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秋 山 院
经过半个月的准备，她终于弄明白了秋山院的入学内容。学院内主修当世儒学典籍和《大虞律》以及君子六艺，兼修农科和算学。入学学子要求九岁以上皆可报名，非正规渠道入学的学子，必须经人引荐，测试经史诗词策论撰文合格后才能入学。学馆内分甲乙丙丁戊己六班，最后两班多是京城权贵家中，年纪比较小的资质出挑的子弟进学。
学馆因为建在城外，除了每月的束脩，还需要交纳一定数额的银钱做食宿之用。所以甲班多是朝中富贵子弟所在，乙班次之以此类推，寒门子弟多数在己班里。学子的学舍安排也是如此。
等她拿到托越扬他爹写的引荐信后，端十一也把查到的麦冬和那个少年的身世背景资料，送到了她面前。看完手上的一叠资料，她皱紧了眉头。
麦冬原名冯一麦，原来惠州罪臣知府同知冯信义的孙女，因为祖父参与三十年前的，二王爷谨王越枫的叛乱而受牵连，妻女获罪贬为官奴。
那个少年叫庞柯临是麦冬姨母家的表哥，青州人士，是个标准的孤儿寡母名下的寒门子弟。他能在秋山院求学就是沾了麦冬的光，因为麦冬对他情有独钟，他在秋山院的束脩，一直都是靠麦冬供给。
端十一查到的这些消息，没有给端蕙玖带来什么有用的好处，反而更增加了她对这件的疑惑。
“十一，安排人盯着他们继续追查，查清他二人的姻亲故旧，看看是否和京城里的人有瓜葛。”
“是。”
五月二十四天气大晴，端蕙玖女扮男装带上擅医的元新和侍卫端七，坐马车去了城外的秋山院。唇红齿白的十岁小少年，半散着头发发髻上束着水蓝色丝带，精致的面容一双杏眼清澈闪亮。穿一身水蓝色圆领束腰锦袍，腰间挂着洁白无瑕的玉福寿佩，身姿灼灼的站在夫子聂彦君的面前。
看完手里的举荐信，聂彦君抬头皱着眉上下审视眼前的小少年。“你就是福王爷信里说的尚九？”
“正是。小子得十二王爷厚爱，想入秋山院求学，所以特地前来求见聂夫子。”
“你为何非要来秋山院？秋山院不开女课，倒是衡山院有，以你现在的名声和身份根本不堪入秋山院学习。”
“回夫子，小子虽是顽劣，但却不是草包。自认才学堪入秋山院甲班夫子的眼，所以自不愿屈就衡山院。”
“黄口小儿，好大的口气！”
“夫子可以出题一试，是否是尚九自夸海口？”
脾气倔强对学问要求严谨的聂夫子，今日遇见一个找上门来自命不凡的小儿郎，这个消息在秋山院传的大响，一时吸引了不少路过的学子围观。
“好，你就以此子手里的画为题作一首诗。”聂夫子捋着下巴上的胡子顿了一会儿，抬头看见学堂游廊下一个学子，手里拿着一副山水花鸟图几个人在围着看。
“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她只是略有一会儿停顿，就随口说出一首五言绝句。
“明白直述立意简洁，还是一首藏迷诗。妙哉！妙哉！”今日国子监祭酒翁岳明正好来找秋山院山长左林元，商议俩学院进行学子六艺比试的事宜。二人在公房谈完了事情左林元出来送他，他带着随从刚走到廊檐下，恰好碰上了小九儿站在光天下一脸淡定的测试吟诗。
“......”聂夫子和围观的学子听了，都一齐惊讶的看着站的挺拔的小少年。
“娃娃，你几岁了？”
“回大人，刚好十岁零四个月。”
“哈哈，为何来此啊？”
