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战:华北解放战争1945~1949
上QQ阅读APP看书,第一时间看更新

第5章 撤离张家口

蒋军从东西两线夹击张家口——弃与守的争论——聂荣臻提议放弃张家口——撤离前的激战——出击平汉路北——蒋介石故伎重演——傅作义偷袭张北成功——我军主动撤离张家口——“胜利者”的悲哀

1946年9月的一天,晋察冀军区作战科科长杨尚德乘坐一架美国飞机从北平回到张家口。杨尚德在北平军调部跟随叶剑英工作,为什么急匆匆赶回张家口呢?对他的突然而至,聂荣臻感到十分诧异,连忙问道:

“你怎么回来了?”

“送情报。”

“情报在哪里?”

杨尚德边说边从口袋里拿出一包顶球牌香烟,从里面抽出一支,小心地从两头掰开,里面露出了一张纸条,只见上面写满了蝇头小楷。杨尚德汇报说,这是打入国民党军第11战区地下工作人员提供的敌人进攻张家口的作战命令和部署。字迹太小,聂荣臻看不清楚,马上派人整理出来,他看过后,又叫杨尚德作了详细的汇报,听汇报的有罗瑞卿、萧克、刘澜涛、赵尔陆、耿飚。

敌人进攻张家口的部署是:东线,由李文兵团的第16军、第53军沿平绥铁路向怀来进攻;第13军从承德到丰宁(大阁)、沽源作为配合;第94军在北平作为预备队。西线,傅作义的第35军的三个师、新编骑兵第4师、暂编第38师集结于大同、集宁一线。东西两线的敌军协同抢占张家口。

事实也正是如此。

我军在大同、集宁战役失利后,我华北战局就陷于被动,我军处于东西两个方向作战,张家口的战略态势更为严重了。

当我军主力集中大同、集宁方向作战时,国民党军东北行辕就制定了对冀东、热南第一、第二期的作战计划,并由东北保安司令部副司令长官郑洞国在锦州设立指挥所,第11战区在唐山设立指挥所,联合向冀东、热南发动进攻,企图为尔后进攻张家口和进攻东北解放区做好准备。

8月21日,国民党军以三个军七个师分三路向热河南部的承德发动进攻。敌第13军的三个师由凌源、天义(今宁城)、八里罕向承德进攻。第53军的两个师由绥中向青龙进攻。第93军的两个师由锦西向建昌方向进攻,以策应第13军在承德地区的行动。

这时,我在承德地区的晋察冀军区第一纵队,因参加大同、集宁战役,早已调至大同地区。中共中央晋察冀局决定,以冀热辽军区独立旅和各县、区武装以及民兵,拖住进攻的国民党军,争取歼其一部,并准备在不利的情况下主动撤离承德。

27日,国民党军由平泉分三路出击:一路沿铁路、公路经上板城向承德前进。一路经土沟、六沟前进,其进展较快,两路于28日攻陷承德。另一路国民党军经黄土梁、六营子,于29日攻陷承德以东45公里的头沟地区。

国民党军占领承德后,又集中6个军14个师的兵力,连同非正规军共10万余人,于9月4日向冀东解放区发动了进攻。

冀东解放区是华北与东北联系的走廊地带,直接威胁着北宁路和国民党平津地区的安全。国民党军的大举进攻,是从冀东西部的通县、怀柔、密云南,南部的武清、唐山、滦县,东部的山海关、昌黎等地先后出动,企图消灭冀东地区的解放军。在国民党军优势兵力的进攻下,我主动撤出了迁安、乐亭等15个县城。

国民党军在先后占领集宁、大同、承德以后,便把进攻的矛头直接指向了张家口。9月10日,蒋介石下达了进攻张家口的命令,要北平行辕从东西两面向张家口发动进攻,他在命令中说道:“于完成冀东扫荡后,以第十一、第十二战区之主力,沿平绥路东西并进,向张家口攻击。以东北兵团之一部围攻张家口附近匪军而歼灭之,并折断其退路。”(1)

一时间,张家口上空,战云密布,形势极为紧张。

张家口,位于平绥铁路东段,是连接察绥、大同、晋东地区的一个重城,北依长城,南傍洋河、桑干河,具有重要的战略地位。抗日战争时期,这里曾是察哈尔省会,伪蒙疆政府所在地,日军驻蒙军司令部也设在这里。1945年8月23日,我军从日本侵略者手里解放了张家口,这座历史悠久的古城便从侵略者的铁蹄下回到了人民的怀抱。从那时候起,张家口一直是晋察冀边区的首府,是我党我军领导的最大的一个城市。一年来,我们已经把张家口建设成为遐迩闻名的城市,已经成为晋察冀解放区政治、经济、文化、军事的中心,为多少进步青年,特别是华北各大城市的青年学生所向往。

面对紧张的形势,对于张家口应该采取什么样的方针?是坚守张家口还是放弃张家口?聂荣臻终日站在地图前思考着。他知道,我军部队在大同、集宁外围连续作战,损耗较大,需要及时补充、休整。张家口地处要塞,敌人有非得不可的野心。这些天,国民党军的飞机已不时地对张家口进行轰炸扫射。如果我们要一味固守张家口,敌人一定会集中兵力多路强攻,那时候,晋察冀军民将不得不在不利的条件下与优势之敌对抗,就会陷入被动。

放弃张家口?聂荣臻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每当这念头出现在他的头脑中时,他便会产生这种感觉。张家口是我军付出血的代价后直接从日军手里夺回来的,放弃,部队会怎么想呢?

