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军中黄虎
张献忠连爹娘的坟头都无法找到,满含悲愤,告别了家乡的几个婶娘老妈,就策马走原路回营了。
经过一个山涧石板桥时,张献忠骑的马一走到离桥头十来步远的地方,就怎么也不走了,张献忠用鞭抽马,马还是不走。
刚才来的路上,也是从这座桥上过的啊,怎么马就没在桥头停下不走呢?张献忠感到奇怪,就下马来看这座桥。
原来这一座石板桥下,是一条只有一丈多宽,却有十几丈深的断崖山涧,要不是连年天旱,涧底的小河沟,水深时还有一人多深的流水。
这是一条驿道,道路走到涧口,是用两块三尺宽的长石板拼搭的石桥,桥面就有六尺来宽,车马就能来往经过了。
张献忠见马不过桥,就下马来到桥上查看,看桥上到底有什么,会让马不过桥。
站在桥头看桥面,并无异样,张献忠就上桥去查看,可一只脚刚踏上桥板,就感到桥板是摇晃的,要不是有武功,反应快,没准就一闪身跌下深涧去了!
来的时候,桥板并没有摇晃啊?
张献忠赶紧收回踏上桥板的那只脚,趴下身来,细看桥板的下面,心里倒抽了一口凉气——原来,两块并排拼接的桥板,其中的一块,两头的支桥石都被人做了手脚,原本是一整块条形支桥石,此时只有中间用了一砣斗碗大的圆石头支着,而且支得刚好与另一块桥面石板相平,让人乍一看,根本就看不出有什么问题,但只要踩上了桥,一脚踩到做了手脚的这块桥板的边上,桥板就会侧斜,无论人还是马,都会站立不稳,必然失脚跌下深涧!要是放马过去,马脚那么重,自然是连人带马跌下深涧,跌不死也会摔成重伤!
难道这是专门针对我张献忠做的手脚吗?
可是,我张献忠初参加义军,也没得罪过谁啊,更谈不上有什么仇家呀啊?谁会来设局害我呢?
要说不是针对我,那我上午来的时候,桥面怎么又没有什么问题呢?
张献忠想不出个所以然,就先找几块大小合适的石块,把这一头的桥板支结实了,本想从另一块桥上走过去支另一头,但想了想,还是没从桥上走过,就提气运功,飞身过去,把那头也支好了,又检查了一下另一块桥板两头的支桥石,再上桥去,踩了又踩,摇了又摇,完全放心了,这才骑马过桥。
说来也怪,等张献忠支好桥板后,再来骑马,不用鞭催,战马就自行过桥了!
真是天不灭我啊!张献忠在心里感叹道。
不过,这件事,张献忠虽然怎么也想不通是谁做的手脚,但却像烙印一样记在了心里,后来在南征北战的十几年中,一直保持着处处小心的习惯。
这个悬念,到了后面,自会揭晓。
以米脂为中心暴发的饥民起义,已经有近两年了。这两年里,榆林至延安一线的陕北地区,只还有距米脂、绥德较远的府县官府还没被义军端掉,也还有一些驻囤边军没被灭掉。
但是,陕北东至黄河、西至宁夏的这一大片区,周边尚存的官方势力,已经不足与义军抗衡,都只能图固守自保,不敢主动出兵剿灭义军。
在古代,交通最快的是马,通讯靠人马传递,何况义军初起之时,当地官府和官军都以为只一般饥民闹事,没有当成一回事,所以,等米脂一代的饥民大起义的消息传到朝廷,义军的力量都足以与陕北一带的官府和官军抗衡了!