“小子尚九有求知心，圣人云：川学海而至海，故谋道者不可有止心；莠非苗而似苗，故穷理者不可无真见。听闻秋山院提倡授业因人施教，故来求知。有道是守身必谨严之人，凡足以戕吾身者宜戒之；养心须淡泊，凡足以累吾心者勿为也。人之足传，在有德，不在有位；世所相信，在能行，不在能言。所以我慕名而来不过是想做个明白人而已。”
“......！”众人听得都一诧。
“哈哈，聂兄，这娃娃长得精灵钟秀甚合我意。你让我带走，我引荐他入国子监如何？”
“哼，你这墙角挖的倒是干脆！没听到这孩子说慕名而来吗？”聂夫子眼一瞪不客气的对他说，转头又问端蕙玖：“可还会些别的？”
“......！”聂夫子这脸翻得真是比翻书还快，刚刚不是还一副看不上的样子吗？
“我还擅长经营之道，擅理账和骑射，粗通几下拳脚，书和琴勉强能看一看听一听，其他的不会了。”
“......”这还让其他人怎么活？
“嗯，这个年纪已经不错了，娃娃倒是个实在的。”翁岳明捻着胡子笑眯眯点了点头。
“嗯，甲班你是去不了了，还有三个月秋闱。回去收拾一下，三日后先入戊班吧。”
“是，多谢夫子。”
三日后端蕙玖化名尚九，带着元新和端七两名陪读，正式进入秋山院丁字学舍，成了里面年龄最小的一名学子，隔壁就是住在戊字舍里的庞柯临和沈文雷。
十天后洛钧舒也进入秋山院甲字班，和她分到了同一个学舍内，秋山院的学舍是二人间，里面非常宽敞。一进门是会客和用膳的前厅，后面用一具宽大的屏风隔开寝室。小九儿不差钱安排元新和端七住在学馆的下人房，学舍内除了洛钧舒和聂夫子，谁都不知道她是女儿身。
秋山院的学习紧张而又忙碌，不过这难不倒适应能力强的小九儿，前后不过半个月他俩就和隔壁戊子学舍里的俩人熟稔了。四个人经常在一起辩论学问用膳和洗漱。
随着二人朝夕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洛钧舒发现小九儿真的是个相当优秀的女孩子，虽然爱玩儿纨绔了点，但是学问好头脑反应快，还能举一反三一点也不迂腐。
不过她闯起祸来也是无人能敌的。一月前她刚带着几个交好的学长，把聂夫子养了三年的大白鹅，翻墙抓出去偷偷烤了。结果被打了二十手板，抄写《弟子规》十遍。
十天前在学舍和学长制纸牌玩，输了的人脸上贴纸或画各种搞笑的图案。被巡夜的监学当场抓获，关了二日禁闭。三日前杜夫子讲她最不愿意上的经史课，半路上打瞌睡，最后直接睡过去又被抓到，被打了十诫尺。
至于她平常做的这样的事，真是数不胜数。虽然她常常获得聂夫子的称赞，也经常因为调皮闯祸，被罚举着水盆站墙角。
洛钧舒最喜欢看她肆无忌惮的哈哈大笑眉眼弯弯，笑得连眼睛里都装满了星光。那样的她生动鲜活朝气蓬勃，让守在她身边的人，心里也觉得跃雀欢喜起来。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秋闱日，八月初九京城范围内的生员都齐聚贡院，由礼部尚书祝书恒任主考官，大理寺卿吕廷问任副考官主持乡试。
端蕙玖作为走后门伪造了身份的一员，没有经过县试和府试的海选，也就没有资格走进了贡院大门。看着其他人通过门口侍卫层层搜检之后，想象一下坐在狭小憋闷的号舍里熬九天，她就觉得心塞。不过她提前在聂夫子面前软磨硬泡，求他答应发榜后将这次会试的试题，抄出来试试自己的实力，他答应了。
