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那天晚上，查尔斯·安东尼·布鲁诺平躺在埃尔帕索一家酒店的房间里，努力将一支金色水笔平放在他那纤细的中间凹陷的鼻子上。此刻他心神不宁，睡不着觉，却也没有精力下楼到附近的酒吧游逛游逛。他已逛了整个下午，所以不怎么想游逛埃尔帕索。他也不太想去大峡谷。他更关注的是前天夜里在列车上突然想到的那个点子。真遗憾那天早晨盖伊没有叫醒他。不是因为盖伊就是那种可以合伙谋杀的伙伴，而是他喜欢盖伊这个人。盖伊是一个值得认识的人。此外，盖伊把书落下了，他本来能还给盖伊的。

天花板上四个叶片的吊扇掉了一个叶片，发出呜吱—呜吱—呜吱的声音。如果四个叶片都在，会凉快些，他想。盥洗室有个水龙头漏水，床头上方的台灯夹子坏了，可怜地悬垂着，壁橱门上尽是指纹。就这样子，他们居然还敢告诉他，这是城里最好的酒店！为什么他住过的每个旅馆的房间总是多少有些不对劲呢？总有一天，他会找到并买下世界上最完美的旅馆房间，即使在南非也无妨。

他起身坐在床沿上，伸手拿起电话。“帮我接长途，”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鞋子在白色床单上留下的红土鞋印，“格雷特内克166J……格雷特内克，对，”一阵子等待，“长岛……纽约，笨蛋，听说过吧？”

一分钟不到，电话接通了他母亲。

“对，我在这里。你还是周日出发吧？你最好……哦，我骑骡子跑了一遭，也快累垮了……是，我看过大峡谷了……不错，但颜色有点像玉米色……好了，你情况怎么样？”

他大笑起来。然后蹬掉鞋子，抱着电话向床里边一滚，躺在床上，大笑个不停。她告诉他说，回到家里，发现“队长”在招待她的两位朋友——前一天夜里见到的两名男子——两位顺道拜访，误以为“队长”是她父亲，在接下来的谈话中，老是说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