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她早死了，您回吧
初一这天一早，天气难得放晴。按照习俗，这天是要给逝去的人烧新年纸。
一大早，秦妈就把东西收拾停当，郁庭川带着大家出门。本来是不让宁馨去的，宁馨不愿意一个人在家，就说自己能行，大不了在山脚外远远等着，这样也不怕犯忌讳。
于是夜光开车载着夫妻二人和两个姐弟，与莫元一家汇合，一起去了青龙山公墓。
还没到公墓，就被堵在山脚下的公路上。今天上山的人太多了。
大家商量一下，最后步行上去。留下莫元婶婶陪着宁馨在山脚下的车里休息，等着大家回来。
大概过了快半个小时，宁馨与莫婶婶正站在路边说着话，有辆车经过她们身边，又突然停下，车窗摇下，里面的人朝着宁馨喊：“宁馨！宁馨！”
听到尖锐的声音，宁馨回头，皱眉，看着喊她的女人。
她大姑，三姑，和宁家的一些亲戚，都挤在一辆大众车里，开车的是大姑父。
大姑宁维兰从副驾驶位子下来，表情又惊又喜。
“哎呀，宁馨，你回来了啊！怎么都不来大姑家玩？到跟外人走得近了，怎么就跟大姑家生疏了？”
似责备又似提醒，话中有话，训着宁馨。
又看到宁馨挺着的肚子，那语调就更尖了：“呀呀，这是要生了？肚子这么大，你结婚不是没多久嘛……怎么这么快就要生孩子了？”
大姑的话，让宁馨听出用意，不就是想说她未婚先孕什么的……看着周围人群对着自己指指点点的眼神，宁馨眼神一冷到：“说完了？”
宁维兰被宁馨冷硬的反问一堵，倒不知道该怎么接，只是感觉到宁馨的怒意。
她平日就是个不肯吃亏的主，在家里，丈夫也是让着她的强势，此刻看到宁馨对自己的不敬，也有些恼羞成怒。
于是编排宁馨的话也脱口而出。
“啧啧，这嫁了有钱人，就是不一样，连跟自己的长辈说话都这么冲啊？”
“长辈？您有长辈的样子吗？”宁馨反唇相讥。
“自己该干嘛干嘛，以前你们怎么欺负我妈妈的，怎么对待我的，别以为我忘记了。我可没想要你来当我的长辈。我恨不得自己不姓宁！”
“你……”宁维兰没想到宁馨说出这样决绝的话，胸口被人顶撞得痛。
这时，小妹宁维北站了出来，把大姐一扯说：“大姐，算了，人家不稀罕咋们，咋们站这儿说再多也白搭。”
宁馨看着三姑，没有说话。
宁家三姑平日就是宁家一个独特的人，感觉跟谁都冷冷淡淡的，也不喜欢扯谁的是非，个人感情嘛，好像到现在都没结婚。
宁馨也有些看不明白这个人。
宁维北只是把大姐扯上车，然后再看一眼宁馨说：“我大哥那俩孩子，今天应该也来了吧。如果来了就让他们去给他爹拜拜，好歹，那男人也把他们养这么大了。再不对，也是他们的父亲。至于你要不要去……看你现在这样子，怕也不方便，就不勉强了。自己保重！”
说完，宁维北上了车，宁馨听到大姑正朝着姑父吼：“还不快开车！”
宁家的车子，卷起尘土，朝里面去。
莫妻别别嘴角，说：“也就他们还把自己当长辈自居，也不看看自己做的事情，那点儿像当姑姑的……”
宁馨看了莫婶一眼，心情有些低落，默默的坐进车里休息。
两人在车里也等了许久，才看到郁庭川等人走回来。
宁馨看到郁庭川的裤脚还沾了泥，衣服上也沾了一些烟灰尘土，这对一个平日有洁癖的男人来说，真是不容易。她的内心泛起感动，他这样，都是为了替她完成一个后辈该做的事情。
郁庭川等人回到车里，冉星直嚷嚷里面好多人，冉意却低着头，不怎么说话。
这时，冉星没有顾忌的大声说：“姐姐，我们刚才还去了爸爸的墓……”
宁馨惊讶的看向郁庭川。
“我们碰到宁家的人……就让两个孩子去了。”郁庭川轻描淡写着说。
宁馨看着他温和的眼神，一时间心里莫名的酸涩。什么就是就让，这中间恐怕少不了唇枪舌战吧。
她眼前浮现大姑颐指气使的样子，只是她知道郁庭川的性子，肯定不好相与。能答应让孩子们去，他应该也是有自己的见解的，否则，谁能说服得了他？而且因为自己的原因，郁庭川一直不待见宁家人。
冉意此时有些愤世嫉俗的说：“以后再不去了……他不要我们，凭什么还要我们去祭拜！”
原来，小姑娘一路不高兴，心里还憋着气。
郁庭川看看冉意，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用手拍拍她瘦小的肩膀，无声的安慰了一下。
而后，夜光开车，送大家回去。
路上，郁庭川的手一直紧紧的握着宁馨的手，没有放开，只是淡淡说：“做子女的，父辈再有错也已经逝去了，子不言父之过，这是基本的为人子女的底线。”
车上三姐妹默默听了，再无人说出反驳的话来。
郁庭川看看宁馨有些别扭的眼眸，淳厚的笑，泛起在嘴角，声音只有两人能听见：“逝者已逝，该放下的就放下，嗯？乖！”
许久，宁馨默默的点点头。