考试内容包含经义和墨义以及帖经等经典典籍内容的策问和诗赋，洛钧舒仔细的看着卷子思索了一会儿后，就提笔开始答题。三天窝在狭窄的号舍里憋着，第一场结束后，考生出来都憔悴的如脱水的小白菜了。洛钧舒是本地学子，坐车回家舒舒服服的泡了个热水澡，倒在床上一觉，就睡了一天。
睡醒后收拾干净又开始考第二场，三场考完走出贡院他差点虚脱了。为了深刻体会一下古代学子考试的氛围，女扮男装的端蕙玖站在贡院门口，看着不少踉跄走出贡院的学子，她不由得感叹古代的升级考试太可怕了。
半个月后乡试放榜，洛钧舒得了个第三名，尚九在秋山院聂彦君三名夫子的监督下初次小试牛刀，用三天把这次的乡试试题做了一遍，其答卷的策问立意标新见解独到，而且切合实务。让看到的人连连称奇，她满腹才华难掩其光在秋山院一鸣惊人。甚至还引起了山长左林元的关注，山长看过她的卷子后，兴冲冲的拿着，当天就进城面见好友祝书恒。
礼部尚书祝书恒看后大赞，认为此生的文采，比会试榜上的第六名亚魁还出彩。当知道此生年纪才十岁时，遂起了爱才之心立即拿着卷子进宫奏明皇帝。
“陛下，二皇子又添皇孙，母子平安。”御书房的总管太监徐安得到泰康宫的小太监禀报，赶紧进来回禀。
“嗯，好，让皇后多备些赏赐送去二皇子府。”
“是，奴才这就吩咐下去。”
“陛下，礼部尚书祝书恒在御书房外求见。”
“宣他进来。”
“是，宣礼部尚书祝书恒觐见！”
“臣祝书恒叩见陛下！”
“平身，起来说话。”
“谢陛下！”
“近日秋山院有一奇才童子尚九年十岁，因为年纪小没有秀才功名，不能参加今年的会试。三日前其师秋山院夫子聂彦君，联合同僚二人以此次会试题目，用三天时间考他，此子应答不俗很有见地。山长左林元见童子如此奇才欣喜若狂，拿着他的卷子来找臣，臣看过后也甚为惊讶。
此子若能得陛下所用，选作天子门生，日后必将是我朝栋梁。望陛下能为次子网开一面，恩准臣为他加开一次恩试，将其收揽于陛下麾下，以示我大虞陛下仁爱选贤惜才之心。此乃小尚九的答卷，臣看过惊喜之余，特呈陛下御览！”
“哦，呈上来我看看。”今日正赶上皇帝刚得知二皇子又添麟儿，心情高兴大手一挥就同意了。
“爱卿，此卷当真是那十岁小儿所作？”
“千真万确！”
“哈哈，真是奇才神童，若是此子果真如此，爱卿所请也无不可。”
“陛下圣明，正是陛下隆恩泽被天下，方使天佑我大虞奇人异士丛出不穷！”
“哈哈......，爱卿言之有理，徐安拟旨。”
“是。”
“臣告退。”
于是祝书恒怀揣圣旨亲临秋山院，和山长左林元二人亲自出题，让尚小九用三天各考了经义策问和诗赋。以“为政”为题，小九儿以自己独特的视角剖析现存问题，并提出了条理细致清晰的解决方案。
还提出因地制宜，因势利导发展农业，强民等于强国的理念。后面还附加了具体的实施计划和方法，内容以多垦荒增加土地面积，以土地贫良制定赋税多寡，并改进农具，实行农畜相结合的耕作方法，合理降低税收，以提高稼棵亩产量为主导，提高农人耕作种植的积极性，来达到强民的目的。
让祝书恒和左林元二位沉浸官场实务多年的老江湖，看了一下子惊呼当今神童。立即坐马车进宫上呈天子御览，陛下越康看后哈哈大笑，直呼此乃天下奇才神童，御笔一批破格提她成了本年度年龄最小的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