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阙
上QQ阅读APP看书,第一时间看更新

第7章 河神祭祀遇乐铃

西市路口一爿炉饼摊桌前,宇文玄蹲在地上,入神地观看面案前的中年妇人的表演。只见她翻动手臂,将个揉面、抛洒葱花、胡椒的制饼过程如同玩戏法般有趣。

“去去去,哪里来的穷酸小子?莫不是想偷师学艺不成?看也白看,你不知咱这秘制炉饼和这缸内的桑落酒,便是在下能叱咤西市多年不倒的秘方咧!”

头顶传来一阵带有浓烈葱蒜臭味的吆喝声,惊得宇文玄忙跳开来,火光熊熊的火炉旁,紫红脸膛、腮边一圈钢针黄须的摊主,正竖起粗短拇指划向空中飘荡的酒旌朝他夸海口。

“那就来笼饼、一碗桑落酒,小哥我尝尝,是不是像你吹嘘的那般好味?”宇文玄不服气地跨步坐到桌前,以掌拍打油污桌面。

“好嘞!小哥不知。这桑落酒得于盛夏时置于太阳底下暴晒,经一旬,其酒味不动,饮之香美而醉,经月不醒,深得江湖英雄、王公贵族们的推崇。”

摊主换上笑脸,唾沫星子乱飞地吹嘘他家的酒来。说话间,他端来一筐飘动葱花香的热腾炉饼、一海碗酒香的桑落酒放在桌面。宇文玄顾不得烫手,抓起张饼就狼吞虎咽!此番出宫,是跟随了文王府邸采买奴婢的宫爷到西市,宫内掌灯局缺少人手,一时没买到合意的年轻女奴,宫爷先返回,他趁机留下闲逛。

“兰山爷,有大买卖上门了。”宇文玄听见一把破锣响的沙哑嗓音在耳旁响起。只觉好笑,这小破的地摊,会有什么大买卖?摊主爱吹嘘,客人也跟着瞎起哄呢。

他端起海碗,眼尾瞥见一位蒙面大汉骑马到炉火旁,俯身与摊主正神秘地嘀嘀咕咕。摊主接过包金线勾勒出“崔”字的沉甸甸黑锦囊,蒙面大汉随即骑马汇入熙熙攘攘的人潮中。

“婆娘,面揉筋道些,加上这把胡椒,贵人要吃胡椒味的炉饼,等下派人取饼。”摊主手里多了把花椒,塞到揉面妇人掌中。宇文玄侧侧身,这样能看得更清晰,妇人天女散花抛洒花椒的画面。

妇人不发一言,抓起花椒高扬手臂,青色花椒如雨滴纷纷洒落在面团上,宇文玄觉得有丝不对劲,却又想不起来,只得埋头啃饼。

“摊主,来坛酒!”

说这话的是位头戴斗笠的年轻男子,他的斗笠快盖住整张脸。大剌剌坐到他桌对面,随手把云纹如意锦缎包裹的长剑放在桌首。听其声,倒也响亮。敢情是位身怀绝技的剑客?宇文玄胡乱猜测。

“在下慕容冲,兄台贵姓呢?有缘相识,交个朋友如何?”

对面的年轻人摘掉斗笠,露出俊朗帅气的面容,一对不似凡人的碧蓝双眼,闪动波光粼粼的光芒,他主动抱拳招呼。

宇文玄愣了,料不到他有一表好人才!他拘谨地撩起半成新的白袍作揖,“小弟宇文,单名一个玄字,独自在文王府邸打杂,何德何能令英雄赏识?”

因为质子身份,在宫内,他常被所谓自诩为英雄的宫人们欺负惯了,背上残留的鞭伤,还隐隐作痛呢,便对口称英雄的所为,持有疑问。

“宇文老弟,此言差也,看这来来往往的商客,谁不是光屁股出生,裹条布离世?兄长我,也是孤身一人,漂泊不定。”

慕容冲从皮囊摸出把散碎金瓜子,豪气地扔在桌上大声呼叫道,“老板,帮忙到前面酒家整治点下酒菜品和上等佳酿!”

“两位小哥,莫要慌。待这屉给贵客备下的饼出炉,即刻便来。”

摊主脸上堆满笑,他放下坛桑落酒,转身就走。桌面金灿灿的金瓜子,正眼也不瞧一下。

“这摊主当真不识货?天大的贵客也就一笼饼的散碎金叶子,这堆金瓜子,他还瞧不上眼了?”慕容冲摊不满地发牢骚,宇文玄忙为他开坛倒酒,岔开话题。

“兄台这把剑真乃宝物!”