聂荣臻左思右想,他决定请杨成武火速赶到张家口,一道商议后再说。

此时,杨成武带领晋察冀第三纵队从大同撤围后,正开往老根据地易县地区集结休整。他接到聂荣臻发来的电报后,便带着几个随行人员,向张家口飞快地赶去。

杨成武一行赶到张家口时,已是深夜了。他直奔聂荣臻的住处。

这是一所平常的小院,卧室是一问简易的平房。聂荣臻正准备躺下睡觉。小小的平房里一片静谧。砖地上,放着一个帆布躺椅,躺椅旁边是一个小方凳。聂荣臻常常在紧张的工作之后,半躺在这帆布椅上思考问题。

“报告”,一声报告打破了小平房的宁静。杨成武向聂荣臻敬了个军礼,说:“聂司令,我来了。”

看到杨成武到来,聂荣臻赶紧坐了起来,身子向后靠着,指了指床边,示意杨成武坐下。

聂荣臻在分析了张家口面临的敌情后,操着浓重的四川口音对杨成武说:“敌人同时几路来,我为什么受你包围?搞这个被动局面呀?只要离开张家口把包袱丢掉,我就自由得很,我到哪个地方随便打,进退自如啊!所以,我们应该撤离张家口,不能背这个包袱!”

聂荣臻接着说,撤离张家口,我们一定能够打败敌人,战胜敌人。怎么打?就是毛主席阐明的:今天歼灭你一个营一个团一个旅,明天歼灭你一个营一个团一个旅,一天一天地啃,积小胜为大胜,总能啃下去。不错,敌人被消灭了,可以补充起来,但战斗力是差的。而且,我们连续作战,一口一口地吃掉敌人,不给它以喘息的机会,不让它补充、重建和训练部队,它是很难甚至不可能拉起新的部队。它现在的部队是利用我们在敌后抵抗日军的时机,在大后方、在缅甸训练出来的,那是他几十年中积蓄起来的老本。这些老本,他输掉一部分少一部分,输得差不多了,势必要退出历史舞台。

聂荣臻声音不高,侃侃而谈。谈着谈着,一个新思路清晰了起来。这就是:当敌人以重兵进攻张家口时,我军主动撤出张家口,并利用这一地区的有利地形歼灭敌人的有生力量。

当杨成武离开聂荣臻那所静静的小院时,东方已露出了鱼肚白。

但是,在我军的广大指战员,特别是高级干部中,对于是坚守还是放弃张家口的问题,意见分歧还是很大的。大体有三种意见:一是认为张家口守不住,弄不好可能被迫撤退,那损失就大了。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我们被逼得从中央苏区撤出来,进行两万五千里长征,现在蒋介石军队比那时要多,又有美国支持,我们怎么打?二是认为我们有晋绥军区和第三纵队等部队,东面有冀热辽军区和第二纵队等部队,张家口是可以守住的。更多的人是舍不得丢掉张家口,认为这是抗日大反攻以来,我军攻占的惟一大城市,怎么能舍得放弃呢?他们以当年冯玉祥就固守过张家口为例,证明张家口是可以守和应该守的。

为了统一大家的思想,聂荣臻主持召开了晋察冀中央局会议。萧克、刘澜涛、罗瑞卿等中央局多数领导人,都参加了这次会议,并同意聂荣臻的意见,必要时应该放弃张家口。经过热烈的讨论,晋察冀中央局做出了准备放弃张家口的决定。萧克后来回忆说:“放弃张家口,中央局开会表决,我首先表示同意。党内的思想工作难做,有人战略眼光差,就事论事。因为放弃了平绥线,才能在平汉路打击敌人的弱点。我和聂荣臻同志是看到了这一点。这是个正确的措施。”(2)

9月15日,聂荣臻又在晋察冀中央局干部大会上做了《不计一城一地得失,力争战胜敌人》的报告。他提出:东线我军放弃承德,西线撤围大同,张家口两面受敌态势形成。“在万一不利的情况下,不作孤注一掷,这不是说轻易放弃一切城镇。比如张家口这个大城市是压在我们肩膀上的大包袱,并非绝对不能放弃,但绝不能轻易放弃。”针对敌人兵力不足的特点,聂荣臻提出,“我们的战略方针是以大兵团的运动战为主,战役指导上是以速决战、歼灭战为原则”。(3)

想法考虑成熟以后,9月17日,聂荣臻、萧克、刘澜涛、罗瑞卿联名向中央军委报告了弃守张家口的问题。电报中写道:

中央军委:

在敌东西夹击张家口之情况下,坚守张家口或主动撤离张家口之两种方针,我们考虑,因杨成武、陈正湘两纵队经晋北、大同、集宁战役伤亡大,教导旅在撤离集宁途中伤亡亦大,未受太大损失者,仅郭(天民)与杨(得志)、苏(振华)两纵队,且杨、苏纵队很不充实。目前各纵队正在进行补充新兵,如继续进行大的战斗,不易恢复战力,影响今后斗争,故拟在敌人进攻时,只进行掩护战斗,不作坚守,而将陈(正湘)纵队、杨(得志)、苏(振华)纵队增援郭(天民)纵队。一纵队务必集中于平绥路,以杨成武纵队转至平汉路,以便进行整理、补充,并统一指挥冀中、冀晋、冀察之一部分,对平汉路之斗争。今后则形成冀热辽、平汉路与平绥路三个战线。是否有当?请中央考察复示以便部署。

聂萧刘罗

九月十七日

陕北。毛泽东接到这一电报以后,他平静的脸上并未露出过多的惊讶。聂荣臻的想法与他的想法多少有一些不谋而合。保住部队,争取胜利是第一位的,一城一地的得失不应看得太重。正是这一点,透出了毛泽东与蒋介石在军事指挥上的根本不同。

