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母乳喂养是最好的喂养方式吗?
我生佩内洛普的医院提供了很多产前课程,其中一门是关于母乳喂养的。我问一个孩子稍大一些的朋友我该不该上那门课,她皱起眉头说:“你要知道实际的母乳喂养跟拿娃娃示范是不一样的。”老天!她说得太对了。
对很多女性(包括我自己)来说,母乳喂养太难了(这不是说上课没帮助,只是这些课程不是万能的)。在医院里,当佩内洛普体重开始下降的时候,即使没什么必要,我们还是用了配方奶给她补充喂养。但更令人抓狂的是护士建议的那一套预防孩子乳头混淆的做法。她们不建议我拿个奶瓶直接给她喂奶,而是在我的乳房上用胶带贴上一个管子,装着配方奶的瓶子放置在我头顶上方,通过管子让佩内洛普喝配方奶,当时我和佩内洛普完全搞不懂她们这是在做什么。护士还提议我回到家也继续这么做,她们可以把设备给我送过去,但被我严词拒绝了。如果佩内洛普需要喝配方奶,那就用奶瓶给她喂。
后来我终于开始产奶了,但很快发现我的奶水不够她喝。每天晚上睡前佩内洛普都会不停地要喝奶,无奈之下我们只能给她喂配方奶,我当时感觉糟透了。每个人都在说:天哪,她看上去还是很饿,让她继续喝你的奶啊,这样你的奶量就会上来了。但很明显她看上去一直很饿。我只好尝试通过泵奶来提高奶量,这样也为我将来回去工作之后能有一些储奶做准备。
我每次喂完她之后应该立刻泵奶吗?
那她如果又要吃奶了怎么办?
我该不该等她喝完奶睡觉的时候再泵奶?
那如果我刚泵完奶她就醒来要喝奶怎么办?
最让人郁闷的是佩内洛普好像很讨厌我的胸部,每次让她吃奶都异常艰难。当她7周大的时候,我带她去参加我弟弟的婚礼,我记得当时我躲在餐厅后面的一个衣柜里面喂奶,那里面简直热死人了,在她的尖叫声中我尝试让她含住乳头,最后实在没办法我去找了个有空调的房间用奶瓶喂她。为什么如此痛苦我还是坚持下去了?即使过了这么久,我也没找到原因。大概她3个月的时候,她好像终于接受了我不会放弃母乳喂养这个事实,从此不再反抗,开始乖乖吃奶。
我的母乳喂养经历不能代表典型情况,每个孩子其实都不一样。给芬恩喂奶的时候就轻而易举(可其他事情就没这么简单了)。我的奶量很快就上来了,而且奶水很足,他也毫不费力地就知道怎么喝奶,很多人第一胎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各种来自社会、家庭和个人的对母乳喂养的过度宣传,让我们做妈妈的这些日子变得越发艰难。比如表4-1是我从很多网站上搜罗到的关于母乳喂养的各种好处(我声明一下,这一章主要讨论的是在美国或者其他发达国家母乳喂养的好处,但其实这些国家的配方奶也很安全,配方奶的制作使用的是纯净无污染的水源;但在一些发展中国家,因为没有纯净的水源来制作配方奶,所以母乳喂养的好处更多而且意义也很不一样)。列表很长,我把它们区分为几个部分:
表4-1 关于母乳喂养的各种好处(一)
续表
你会注意到其中一个好处是增进友谊,这是认真说的吗?我承认,新手妈妈的确会很孤单寂寞,能和其他妈妈多见面聊天确实很有益处,这也是为什么会有妈妈们一起推着婴儿车做瑜伽的社交活动。但我真的搞不清楚我的哪一部分友谊是通过在一个热死人的衣柜里尝试给一个尖叫不止的孩子喂奶得来的。确实我也找不到同行评审过的可靠数据来证明母乳喂养会增进友谊。
这里提到的很多好处是有一些数据支持的,但不一定都是质量上乘的研究数据。我在本书的前言中也提到,因为选择母乳喂养的妈妈和那些非母乳喂养的妈妈本身是不一样的,所以大多数关于母乳喂养的研究都是偏颇的。在美国以及大多数发达国家,受教育程度越高或者越富有的女性更有可能选择母乳喂养。
但也不是一直如此。过去的一个世纪里,母乳喂养的流行趋势断断续续。在20世纪早期,几乎所有身体状况允许的女性都会选择母乳喂养,但是30年代的时候现代配方奶的发明导致母乳喂养的妈妈的数量直线下降,考虑到母乳喂养的困难,这种趋势很好理解。70年代的时候大多数女性都会使用配方奶,但也是在那时公共卫生开始宣传母乳喂养的各种好处以抵抗使用配方奶的风潮。作为回应,配方奶制造商也开始鼓励母乳喂养,从那时起,母乳喂养的比率又开始回升,回升最快的妈妈群体就是那些受过高等教育以及更富有的女性。
母乳喂养和受教育程度、收入以及其他变量的关系是一个研究上的难题。即使不考虑母乳喂养,母亲的受教育程度和拥有的教育资源也是和孩子的成绩挂钩的,这就给推导母乳喂养对孩子有利这一结论带来了困难。母乳喂养和很多其他的好处也是相关的,但我们依然不能把母乳喂养等同于孩子会有光明灿烂的未来。
举一个具体的例子,一项80年代发表的研究对比了345个母乳喂养不足3个月和母乳喂养超过6个月的斯堪的纳维亚孩子在5岁时候的智商。作者发现母乳喂养时间更长的孩子智商也更高,大约高出7分。但是那些母乳喂养时间更长的妈妈也更富裕,其本身的受教育程度和智商也更高。如果保持这些因素不变,母乳喂养对孩子智商的影响就小很多。
这项研究的作者以及其他研究的作者宣称,假设区别这些女性的其他变量保持不变,母乳喂养的好处依然存在。这种说法的前提是他们做出的调整可以去除所有女性之间本身的差别,但这是非常不现实的。比如在大多数母乳喂养的研究当中,研究者们没办法获取母亲的智商,比较容易获得的是母亲受教育的程度,而这和母亲的智商是相关的。
一般来说,一个拥有大学学历的女性,会比一个只有高中或者不到高中学历的母亲智商要高,但受教育程度并不是智商的正确衡量标准。在受教育程度类似的母亲当中,智商更高的母亲也更有可能母乳喂养。这些高智商的母亲和同等教育水平的其他母亲相比,她们的孩子智商也更高。即使研究者们可以保持母亲的受教育程度不变,母乳喂养这一行为还是有可能和其他可以左右孩子未来的因素相关(比如这个例子当中的智商因素)。
那我们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可以去看看那些做得更好的研究怎么说。在查找母乳喂养效果的数据时,我发现研究的质量参差不齐,比如上面刚刚举的例子,一个调整了母亲智商的研究和那些没有调整母亲智商的研究相比,可能会得出更靠谱的结果。这本书里面着重讨论的证据都是以数据的形式呈现,我们还要弄懂从数据中能学到什么。
还有另一种你会在网上找到的、我称之为“其他人做过”或者“我朋友曾经做过”的证据。但我们要知道这种类似“我朋友没有母乳喂养,但她的孩子还是上了哈佛”“我的朋友没有给她的孩子打疫苗,他们现在都很好啊”的说法其实完全站不住脚。请记住统计学的口头禅:奇闻逸事并不是数据(我真应该把它打印出来贴在T恤衫上)。母乳喂养问题可以给我们提供深层次探讨数据的机会,那么我先来谈谈这本书中会提到的不同研究类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