“宇文老弟也练功夫?这剑是在草原大漠遇上的落魄剑客,以低贱的价格买来。”慕容冲解开云纹锦袋,唰得抽出宝剑。

“剑为百刃之君,老弟略知一二。”

宇文玄庄重地接在手,但见剑身用锡金属熨烫出菱形花纹,剑柄镶嵌绿松石,底部整齐排列着十九个同心圆。他试着挥舞几下,托在手中沉重如山,使起来轻盈如羽。

在宫内,宇文玄常听教授文王的师傅讲授剑术,粗通皮毛。他不禁羡慕地说道,“慕容兄,这是把胜利之剑,有王者气象!”

“老弟若爱,赠你就是了!”

慕容冲满不在乎地晃晃脑袋,一把推到他桌前。

“君子不可夺人所爱,不成,不成。”

宇文玄慌得摆手退缩,他哪有实力使得动这把宝剑?就是拿在身旁,多半被宫内眼馋的家伙们个抢了,除非献给文王。

两人正推辞间,有匹黑马飞扬起黄沙漫天,气焰嚣张冲到炉火旁,有位佩剑青袍的汉子气焰嚣张的连声高呼:“兰山老奴,平原侯家的花椒饼呢?”

“大人,喏,早备好平原侯烤制的花椒饼。”摊主点头哈腰地双手高举六角黑底红漆描金梅花食盒,递到汉子手中。

“算你这兰山老奴机灵,下回再和你算账!”汉子接过食盒,也不细看,就扬鞭离去。

“下回?哼,平原侯以后可就吃不到啰。”摊主直起腰身,神色倨傲冷哼道,与方才的奴颜媚骨判若两人。

宇文玄正要呼喊他去备酒菜,揉面的妇人驼着背来到他们桌前,咿咿呀呀比划着什么。

“这位驼背哑巴妇人要干什么?”慕容冲神情困惑,收起宝剑,宇文玄正迷惑不解,摊主甩动毫毛毕现的粗腕,拱手致歉道,“两位小哥,怠慢了,妇人家中有紧急事,得早收摊了。”

“真是撞鬼了,还有不愿赚取金瓜子的买卖人?”慕容冲气鼓鼓地把金瓜子装入腰间锦囊,走到对面的酒家,宇文玄忙跟他前去。

两人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慕容冲的金瓜子迅疾换来鲜鱼、嫩鸡、肥羊及时令瓜果与西域美酒。

装酒的器皿是海上岛国传来的马头玻璃壶,不知名的酒在透明的壶中泛出猩红的光泽。

宇文玄端起酒杯,视为与东都城酿制的“梨花春”酒为相同物,挺脖生吞,不想,酸腐的酒气涌入喉间,呛得他连连咳嗽。

哈哈哈,慕容冲见他的狼狈状,开怀大笑起来。

“老弟,这冰山葡萄酒是西域的珍稀品种,可不能这样糟蹋,得一口酒、一口菜,方品咂出滋味。”慕容冲收敛笑,为他重新斟满。

宇文玄出惯了洋相,脸虽发烫,言语上还得争回些面子:“原来是西域酒,怨不得酸得掉牙。”

“老弟,这酒比不上灵鹫部落的马奶子劲儿烈,浅斟慢饮,那是小娘子们的矫情,不是你、我耍剑舞棒的习气。”

慕容冲夹起卤羊肉,啜饮葡萄酒,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老弟来这西市是采购马匹?”

“不,瞎逛逛。老弟在文王府上多年,甚少离宫,就想看看宫外的世界。”

宇文玄盯着盘中油汪水亮的嫩白羊肉,傻傻出神。十二岁那年,有位自称是他阿爷的男人宇文云飞,领他出宫饱餐羊肉大餐。席间,宇文云飞告诉他,在遥远的石头城他还有位同父异母的妹妹,要他耐心等候,终有一日,他会接自己回石头城。从那时起,他清楚自己的身份,宫内人欺负他,是因为他是质子。

“宫内生活好玩吧?”

慕容冲的碧绿眼珠闪耀出好奇的亮光。

“没这西市热闹。”

宇文玄勉强笑道。他从不觉得宫内好玩,他是凡事看人脸色的下人。那日,他壮胆问宇文云飞,他的阿娘是谁?宇文云飞支吾半天,意思他阿娘地位身份尊贵,但不在人世了。宫内人却讥笑他阿娘不过是卑微的宫女,生他难产而死,自己吃百家饭长大。不管阿娘是谁,她都死了,他是无阿娘的可怜虫。宇文玄忍不住想落泪,便埋头猛啃羊腿,借机掩饰内心苦楚。

距东都城外百里的西市是各地部落与中原贸易的集市。部落族群的商人带来牛、马、羊、野兽毛皮、香料等换回丝绸、布匹、茶叶、瓷器,交易时间从每日卯时凌晨至未时午后。

“听闻到了西市,不买良马,等于没来过西市!到了西市,不参拜河神祭祀,也是没来过西市!”