18日,中央军委立即复电给聂荣臻等人,指出:“集中主力于适当地区待敌分路前进,歼灭其一个师(两个团左右),得手后看情形如有可能,则再歼其一部,即可将敌第一次进攻打破。依南口至张家口之地形及群众条件,我事前进行充分准备,各个歼敌,打破此次进攻之可能性是存在的。”“此种歼敌计划是在保卫察哈尔之口号下进行动员,但以歼灭敌有生力量为主,不以保守个别地方为主,使主力行动自如,主动地寻找好打之敌作战。如届时敌数路密集不利于我,可以临时决定不打。若预先即决定不打,则将丧失可打之机,对于军心士气亦很不利。”“每次歼敌一个团二个团,并不需要很多兵力,以几个团钳制诸路之敌,集中十个至十五个团即有可能歼敌一个旅(两个团)。”“同时张家口应秘密进行疏散,准备于必要时放弃之,这种准备和积极布置歼敌计划并不矛盾。”(4)

遵照中央军委的指示,9月20日,聂荣臻发布了《关于保卫张家口战役部署的命令》,命令规定:以八个旅置于怀来、延庆地区,为主要防御方向,争取在运动中歼敌一两个团,再扩大战果。另一个纵队部署于西线柴沟堡地区,配合天镇、阳高地区的晋绥部队,防范傅作义、阎锡山部的进犯。

在占领张家口问题上,蒋介石与傅作义之间存在着一定的矛盾。蒋介石一心想让其嫡系李文兵团抢先占领张家口,不使其落在傅作义的手中。而实际上,傅作义早就对张家口怀有野心,他从心里就不愿让李文抢先拿下张家口。于是,他不甘示弱,摆出了争夺张家口的架势,竭力争取向华北腹地发展。正因为如此,傅作义和他的参谋长袁庆荣对攻占张家口的作战计划进行了反复的研究,有时争得面红耳赤,最后定了如下的作战部署:

以平绥铁路为一线,从大同方面出动铁甲车、炮兵等,佯作攻击态势,诱使我军错误地判断傅部的攻击重点;实际从集宁以东出兵,步骑结合,沿玫瑰营子、尚义、张北一线,攻击张家口的侧背,以达到出其不意,一举攻占张家口。

但傅作义又对不久前在绥远战役、大同、集宁战役中所遭受的沉重打击记忆犹新,从而对争夺张家口暂时采取了一种观望的态度,不敢贸然东进。

根据对蒋介石与傅作义之间矛盾的分析,聂荣臻判断,东面是敌人的主攻方向,所以把兵力重点放在东面,投入这一战场的有第一纵队的第1、2、3旅,第二纵队的第4、5旅,第三纵队的第7旅,第四纵队的第10旅和独立第5旅,还动员了大量的民兵参战;并以萧克为司令员、罗瑞卿为政治委员、耿飚为参谋长,组成晋察冀野战军指挥机构,直接到前线指挥作战,力争在撤离张家口之前,更多地消灭敌人。

萧克和罗瑞卿经过反复研究,决定以郭天民的第二纵队主力在怀来、延庆地区正面抗击敌人的进攻,以杨得志、苏振华指挥的第一纵队和第二、第三纵队各一个旅隐蔽集结于怀来之南地区,待机出击。当时担任第二纵队第5旅旅长的萧文玖回忆道:聂荣臻司令到二纵队时曾对部队干部动员说,“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你们必须在这里准备打恶仗,打大仗,顶住敌人的一切进攻,以保卫张家口。”

为了配合张家口正面作战,晋察冀军区还决定,由第三纵队司令员杨成武、晋察冀军区政治委员王平,指挥第三纵队第8旅和冀晋、冀察、冀中军区的五个独立旅发起平汉路北段战役,打击国民党军的侧背。同时,命令冀热辽军区部队主力向热西出击,牵制敌第13军,一部出击北宁路,破坏交通,配合主力作战。

张家口保卫战首先从东面打响。

9月20日,耿飚带着晋察冀军区司令部作战科科长杨尚德一行三人来到怀来前线,设立野战军司令部前线指挥所,并勘察地形和落实防御作战的各项准备工作。两天后,萧克和罗瑞卿也来到了怀来。第二纵队司令员郭天民、政治委员刘道生、第5旅旅长萧文玖来到了前沿阵地。他们看到战士们正在紧张地构筑工事,不少人光着膀子,汗流浃背,有些战士手上磨起了血泡,还在抢着挥锹抡镐。

耿飚看着一排已经筑好的工事,笑着说:“这是现代的长城!”

这时,萧文玖一个箭步跳上一个碉堡,在上面用力跳了几下,对大家说:“瞧,都是用枕木、铁轨构筑的,抗住一般的炮弹不成问题!”

就这样,到9月下旬,我军在怀来和延庆地区,动员民兵、民工与战士一起,共修筑了几百个露天土堡和部分水泥堡,挖了40余公里长的纵横交通壕,把原来用水泥构筑的一些半永久性工事联成了三道阵地,基本完成了战役准备。

9月29日,国民党军李文兵团的第94、第22、第109、第130师在370多架次飞机和数百辆坦克的掩护下,沿平绥铁路分两个梯队,趾高气扬地向怀来地区发起攻击,企图首先攻占延庆,再迂回怀来。在飞机和炮火的狂轰滥炸面前,晋察冀军区第二纵队沉着应战,凭借野战工事,英勇地抗击优势装备的敌人,击退了敌人的多次进攻。战至10月2日,敌人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后,占领了东、西花园地区。

我党中央和中央军委十分关注这一战局的发展。9月30日,我党驻南京的代表团致函蒋介石发表声明,严正谴责国民党的这一军事挑衅行动。声明指出:“如果政府不立即停止对张家口及其周围的一切军事行动,中国共产党不能不认为政府业已公然宣告全面破裂,并已最后放弃政治解决方针,因此而造成的一切严重后果,当然全部责任均应由政府方面负之。”

