。”

“我想你是来看看还能说什么来让她跟我作对的吧?但是你不必烦恼,今天这儿是我的图书馆,但明天的这个时候就不是了。我现在要去把钥匙和登记簿还给她。”

哈尼年轻的面容变得严肃起来,但没有流露出一丝她想要找到的负罪感。

“我不明白,”他说,“一定有什么地方弄错了。我为什么要对哈查德小姐或是任何人说你的坏话呢?”

这答复中明显的推诿让查里蒂的愤怒爆发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能理解奥玛·弗莱做这件事,因为从第一天起她就一直想把我从这里弄出去。我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她有自己的家,有父亲照顾她;还有艾达·塔格特,她去年从继兄那儿继承了遗产。但不管怎样,我们都住在同一个地方,像北多尔默这样的地方,只要每天走在同一条大街上,就足以令人们互相生厌。但是你不住在这儿,你对我们中的任何一个都一无所知,所以,你为什么非要插手呢?你以为别的女孩子会比我更有能力把书保管好吗?嘿,奥玛·弗莱连书是用扁铁压的都不知道!如果我没有无所事事地坐在这里,直到教堂响起五下钟声又怎样?谁在乎图书馆是开着还是关着的?你以为有人来这儿看书吗?人们来这儿是为了见朋友,如果我允许他们的话。但是我不会让来自大山那边的比尔·索拉斯呆在这里等待塔格特家最小的姑娘,因为我认识他……我说完了……虽然我本应该了解那些书的……”

她哽咽着停了下来,浑身上下因为愤怒而颤抖。她靠在桌子边上站稳,免得他看出自己的脆弱。

他似乎被眼前看到的一切深深地触动了,因为他晒伤的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地说:“但是,罗亚尔小姐,我向你保证……我向你保证……”

他的不安激怒了查里蒂,她恢复了原来的声线,回敬道:“如果我是你,我会有胆子坚持我说过的话!”

这嘲讽似乎使他恢复了理智,“如果我知道的话,我希望我会这样做,但我并不知道。显然发生了一些令人不快的事情,让你觉得我应该对此负责。但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事,因为我从一大早就一直在鹰岭上。”

“我不知道你今天上午去了哪里,但我知道你昨天在这个图书馆里,是你回家告诉你表姐这儿的书管理得很糟糕,还带她过来看我是如何忽视这些书的。”

年轻的哈尼脸上带着真诚的担忧:“没有人告诉过你吗?我不奇怪你为什么会生气了。这些书的状况很不好,其中有些书很有趣,真可惜。我告诉哈查德小姐这些书发霉、缺乏通风,我把她带到这里是要告诉她给这个地方通风是多么容易。我还告诉她,你应该找个人帮你除尘和晾晒。如果你听到的是另一个版本的话,我很抱歉,但是我太喜欢旧书了,我宁可看它们烧成篝火,也不愿放任它们发霉。”

查里蒂感到自己的抽噎声越来越大,便试图用语言来扼杀它。“我不在乎你跟她说了什么,我只知道她认为一切都是我的错,而我将要丢掉我的工作了,我比村里任何人都更需要这份工作,因为我在这儿没有一个亲人,不像其他人。我只想存够钱,将来某个时候可以离开。如果不是因为这样,你以为我会一天又一天地坐在这个墓穴里吗?”

对于这一控诉,她的听众只关注到最后一个问题:“这是个老墓穴,但是它一定得这样吗?这就是重点。我把问题交给了我的表姐,似乎才造成了这个麻烦。”他的目光扫视着狭长房间里那道忧郁的半影,那半影停在污迹斑斑的墙上、一排排褪色的书上,还有那张结实的红木书桌上,桌子上方是哈查德一世年轻时的画像。“当然了,困在山坡边的这座坟墓似的建筑物里,做什么事都不好,如果不在山上打个洞,就无法获得良好的通风。但是还有另一种方式可以通风,而且可以让阳光照进来,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会告诉你怎么做……”这位建筑师对改造建筑物的热情让他忽略了查里蒂的不满,他指导性地将手杖指向框架。但查里蒂的沉默似乎在告诉他,她对图书馆的通风不感兴趣。他突然转身,向她伸出两只手:“听着,你不是说真的吧?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会做任何事情来伤害你吧?”

他声音中出现了一种新的音调,让她卸下了防御——从来没有人用这种语调跟她说话。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高声哭喊。他握住查里蒂的手,她感觉到了前一天在山坡上想象的那种光滑触感。

他轻轻地捏了一下她的手,然后放开了。“唉,为了让你在这里过得更愉快一点,也为了让这些书的状况更好一点。如果我表姐曲解了我的话,我很抱歉。她很容易激动,而且活在一堆琐事当中。我不该忘了这一点的。不要用这样的方式来惩罚我,让她觉得你把她这事儿当真。”

听到他把哈查德小姐当作一个爱发牢骚的小孩,她感到舒心。尽管他很腼腆,但有着某种力量,也许是城市的生活经历赋予他的。事实上,撇开年龄不说的话,正是罗亚尔律师曾经在内特尔顿生活过,让他成为北多尔默最伟大的人。而查里蒂确信这个年轻人在比内特尔顿更大的地方生活过。

她觉得,如果继续维持指责的语气,他便会暗地里把她归为哈查德小姐的一类,而这种想法突然让她变得天真起来。

“我怎么对哈查德小姐,对她来说并不重要。罗亚尔先生说她准备找一个受过培训的图书管理员,我宁愿主动辞职也不愿让村民说是她把我辞退了。”

“你当然愿意这样。但我肯定她不是真的想把你辞退。不管怎样,你不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先弄清楚再告诉你吗?如果是我搞错了,你再辞职也不晚。”

听到他想插手此事,她的自尊心涨红了双颊:“如果我不合适,我不希望任何人劝她留下我。”

他的脸色也变了。“我向你保证我不会那样做。你只要等到明天,好吗?”他那双灰色的眼睛腼腆地直视着她的眼睛:“你可以相信我,你看,你真的可以。”

她内心所有冻结的痛苦似乎都融化了,她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尴尬地低声说:“噢,我会等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