“河神祭祀?什么时候?”宇文玄来了兴趣。

“午后散市,河神祭祀才开始,我们还可畅饮几个时辰。”

两人吃饱喝足,随着汹涌如海浪的人流向河神祭祀的方位走去。散市后的西市,烟雾缭绕,人满为患,成为酸、甜、苦、辣、麻五色香味刺鼻的八方美食街。

宇文玄只觉眼花缭乱,这西市比宫内生动活泼有趣多了,好些吃食都是他平生闻所未闻。

“老弟,你这神情,可真是下山的和尚,见到什么都有趣,等会见到老虎,你可不要跑?”

“老虎,这里怎么会有老虎,又不是在围猎的大黑山?”

“老虎就是女人,女人就是老虎。”

“兄台取笑老弟,不过,若用老虎比喻女人,那么宫内岂不成了动物森林?”

宇文玄想象着,倘若宫内众多的夫人、宫娥们幻化成穿红着绿的母老虎,可真是天底下最好玩的事了。两人都乐得齐齐大笑起来。

“速速后退,河神新娘来了!”嘈杂喧哗中,有骑着高头白马的人在高声呼叫,人群如潮水退潮般闪出一条道。

宇文玄踮起脚尖,牛角号响起,四头装饰华丽的白象组成的喜床,缓步走来,四面围着的白色纱幔迎风飘散,跪坐着红嫁衣,头戴红盖头的曼妙女子。

“用活人祭奠河神?”宇文玄听见慕容冲惊奇的低呼,他也替喜床上的女子遗憾。

“那是牧羊女乐铃呀,她才满十七岁呀,造孽啊。”人群里有位白发老婆婆呼天抢地地哭喊。

“你这疯婆子,胡言乱语,那是乐铃女子的殊荣,能被河神选中,该是几世人修来的福分?”有人在厉声训斥她。

“是,多少年了,祖辈开始,这河神点名只要十七岁的漂亮处女成为他的媳妇,方能保佑西市这片土地上生活的子民,可为什么,还是隔几年又有天灾人祸?还是会有兵荒马乱?”

白发婆婆并不惧怕,振振有词还击驳斥她的对手。

“老太婆,你这是嫉妒你们家没漂亮的处女被河神挑选吧?”精壮的闲汉出言讥讽。

“阿婆,你认识这位河神的新妇?”

宇文玄直觉此事有蹊跷,宫内怎没听说民间有河神娶媳妇的事?他决定弄个明白,便与慕容冲说了他的想法。

“你说乐铃?苦命的小姑娘,是被人卖给老身抚养大,刚满十七岁,就被巫师挑中。唉,山上的牧民都为我们道贺,可我这老婆子清楚这私底下的勾当,都是哄骗人的鬼话。”

婆婆抹着眼泪,颤巍巍跟着喜床走去。

“什么勾当?就没人管管?”宇文玄对这素未谋面的姑娘心生怜悯,想起阿爷对他提到过,他还有位妹妹在石头城。

“怎么管?这是西市历代相传的风俗,官府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慕容冲代为婆婆解答。

“两位公子,借一步说话,老身恳求两位公子救出乐铃,带她远离这里。实不相瞒,老身当年也是被挑中的河神媳妇,亏得老身识水性,沉到河底时,老身私自从下游处脱身,逃跑到山上,成为牧羊人的妻子。”

宇文玄料不到这白发老婆婆,还隐藏着心机。

“阿婆,如何救?”慕容冲抽出宝剑,他以为必当要厮杀一番。

“你们谁识水性?乐铃会坐在喜床上,祭祀后,就被人推入河中央,巫师会施法,两旁围观的人群观看她逐渐沉入水底,巫师的法事做完,人们才会散去。”

“我略识点,就是识水性的人先躲在河中央的水下?可是,我不能在水下太久,需要人在岸边掩护。不然,两人都会很危险。”慕容冲抢先否定。

“慕容兄,何必麻烦?直接硬抢不更好?不能等乐铃推进河中,在半道上,出其不意,强抢,不更省事?就是需要两匹快马。”

宇文玄在宫内见识阴谋诡计不少,解决问题最根本就是在最想不到的地方出手,胜算才最大。

“快马?老身有贩卖马匹的朋友,两位公子可出得起价钱?”白发婆婆指着人群里翘首张望的刀疤脸矮壮男子。

“刀疤脸,快,赶紧过来,有生意上门!”白发婆婆嗓门奇大。

刀疤脸迅疾如风,跑到三人面前,结结巴巴扭转着肉脖:“谁,要买,啥,啥品种?”