对于我党这一义正辞严的劝告,蓄意侵占张家口的蒋介石竟置若罔闻。敌军不仅没有停止军事进攻,反而变本加厉,连夜调整部署,开始使用第二梯队第94、第101两个师的兵力投入战斗。10月3日拂晓,敌用两个师的兵力,以我怀来东、西火烧营阵地为重点,分别沿铁路两侧10公里宽的正面,展开全线猛攻,企图突破火烧营阵地,夺取怀来,打乱我军整个防御体系。这一天,敌人出动飞机100多架次,炮火多次齐放,对火烧营这个小村子,一下子倾泻了7000多发炮弹,大量步兵协同行动,我守卫在火烧营阵地的第二纵队的指战员们,在敌步坦进至我阵地附近时,采取以短促火力向敌急袭;用集束手榴弹和汽油瓶打击敌人的坦克,以分队或部队对进攻之敌进行反冲锋、反突击,甚至插入敌群,与敌人白刃格斗。从拂晓打到黄昏,我军打退了敌人三次大的进攻,终于制止了敌人陆空联合宽正面的攻击,进攻之敌被迫退到东、西花园等地。李文兵团从正面进攻怀来受阻,被迫转攻为守。这可急坏了蒋介石,原先他已夸下海口,一定要快速攻占张家口,若不能速战速胜,他又将如何向世人交待呢?于是,蒋介石急忙派他的总参谋长陈诚和北平行辕副主任陈继承,于10月4日亲自来到南口,重新部署进攻怀来。

陈诚一到南口便使出了一个毒招。他调李文兵团的预备队第94军第43师和第101师火速赶到沙河,企图从怀来东侧迂回我军侧背。

当时国民党的头目们自以为这一招必定能够取得成功,所以中央社大肆吹嘘:“各方面皆表示相信,一切战事至10月10日即将停止,届时政府自铁路线上肃清共军之战可告完成。”但是,敌人的如意算盘早已被罗瑞卿和萧克所识破,很快调杨得志、苏振华指挥五个旅零一个团在马刨泉地区设伏。8日傍晚,敌人的一个师、一个团和三个山炮连进入我伏击阵地。我马刨泉东南山顶的部队迅速切断了敌人退路,担任突击任务的各部队居高临下,发起冲击。经过四个小时的战斗,歼灭了全部美式机械化装备的敌人一个团和三个炮兵连约1600人。对于马刨泉地区,聂荣臻除在春天时带领作战处处长实地勘察外,战前还曾带领郭天民等纵队领导看过地形,做过具体部署。他一直到晚年还能清晰地记得那里的地形地貌。“作为防御,那不是很好的地形吗?在那里筑点工事,打击他呀!”他这样描述了那个预设阵地。

接着,敌人又分别经镇边城和横岭城迂回怀来,我军又先后在南石岭、镇边城东南两次阻击战中歼敌1600人。就这样,敌人从侧翼迂回怀来的企图,以死伤3000余人的代价而宣告失败。事实无情地打了国民党中央社一记响亮的耳光!

经过十多天的作战,我晋察冀军区部队在平绥路东段歼敌一万余人,将敌李文兵团阻止于怀来以东地区。

与平绥路大捷同时,由杨成武率领的第三纵队第8旅和冀晋、冀察、冀中各军区的五个独立旅在平汉路北段发起了大规模的破击战。

杨成武在接受任务后,便立即赶到易县以南的一个小村庄。首先,从各旅、各军分区抽调干部,以第三纵队机关为基础组织了指挥部。尔后,一面对部队发出动员令,一面进行作战准备。

9月29日21时,我军在广大民兵的配合下,以突然动作向敌人展开了猛烈的攻击。当夜,即炸毁了北河店、徐水、定县等铁桥,攻克了固城、漕河等据点。第二天晚,又向望都、徐水发起攻击,先后攻占了两城,歼敌1300余人。与此同时,冀晋、冀中数万民兵和群众,配合主力展开了大规模的破击战,在保定以北70余公里、以南50余公里的铁路上,炸铁轨、拆枕木、平路基,彻底截断了敌人的交通动脉。在破击战中,晋察冀爆破英雄民兵李混子和他的爆破组大显身手,先后炸毁了敌人的铁甲车一列、汽车一辆,炸死敌人44名。

我军突然出现在保定南北,特别是攻占了望都、徐水,形成对保定的南北夹攻态势,使保定守敌十分惊慌,连连向北平告急,要求增援。为了调敌南援保定,减轻北线压力,在大破平汉路的同时,杨成武命令第8旅向定兴发起攻击。

定兴,位于徐水至涿县之间,距保定50余公里,是敌保北地区重要防御要点。守敌为暂编第一路第一纵队直属队和定兴县保安队,由纵队少将副司令康莫飞坐镇指挥。

第8旅接到命令后,在旅长易耀彩、政治委员王道邦的率领下,立即出发,昼夜兼程于10月2日黄昏,冒雨涉水抢渡暴涨的拒马河,当夜发起攻击,一举攻占了定兴城关和火车站。并于3日下午15时,乘敌正在开饭之时,突然发起攻击。战斗中,曾在大同战役中荣获战斗英雄称号的青年战士张新年,在梯子被打断情况下,他用双手紧抓住城垛口,第一个登城,又立了一大功。经过三个小时激战,我第8旅占领全城,全歼守敌1500余人,敌少将副司令康莫飞做了俘虏。

我军连攻三城,切断了保定南北的联系,陷保定于孤城后,守敌更加惊慌。

保定是北平的南大门,天津西面的屏障,是敌战略三角的要点。敌恐保定有失,急调刚刚北援的战役预备队——第94军主力两个师,匆匆南下,去恢复平汉线,救援保定。

敌第94军主力一到平汉路后,就急于想打通平汉线,增援保定。我军则利用敌人这一急切的心理,一面命令保定南北部队积极活动,调动敌人;一面利用千疮百孔的平汉铁路和铁路两侧的良好群众基础,迟滞阻击敌人。同时,将主力隐蔽调至待机地区,休整补充,以逸待劳,寻机歼敌。