而朝廷初得知这些消息时,军事重点早就放在了山海关外抗击满清方面,也没有意识到陕北农民暴动的严重性,只叫陕西各地自行抗击义军,把义军消灭在萌芽状态之中。
张献忠参加义军时,正值义军消灭了王威的边军以后,王嘉胤、王自用准备与高迎祥、李自成分兵扫清米脂以东以西和以南的官方力量,彻底占领陕北地区后,对部队做一些整顿和操练,再图谋三秦大地,平定三秦后,然后朝中原进军。
按照计划,高迎祥、李自成部,往东进发,把黄河以西的官府势力扫清,然后折兵向南,往延安进发。王嘉胤、王自用部往西进发,把陕北境内和黄河以东的官府势力扫清,特别是要先扫清自家后院的官军势力,以免南下和东出中原时,被包了饺子,连个退路都没有,所以要先解决了后顾之忧,然后再往延安进发,两股势力在延安汇合后,再来视情况商定下一步行动计划。
张献忠探家回营没几天,义军就出发了。
张献忠要求他的第八营打前锋,王自用自然是欣然同意。
于是,两只义军分手后,王嘉胤、王自用部就朝计划中要荡平的第一站靖边进发,准备先消灭对义军阻力最强的陈廷栋部的边军。
这天,王嘉胤、王自用的王家军,以第八营为先锋营,义军大队共一万多人,行至长城以东离靖边不远的塔湾境内,遇到了明朝边军的三个千户所共约四千余人的阻截。
这支明军,由边军卫指挥使陈廷栋率领,手下三个千户所的带兵将官,分别是张成山、梁锋和刘忠和和他们的副将。
这指挥使陈廷栋,刚五十出头,正值壮年,文韬一般,但武功了得,他习得一身也属于即将失传的混元功,兵器则同时精通杨家枪法和岳家枪法,且善于把几种武功融汇贯通运用!是明军高级将领中少有的高手!
三个千户所的将领和他们各自的副将,也个个都是武功高强的将军,而且年龄都在四十多岁,尚属少壮派将领。这个三个将领当中,张成山习的是六神功,梁锋习的是四象功,刘忠和习的是伏虎功,不仅个个都是内家高手,拳腿刀枪都各有造诣,再加上他们手下的三十个百户指挥官和六十个总旗尉,全都各有高低不同的功夫,因而,指挥使陈廷栋根本就没把兵力数倍于他们的义军放在眼里,饥民匪盗,乃乌合之众,何足道哉?
这天,陈廷栋为了打斗起来施展得开,特意在驿道两边地势开阔的地方,摆好阵势,以逸待劳,等候着义军的到来。
张献忠的第八营只有一千余人,但紧随其后的各营加起来就多了,参战部队总数有一万七八千人!他知道大军自会从正面和两翼包抄上来的,就带着本营兵马,直取拦在前面的官军。
张献忠手下的将领,原百户尉王尚礼习的是金刚功,王定国习的是降龙功,冯双礼习的是八卦功,马元利习的是七伤功,张化龙习的是月神功,刘进忠习的是九宫图,都是上乘内家功夫,而几个校尉和卒尉,也都各有高低不等的武功,虽然武功高手远远没有明军三个千户所的高手总数多,但与明军的将尉们还是有得一比,何况义军的总人数一旦包抄过来,那就数倍于明军了,所以张献忠一点儿都不胆虚,两军一相遇,就直取明军。
陈廷栋虽然是指挥使,乃三军之首长,但他仍然一马当先,立马于阵前。他看到义军蜂拥冲过来了,高叫:“弓箭手准备!”他要用箭矢先杀杀义军的锐气!
等到义军进入百步射程之内了,陈廷栋高叫:“放箭——!”
就见如蝗虫一般的箭矢,密密麻麻地朝着义军飞来!
这场遭遇战,这种还没冲拢阵前就被箭雨铺天盖地袭来的阵仗,今天也是张献忠的军队冲在前面,要是其他组成杂乱的义军部队,指不定有多大的伤亡呢!
可陈廷栋今天万没料到,他遇到的义军先锋部队,同样是他们大明朝的正规军,而且还是铁面将军王威一手带出来的!
义军们一见到半天空的箭矢正在飞来,脚下并没有停步,只是冲锋人群自然往两边扩散了一些,人群由密变稀了,以便能够舞得开刀枪,在箭雨纷纷落下之际,众将士舞动着刀枪,拨开飞来的箭矢,继续向前冲锋!
射出第一波箭时,不过百步之遥,而义军拨箭前冲,并没有停下,等到明军搭上第二支箭,正要开弓拉弦时,义军已经逼近了,不能再射箭了!
陈廷栋和一干将领见状大惊:怎么义军如此训练有素啊?
陈廷栋和张成山等明军将领,不认识张献忠,却认识王定国、冯双礼和马元利等在王威手下干得久的几个将领,立即就反应过来了:这是王威的军队投敌了!难怪哦,面临箭阵,却无伤亡呢!
当陈廷栋几人认出了这是王威的军队时,张献忠们已经冲到只有数丈远的面前来了,已经来不及多想了,陈廷栋怒喝道:“叛军逆贼,还不快快拿命来!”