“快马两匹,这袋金瓜子,可够?”慕容冲扯下鼓囊囊的锦袋,在他眼前晃动。

宇文玄见他下手快,且出手阔绰,寻思这慕容冲肯定是花钱如流水的富贵公子,不由暗自心虚自卑。

“走!看在阿婆面上,这金瓜子就给挑两匹千里马。”

宇文玄与慕容冲骑在马上,慕容冲戴着斗笠,遮住面容,宇文玄扯下汗巾,蒙在脸上,随着人潮靠近坐在大象喜床上的乐铃。

两人分好工,宇文玄飞奔喜床,将乐铃抱下来骑在马上,冲出重围,慕容冲负责点燃鞭炮,分散人群,混乱视听。

在宫内,宇文玄偷师学艺,十多年下来,还从未试过手。他怕得手心渗汗,双眼紧盯喜床上背影纤弱的乐铃,不知红盖头下的她,会是怎样的大美人呢?

白发飘然的巫师,身穿宽松的衣袍,坐在高高的祭坛前,闭目冥想,似乎正与天上众神私语。

慕容冲趁机向祭坛前抛出一串点燃的鞭炮,火星飞溅,响声大作,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抱头鼠窜,巫师猝不及防纵身飞起躲避。

趁这混乱当口,宇文玄腾空跃起,张开双臂横抱红衣女郎,稳稳落在马背上,向着空出的小道奔跑,慕容冲在身后掩护。

怀里的女郎似被吓坏了,浑身抖筛般发抖,宇文玄想到她的身世,不由对她生出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怜爱之情。

他胯下的黄马,脚力够快,驼着两人的重量,也不见它吃力。宇文玄向东都城内跑去,到了城里,西市的巫师就鞭长莫及了。

一百里的距离,跑了整天,两人终于赶到城门关门的最后时刻。

宇文玄抱起红衣的乐铃下马,叩响城内一家名为“春风”的小客栈红门,这里离宫较近。

“老弟。该给乐姑娘把盖头揭了,不然,客栈的人会起疑心,以为我们拐卖新娘子呢。”

“乐姑娘,莫怕,我们是白发阿婆的朋友,在下宇文玄,这位是慕容冲。”

宇文玄边说边将她的盖头取下,乐铃有张轮廓分明的鹅蛋脸,她生得浓眉、黑眼,高鼻、丰唇,散发出原始野性的粗犷美。近在咫尺的这张俏脸,在幽暗的灯光下,似吹来一阵高原的风,使他如沐春风。

宇文玄手上的红绸布飘落在地,乐铃弯腰捡起来,顺势向两人深深道了三个万福,声若银铃:“乐铃谢过两位公子的救命之恩,日后,乐铃甘愿为奴,伺候两位公子起居饮食。”

“乐姑娘这话,可是折煞人了,吾等救你,并无任何意图,只是遇上不平之事,拔刀相助的本分。”

不等宇文玄发话,慕容冲先拱手回礼。

“就是,乐姑娘。外间夜凉,先入内到房间休整再作下一步安顿。”

宇文玄匆匆回避她火辣纯洁的眼神,到柜台要三间上等客房,三人上楼进房,彼此安顿。

“宇文老弟,开门。”

宇文玄刚端起茶碗,房门被慕容冲敲得山响。

“何事如此性急?”

慕容冲换过新袍,整个人显得精神抖擞,俊朗出尘,看得宇文玄都有点嫉妒了。

“慕容兄台好颜色,走在这东都城街头,不知会迷倒多少怀春少女?”

“宇文老弟,世间大英雄,哪位男人是靠颜色留名?还得靠手中的剑,靠项上人头的谋略。”

宇文玄见他出言不凡,对慕容冲更为敬佩。

“我来找你,是问乐铃姑娘如何安置。”

慕容冲坐在靠窗的胡床,面色沉重。

“她不能回西市,不带着她,难道赶走她?人间险恶,她这样的弱女子,又能去哪?”

宇文玄背对他,不肯说出他要带她入宫的意图。他要送乐铃伺候文王邀功,日后少受人欺负。

“你不会想着带她入宫吧?”

慕容冲的大实话,臊得宇文玄抓耳挠腮,他只得点头承认。

“那,你也把兄长我也带入宫,谋个差事?大家彼此有个照应?”

慕容冲兴奋地扳过他的肩,满怀信心地恳请道。

宇文玄好不为难!慕容冲太高估他的能力了。他在宫内,无钱无势无依靠,慕容冲是男子,还是相貌堂堂的未被阉割的男子,宫内最不缺的就是男人啊。

“慕容兄台,老弟……唉,不妨告诉兄台,老弟只是文王身边的质子,人微言轻。”

宇文玄难为情地嗫嚅辩解,隔壁房传来女子呜呜咽咽的啼哭,是乐铃!宇文玄正欲开门,被慕容冲拉住,他笑嘻嘻把宝剑丢到他怀,“你不肯带我入宫,我自有办法,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