10月15日,敌先头两个团进至涿县以南熨斗店、贾家庄一带,孤军突出。杨成武立即命令第8旅和独立第4旅,乘敌立足未稳之机发起攻击。敌以两个团依偎在一起,依村坚守,我激战一夜,未能将敌歼灭,遂撤出战斗。

就在这个时候,获悉保定之敌第3总队率三个团出保定向北进犯。敌第3总队属杂牌部队,战斗力比第94军弱,过去很少出城作战。如今,为了配合其主力运动,被迫出城,一路小心翼翼向北开进。

我军决定先吃掉南面的这股敌人。一面命令独立第7旅继续在北面抗击敌第94军,迟滞其南下;一面指挥我第三纵队第8旅和独立第8旅调头向南,准备消灭保定出援之敌。为了不使敌过早发现我军企图而缩回保定,杨成武严格要求第8旅和独立第8旅远离敌前进的路线和区域,隐蔽行动,封锁消息。同时,命令徐水县大队积极与敌接触,且战且退,诱敌深入。

战机终于来了。10月24日,敌3个团进至漕河头地区的几个村庄。杨成武急令第8旅和独立第8旅立即出击,以奔袭的手段,围歼该敌。

我两个旅接到命令后,立即出发,以急行军向战区开进。他们边开进边动员,当晚将敌分别包围在几个村内。第三纵队第8旅首先歼灭了敌人的总队部,使敌人失去了指挥,为我各个歼敌创造了条件。

敌人的第3团是第3总队的主力,比较起来战斗力较强,武器装备也好。我第8旅第22团、第23团将其包围在漕河头村。敌人依靠几个地主大院顽强抵抗。第8旅副旅长宋玉琳亲临一线指挥。宋玉琳对部队要求严格,有比较丰富的作战指挥经验。他一到第一线,发现在敌人火力下难以接近,立即调整部署,指挥仅有的两门炮,在近距离上射击,命令攻击部队借助炮弹的硝烟接近敌人。在我炮火猛轰下,敌人只好弃村溃逃。当逃至村外时,被我早已埋伏在那里的机枪火力大量杀伤。

漕河头战斗,我军以奔袭的手段在一夜另半天的时间里,全歼敌人第3总队三个团和直属队4600多人,打了个漂亮的歼灭战,受到了中央军委、晋察冀军区的嘉奖。嘉奖电报说:杨成武易旅(第8旅)及魏(洪亮)旅(独8旅)歼灭李瑛部队4000余人,甚慰……望传令嘉奖。延安《解放日报》发表文章,把保北漕河头战斗的胜利与华东涟水的胜利并称为“南北两捷”。从9月29日至10月3日的5天时间里,我在平汉路北的部队先后攻克保定南北的定兴、徐水、容城、望都四座县城,歼敌8000余人,控制铁路120公里,在敌战略三角区打开了缺口,有力地配合了主力部队在张家口怀来方向的作战。

我军在张家口东面作战进展得比较顺利。那么,西线的情况又如何呢?

对于西面傅作义部,我军一直是注视着的。虽然,在9月30日,中央军委在电报中指示晋察冀军区:“傅作义不可能出很多兵向东,且有张宗逊、陈正湘两部钳制”,要求晋察冀部队集中全力在民兵的配合下,各个击破东线敌人的进攻。但同时,中央军委为了加强张家口西面的防御力量,解除晋察冀部队东线作战的西顾之忧,于10月1日命令晋绥军区采取下列行动:一是在丰镇、集宁、凉城地区开展游击战,积极袭扰敌人,迫敌分散,尔后寻机集中力量每次消灭敌人一两个连的兵力,以此牵制傅作义部队,使傅作义配合东线进攻张家口,只能集中两个师兵力左右。二是张宗逊应遵照贺龙、李井泉的指示,率三个旅迅速过平绥路东至阳高、天镇、怀安地区,与陈正湘纵队靠拢,集中十个团之兵力,由张宗逊统一指挥,集中兵力,以4(5):1的绝对优势兵力,每次消灭敌人一至两个团。这样打两三个胜仗,不仅傅作义东进企图可以击破,绥东局势亦可开展。中央军委特别强调在战法上,要注意集中兵力打歼灭战。指出:只有歼灭战,才可能培养我军战斗作风,打出威风,提高士气。只抗击不进攻,只击溃不集中力量歼灭敌人,是打不出威风来的。

按中央军委的指示,张宗逊率部东移,到达张家口以西预定地区,并积极行动,主动出击,拦住了傅作义沿平绥路东进的去路。

傅作义对蒋介石要他离开绥远老巢,远征东进张家口,本有顾虑,但又不能不故作姿态,以掩人耳目。所以,他以第35军军长鲁英麟指挥该军主力新编第32师和暂编第3军朱大纯的暂编第17师,扩大番号,伪装成两个军,大造声势,扬言要沿大同、阳高路东进张家口以西预定地区以应付蒋介石。名为主攻,实则佯动。仅以刘春山的骑兵第4师和鄂友三的骑兵旅及刚刚收编的杂牌骑兵部队组成快速先遣队,由孙兰峰指挥,自集宁向尚义地区先机行动,视战局发展而动作。如果东面孙连仲发展顺利,就快速出击,直插张家口。胜了,既捡了便宜,又可向蒋介石卖乖;败了,损失的不是他的嫡系部队。其主力第35军郭景云的第101师、暂编第3军安春山之新编第31师、暂编第11师和司令长官部机械化部队集结隐蔽于远离战场的集宁地区,由董其武指挥,对外佯称是第35军的后续部队。

当得知东面李文兵团损兵折将,西面我军又加强了防御,挡住了去路时,傅作义部更加举步不前。但在蒋介石的再三督促下,傅作义一面虚造假象,派司令长官部副官亲自带人到大同号房子,派人到平绥路沿线征集草粮,大造东进声势,但实则与蒋介石面和心离,坐观李文兵团挨打。