是啊，过去的已经过去，物是人非，她应该珍惜眼前人，珍惜眼前的生活，何苦吧自己塑造成苦命人，何况现在的自己，因为郁庭川，真是很幸福……
如果再不知足，会不会太不识好歹？
大家各自回家，莫元一家还要走亲戚，就没有再去宁馨家里。
只是刚走到小区门口，就听到保安对宁馨说：“宁家丫头，刚刚有人找你家，还是一个军官哦。我同事刚刚把他带到你家楼下去了……”
没有细想物业此刻做法是不是妥当，郁庭川和宁馨互看一眼，然后谢谢后，往小区里面走。
宁馨的步伐有些乱，郁庭川拉着妻子的小手，约紧了些，故意放慢脚步，让她慢慢平复心情。
“郁庭川！”
“嗯？”
“会是谁啊！”
“一会儿看到不就知道了？”
“可是我外婆没有部队上的亲戚啊？”
“也许是朋友的孩子呢？不要想太多，一会儿就知道了……”
说一会儿，也不过几分钟。
当宁馨站在楼下花台边，看着那个挺拔硬朗的身姿时，也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那个男人，她见过的。就在机场，接安旭回来的时候。
映像就那么自然而然的深刻，她也说不出什么原因，内心就那样记住了他的样子。
“怎么是他啊！”宁馨自言自语的说出来。
郁庭川微一皱眉，自然听清楚了妻子口中的意思。
“见过？”
宁馨有些惊讶的回头，对着丈夫说：“嗯，接安旭回来的时候，他就在我们隔壁的休息厅……我有看到他的样子，是好大的官，人家叫他首长呢！”
郁庭川淡淡一笑，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诚实孩子，这点事儿，她到觉得了不得了了，若抬出她公公的身份，这小丫头该不会连话都惊得说不出来了吧。
夫妻二人走到这个中年军官的身旁，宁馨开口问：“您是谁？”
中年军官眼神透着一种莫名的惊讶，难以置信，还有许多复杂的东西，纠结在那双深不见底的黑色眼眸里，沉淀，发酵……
郁庭川微微侧身一步，微挡在宁馨身侧，眼神沉静无波的看着对面与自己差不多高的男子。
“月雅！？”
只是简单的惊呼，但立刻，军人似乎感觉到自己的失言，又抿了下嘴角，才缓缓的喊到：“对不起，我……只是认错了人。”
中年军官低沉的声音，不高不低，却像晨钟暮鼓一样，敲在二人心上，掀起涟漪。
男人深刻的五官，英气逼人，充满冷硬铁血，正义凛然的军人气质，严肃带着些复杂的表情。
旁边，郁庭川不动声色的站着，不着痕迹的把宁馨护在自己的右手臂弯里
这样不言而喻宣告自己的主权，军人不动声色的看在眼里，多少有些被郁庭川这样的暗示动作挑了下眉，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他们这样，应该是夫妻吧。
季临江想着，看郁庭川的眼神，多了份审视和耐人寻味。
郁庭川却不介意对方的眼神，知道对方暗自打量自己，他并无芥蒂，也当没看到，他淡然处之的眼里，只有宁馨。
这份气定神闲的气度，让季临江感觉出此人非寻常男子的心理素质。
就是国际恐怖分子，与他对视也难免有些忐忑，此人倒气定神闲，泰然自若，必定是有大智慧或者见过大场面的男人。
“我找陈桂枝老人的独生女儿……她叫沈月雅，又名沈小雅。”
男人开门见山的问。
打听到这里，他经历了不少曲折，不想再耽误，只想尽快找到自己心心念念想了20多年的人。
宁馨稳着心神，听到他提起母亲的名讳，她才真真正正的端详起这个中年大叔的模样来。
只是越看……她的心，越沉，直到整颗心，变冷了。
如果说，她这次没有看到那些东西，她可能还会与他多说几句，可是在迷迷糊糊回忆起一些记忆时，宁馨内心一片凄凉。
因为，她发现，这个大叔，就是母亲那个巧克力盒子里的照片中，2个男人中的一个……那个被母亲在信里爱恨诀别的“子墨”。
这一刻，她再没与他交谈下去的心情。
宁馨仰起头，不带感情的说：“那是我妈，不过她死了许多年了……您要找也找不到了，您请回吧。”
几乎宁馨话音刚落，她恍惚看到男人的身影微微有些慌，可再看，又好像没有反应。
只是那张俊脸，冷寒得透着一种痛。
他似乎极力隐忍着自己的情绪，可是她分明看到他眼里透着红，飘着水雾，站在原地，仿佛隐忍着巨大的悲恸，坚实的肩膀微微颤抖了一下。
宁馨没有再说什么，低侧着头，也不管郁庭川是否跟上，自己约过这个大叔，朝电梯走廊走去。
郁庭川有些无奈的摇摇头，用只要两个人听得见的话语，带着宠溺的口吻，故作轻松到：“对不起，我家惯的孩子，脾气大，您多担待……”
说完，他迈开步伐，追上电梯，两人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