10月8日,蒋介石见东线失利,西线傅作义只打雷不下雨,按兵不动,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情急之间,他又重演把大同划归第12战区的故伎,手写一纸命令,把张家口划归第12战区的傅作义管辖,以城相许,调动傅作义出兵。

当我军在东面与敌李文兵团激战时,在西面的傅作义却按兵不动,他看到蒋介石的嫡系部队李文兵团与我军激战,受到重大伤亡,无法接近张家口,正暗暗得意。接到蒋介石把张家口划归第12战区的手令,看到有利可图,这就大大刺激了傅作义早已想抢占张家口的野心和积极性。于是,他不由得冷笑一声,立即假戏真唱,南路两个师由鲁英麟率领,继续虚张声势,拔营东进,向兴和方向佯动;北路由孙兰峰率骑兵第4师等先行,其主力第101师、暂编第31师、暂编第17师、暂编骑兵第4旅和机械化部队由董其武指挥,自集宁地区出发,向东穿过几百里草原,绕道商都,经大清沟突然袭击张北,尔后,从北侧偷袭张家口。

张北县在我第7军分区内,由该军分区司令员陈宗坤率两个团驻守。该部在前一天就发现大清沟方向有敌活动,但却误认为是小股敌人袭扰,即绕道出发,前去围歼。张北县城仅留下一个人数较少的连队驻守,致使敌先头部队乘虚而入,未遇到任何抵抗即至张北城下。恰在这时,我派出执行警戒任务的卫戍司令部警卫团一个连到达张北城南,在向张家口卫戍司令员郑维山报告了敌情后,即投入战斗,增加了守城力量。

郑维山对傅作义偷袭张北和我张家口以北地区兵力空虚等情况并不清楚,只知道主力部队在东西两面,而且作战顺利。但是,对于张家口以北的地形郑维山是十分了解的。那里几乎是一马平川的大草原,只有位于张北与张家口之间的狼窝沟一带地形可作屏障,但山势多为北陡南坡,不易向北坚守。这里又没有部队,敌人会不会以小部分兵力从这里进攻?出于不放心,8日凌晨2时半,郑维山派警卫团团长李金时率五个多连的兵力,去张北一带警戒。并命令李金时带一个步兵连和机枪连一部乘车先行,其主力由副团长邹新民带领,徒步跟进。

8日9时,我先头一个连到达张北。10时,敌骑兵700余人,开始攻城。我警卫团一部与原守城连队在李金时的指挥下,依托城墙,抗击敌人,掩护该县和分区党政军机关人员转移。战至12时半左右,敌兵增至2000人,并以炮火袭击。张北城西门被突破。敌人突进城内与我军进行巷战。下午2时,我守城部队建制被打乱,但仍以班自为战,人自为战,依托房屋院落打击敌人,直至张北党政干部撤出县城后,我守城部队即分散越城墙突围。下午3时,张北陷于敌手。

下午4时,我警卫团后续4个连赶到张北城南,但遭到敌人飞机的轰炸和骑兵的袭击,部队被冲散,损失严重。余部边收容边向狼窝沟退守。

傅作义偷袭张北成功的原因是多方面的,首先是我军情报部门没有发现。当时任晋察冀军区司令部二局局长彭富九对于没有破译傅作义偷袭张北的行动一直不释于怀,北平解放以后,他找到原来傅作义的办公室主任,作了详细的了解,从中得知:傅作义怕失密,内部没有用蒋介石统一的密码,他自己另搞了一套密码,蒋介石的电报正规,而傅作义的电报故意搞得颠来倒去,把时间和签名插在电文里边,致使破译十分困难。彭富九还了解到:傅作义没有破译机构,但架了几部电台测向,听无线电的方向和声音大小,以此得知解放军在张家口西南面有主力,而在张北方向空虚。其次,和我军在张北方向的失误也有一定的关系。我军只部署了一个团在万全地区警戒,要张北的地方部队“注意西面敌骑兵之扰乱”。后来,聂荣臻检讨说:“我们对傅作义经丰镇、大同、阳高东进策应怀来是有准备的,但对他从集宁、尚义直插张北估计不足。”(5)

张北,是张家口的北大门。张北失守,张家口以北仅剩下狼窝沟一道屏障了。

狼窝沟,位于张北城南25里处。敌人骑兵如果从张北出发,不用半个小时,即可到达张家口。敌人若突破狼窝沟,可直逼张家口。此时,张家口市内,绝大多数人还不知道敌人已经占领了张北,正从北面向张家口袭来,更不知道我在张家口以北地区没有主力部队,党政军机关、学校、大批物资还没有来得及转移,情况万分危急。因此,我军只有守住狼窝沟,坚决阻住敌人,争取时间,在张家口才能有秩序有组织地转移。但是,我军在张家口地区没有机动部队,西线部队调动又来不及。市区内我军仅有教导旅,而且经过一个多月的集宁战役征战,刚刚归建,还未得到休整补充。在这种情况下,经聂荣臻批准,郑维山命令教导旅旅长李湘、政治委员张明合立即率部出发,抢占狼窝沟,坚守防御,抵抗敌人进攻。

此时,中央军委和晋察冀军区已经得知傅作义部偷袭张北的消息,毛泽东对此十分关注,亲自为中央军委起草电报,电示聂荣臻、刘澜涛:“闻傅作义一部,窜至张北,必须立即击灭,巩固后方;傅作义还可能以一部东进,你们必须准备击退该敌。”不久,毛泽东又亲自为中央军委起草了一份电报给聂荣臻和刘澜涛:

聂刘:

傅顽东进至多不过万人左右,你们应先在张家口设立坚固碉堡及防线派兵固守,同时组织机动兵团位于张垣附近不轻动,看清敌情后,或在张家口近郊歼敌或外出歼敌,免陷张北覆辙。

军委

显然,这时,中央军委还没有得到蒋介石将张家口划归给傅作义的情况。由于情况不明,对傅作义向东进犯的意图和兵力就很难做出正确的判断。

直到9日上午,晋察冀军区接到内线密电后,方知敌情可能有很大的变化,立即通电各部队并中央军委:“据密息,傅顽101师、31师之电台,自昨日(8日)23时起未出来,似在东进。骑第4师电台联络频繁。”晋察冀军区判断敌人已经在东进途中,遂立即组织西线野战司令部,由张宗逊任司令员,陈正湘任副司令员,统一指挥晋绥野战军独立第1、第2旅、第385旅、第四纵队陈仿仁旅和第1、第6、第7各分区的部队,准备抗击傅作义东犯之敌。但此时,对于敌人的进攻方向、使用的兵力仍没有做出准确的判断。

敌人占领张北后,又向狼窝沟扑来。

一场恶战迫在眉睫。

我教导旅到达狼窝沟阵地后,立即进行政治动员和战斗准备,他们提出了“坚决阻击敌人,誓死保卫张家口”的战斗口号,并依据狼窝沟的地形,构筑了多道防御阵地,兵力部署上,以一部兵力置于前沿阵地,主要兵力则放在纵深。旅长李湘将自己的指挥所设在狼窝沟以北沟门口的第一道阵地上,在第一线指挥战斗。警卫团副团长邹新民,将该团余部编为三个连,紧守在狼窝沟口的左侧,准备随时加入第一线战斗,消灭突入阵地之敌。10日上午10时,敌人以三个团的兵力,在飞机、炮火掩护配合下,向我狼窝沟阵地发起多次攻击。战斗一开始就打得非常激烈。教导旅、警卫团指战员打得十分顽强艰苦。

教导旅原由冀晋纵队第1旅与晋察冀军区教导师精简合编的,成分老,骨干多,相当能打。在大同、集宁战役中,由于第一次与敌人骑兵作战吃了亏。如今仇人狭路相逢,分外眼红。连续打退了敌骑兵的17次集团冲锋。担任正面阻击任务的教导旅第1团打得更为顽强。多次与敌人白刃格斗,将突入阵地之敌驱出。但终因敌众我寡,战至中午,我第一线阵地为敌人突破。敌人乘势向狼窝沟、黄土坝、草狐坝我第二道阵地攻击。

情况到了非常危急的时候。

不久,我第二道防御阵地亦被敌人突破。郑维山命令教导旅立即转入机动防御,以坚决的战斗迟滞敌人。随后,他向聂荣臻报告了情况。

10日12时,晋察冀军区电告各部队并报中央军委:“傅敌乘空突入张北,本日敌骑(后面可能有步兵)向我张垣以北狼窝沟以及长城线进攻。前面只有李湘部……张垣空虚。敌已突破二道防线,正在长城线与空(军)配合猛犯中,我各方均增援不及,张垣危急。”

敌人进攻之快、之猛,势头之大是出乎我军意料的。10日13时,中央军委终于查明了敌情并电告晋察冀军区:北平息,进攻张家口任务,蒋已交给傅作义,你们必须严防傅作义部于数日内进攻张垣。你们必须数日内布置好巩固张垣之防务。傅部来攻至少两个步兵师及一个骑兵师,约1万至1.5万左右。

当郑维山得到这一情况后,想到,这情报来得真是不容易。可是,来得太晚了。

此时,傅作义的主力部队已于张北以南展开,向张家口进犯。其先头部队已突破我两道防线,距张家口市已不足40公里。在这一地段内,我军防御力量相当薄弱,除了教导旅及警卫团部分兵力外,再没有其他的部队了。

教导旅真不愧是抗日骨干组成的一支光荣部队。他们转入机动防御以后,不畏强敌,利用狼窝沟至张家口公路两侧的有利地形,充分发挥游击战的长处,以前面阻截,两翼侧击,背后袭扰等手段,使敌人每前进一步都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有效地迟滞了敌人的进攻。

10日17时,我部队转至张家口南天门以北地区,再一次进行坚守防御部署。教导旅做好了誓与阵地共存亡的准备。这时,张家口市内除晋察冀军区司令部外,大部分机关、人员和物资都已转移。郑维山急忙赶到晋察冀军区司令部,向聂荣臻报告了情况,请聂荣臻撤出张家口。

这一天,敌人的六架飞机飞临张家口上空进行轰炸、扫射。聂荣臻在东山坡司令部的坑道里正忙着指挥战斗。敌人的突然袭击并没有引起他的惊慌和失措。他向郑维山询问了张家口城内的转移情况,并对郑维山说,对市内的民用设施和建筑不要破坏掉。因为我们撤出以后,人民群众还要在张家口过日子。撤离张家口也是暂时的,用不了多久,我们还是要回来的!

郑维山在后来回忆这一段的历程时说:

傅作义乘我张家口西北方向空虚,用少数部队朝兴和方向佯动,调集主力步骑两万余众,先头于10月8日占我南壕堑(尚义)、大清沟。在张北担任警戒的第七军分区部队,误以为是小股敌人窜扰,即派骑兵两个团绕路出发,围歼该敌,张北只留一个连驻守。同日,敌两千余骑(兵)乘虚直插张北,张家口的形势顿时紧张起来。此时,正好我派警卫团团长李金时带一个营前去张北警戒,以防小股敌袭扰,不想一到竟发现敌人主力,便同七分区部队一起拼死奋战。我得知情况,又派警卫团主力急速奔赴张北。但由于沿途遭到敌机轰炸、扫射而迟滞了时间,到达张北时,敌大部队已经陆续到达,与敌激战后被迫撤退。形势更加严重了。聂总命我立即派参加集宁战役刚刚归建的教导旅,火速赶往张北与张家口之间的狼窝沟一线抗击敌人,掩护领导机关转移。(6)

10日晚6时,聂荣臻起草一份电报向中央军委报告,晋察冀军区及边区政府一级机关撤出张家口。

蒋介石下令10月11日攻占张家口。也就在这一天,聂荣臻和刘澜涛收到了中央军委发来的一份电报:

聂刘:

傅顽远道奔袭,必轻装,且系孤军深入,粮草弹药难多携带,平绥主道未通,追送亦甚困难。我张垣有两团兵力,不要全城防御,择重点坚守数据点,特别是坚固独立家屋,坚持数日是完全可能的,钳制傅军,集中张(宗逊)、陈(正湘)两部主力,在野战各个歼灭傅顽,消灭其四五个团,该逆必退,如张垣已失,即在城南坚数据点(如宁远堡、左卫),仍可打退傅顽。请酌决。

军委

可是,要做到这一切已经不可能了。11日,我军机关、部队在教导旅的掩护下,陆续撤离张家口。指战员们眼含着泪花,心里默默地说着:别了人民的城,美丽的城!但不久,我们将会迈着胜利的步伐,再回到你的身边,投向你的怀抱!

天渐渐晚了,一轮明月从天空中慢慢地升了起来。敌人的飞机在张家口上空嗡嗡了一天,天黑前飞走了,空气骤然沉寂了下来。大路上的汽车为数不多了,更多的是大车和毛驴驮子,载运着生活用品,布匹、药品、盐巴等,比较笨重的物资早已就转移到北岳山区了。

晚上八九点钟的样子,一辆吉普车从东山坡司令部大院开出,驶上宣化大道。聂荣臻在明亮的月光中,告别了张家口这座塞上山城。

月亮很圆,像有送别之情。出了这座山城,聂荣臻眼前还隐隐约约地看到了那耸入高空的太平山,那古老的城墙,那缓缓流淌的大洋河……

聂荣臻不时地回过头向张家口望去,此时,这座山城市内正闪耀着点点灯火。忽然,灯火全部熄灭了,全城一片漆黑。原来,虽然在撤离前,聂荣臻已经向郑维山嘱咐过,不要破坏张家口市内的民用设施和建筑。但是,工人们思想上一时想不通,他们自发地把下花园的发电厂给破坏了。当年察哈尔省主席张苏回忆说:“我和省委的牛树材到下花园,看见下花园发电厂被破坏,那是工人搞的。因为工人思想不通,他们不愿留给敌人。”

就在聂荣臻走后不久,从司令部的院子里又开出一辆卡车。押车的是作战处处长唐永健。车上有一部综合电台,伴着这部电台的是台长马萍。

机关、部队撤离时,郑维山带领教导旅正在抗击着傅作义部的进攻,以掩护机关、部队的撤离。11日9时,傅作义集中4个师的兵力倾全力向我进攻,教导旅与敌激战一整天,在完成掩护任务后,当晚撤出阵地,最后撤离了张家口。

这一天,张家口的人民眼看着一批批子弟兵的离去,都沉浸在依依惜别的深情之中。有一位中年教师见景生情,低吟出这样一首诗句:

夜空如洗万仞山,塞上名城已入眠。

遥看天边凄凉月,何时照得征人还。

傅作义占领张家口,为蒋介石再立了“战功”。国民党的报纸对傅作义的“成功”大肆宣扬,竭力吹捧,把傅作义吹捧为“天之骄子”、“中兴之臣”。并得意忘形地说:“共军已总崩溃”,“可在三个月至五个月内完成以军事解决问题”。其实,傅作义本人则是喜中有忧,心中充满了重重矛盾。日本投降后,他本想保境安民,励精图治,使绥远休养生息,人民安居乐业,以报绥远父老的期望。不料蒋介石发动内战,把他拉上了战车,和解放军打了包头、绥远、集宁各战役,又东进攻打张家口,使军民不得安宁,他又深感到内疚。虽然取得了“胜利”,但究竟为谁而战?为什么人而战?这一切的一切,在这位“胜利者”的脑海里,形成了一连串的问号,如坠五里云雾,而不能自拔。他深深地沉浸在这矛盾之中。在“庆祝”攻占张家口的“庆功”大会上,傅作义就表现出这种内心的痛苦和抑郁的心情。当时有一位将军见此便问他:“长官,我们取得了攻占张家口的胜利,你为什么这样郁郁不乐呢?”

傅作义回答说:“我们的战士流血牺牲,这是为谁而战!为哪种人服务……我们虽然攻占了张家口,但人家的有生力量并没有被我们消灭,人家不是战败,而是有计划的转移;我们也不是什么真正的胜利,只是得了座空城……”因此,当他和骑兵第4师师长刘春方到伤兵医院去看望伤病员时,他的心情非常沉重。在回来的路上,自言自语地说:“这是为什么?这是为什么?这简直是造孽!”

但是,傅作义占领了张家口,威名提高了,地盘扩大了,面对蒋介石的“嘉奖”、报纸的吹捧、如雪片似飞来的贺电贺信,以及南京国民党政府大员的莅临慰问等等,他内心也是沾沾自喜的。他更想在这场内战中扩大更大的地盘和自己的势力。所以,在他攻占了集宁以后向张家口进攻时,竟通电毛泽东,得意洋洋地声称击败聂荣臻、贺龙部“这不是一个军事上的胜利,而必须称之为人民意志的胜利”。字里行间,透露出傅作义的狂妄。


(1) 《敌进攻解放区部署》。

(2) 《聂荣臻传》,当代中国出版社1994年版,第568页。

(3) 《聂荣臻军事文选》,解放军出版社1992年版。

(4) 《毛泽东军事文集》第3卷,军事科学出版社、中央文献出版社1993年版,第488页。

(5) 《聂荣臻回忆录》,解放军出版社1994年版。

(6) 《聂荣臻传》,当代中国出版社1994年版,第564~565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