义军冲上前来,也不打话,将校对将校,士兵对士兵,捉队厮杀开来。
这时,王自用留一个营为张献忠压后,其余六个营,左面三个营,右面三个营,在先锋营刚和明军杀上手之时,就从左右两面包抄上来,并且仗着人多,迅速向明军的后面包抄过去,旨在形成合围之势。
明军是三个千户所的兵力,武功高强的将领是张献忠营的三倍还多,但王自用的部队紧接着从左右两面包抄过来了,张献忠营的后面紧跟着又压过来一个营,明军中的不少高手就不得不分头去应对左右两面的义军,于是,张献忠的手下将领刚接上手时还要一个应对两三个高手,但很快就成了一对一厮杀了。
王尚礼和王定国等人,与陈廷栋手下的张成山、梁锋和刘忠和几人,都各自练有上乘内家功夫,一交上手,那可是旗逢对手!
在连年军费馈乏的境况下,陈廷栋的明军,伙食与张献忠他们几天前一样,长期吃不饱,体力自然就打了折扣,而张献忠的军队,一连吃了几天饱饭,此刻与腹中空虚的明军搏杀,体力上就占了优势,所以时不时就有明军士兵横死在了刀枪之下!
再看张献忠,虽然不认识陈廷栋,却从服装上就看出,这是个高级将领,一定是明军的主将,战马一走拢明军阵营,就挥动丈二虎头大刀,直取陈廷栋!
陈廷栋策马上前,用他的揽月银枪一格,挡开了张献忠砍过来的这一刀!
挡倒是挡开了这一刀,但陈廷栋感到了这个黄脸长须圆眼贼寇刀上的力度异常刚猛,连他这个练有十层混元功,征战中还没遇到过敌手的猛将,都感到手臂发麻!于是,心中着实吃了一惊,赶紧变换招数,以一招虚实阴阳枪法,表面上像是刺向张献忠喉头,实际上则是直取前胸,再以混元功的内力驱动银枪,朝张献忠攻过来!
王嘉胤和王自用两人此刻一时插不上手,就策马站在战圈外的高坡上观战,准备随时策应危急之处。他两人素闻明军指挥使陈廷栋的混元功十分了得,是明军中最有实力的武将之一,这时也看出了他接张献忠的这一刀,似乎有些吃力,就没再替张献忠担心了,但刚放下心来,就见陈廷栋使出了虚实阴阳枪法,两人的心又提起来了!
但见张献忠的坐骑一侧,结合大刀一格,险险让过了陈廷栋的虚实二招,却趁马头转向之际,以快得看不清动作的速度,刀交左手,右手抽出青锋宝剑,一剑砍去,陈廷栋手里的揽月银枪,一眨眼就只剩下枪柄了!
陈廷栋大惊,心想没了长枪,马战必然吃亏,连忙拔出腰间佩剑,急道:“黄脸逆贼,敢不敢下马与本将过几招?”
张献忠砍断了陈廷栋的长枪,正在勒住马缰准备回杀,听了陈廷栋的发问,正中下怀,因为在马上打斗,他不能施展太极步法,在地面上打斗,那就能够如鱼得水了,就说:“下马就下马,难道爷老子怕了你不成?”说着就跳下马,顺手把马一拍,马自己就往阵后走去站着等主人。
王嘉胤和王自用两人看到这里,会心一笑,又再看张献中的那些部下将领,虽然还没能取胜,却无吃力的迹象,就继续立马观战。
就见陈廷栋和张献忠两人都跳下了马,距离约八尺站定身形,陈廷栋道:“黄脸逆贼,敢不敢把宝剑收起来,你我空手过几招?”
因为,陈廷栋仗着自己有内力极强大的混元功,武林中也好,军队中也好,能敌过混元功内力的,着实不多,他打算用掌力来灭了这个黄脸逆贼!
向来心机极深的张献忠,听对方这一说,就知道这个明将头子一定有什么深厚内功,这一下正中下怀,岂不正好验证一下自己这九层的日月神功吗?就算功力不及对方,那也可用太极功夫引开力道,自己不致受伤,然后再结合太极功夫用日月神功破敌,那是志在必得的!
张献忠心念电闪,回答说:“空手就空手,不过,明军狗官,先报上名来,爷老子的掌下,不打无名野鬼!”
陈廷栋听得气不打一处生,也粗野地说:“黄脸鬼听好了,你爷爷就是大明朝囤边卫所指挥使陈廷栋是也!你个黄脸小鬼,又是何方流寇?”
张献忠想气气这个大指挥使,故意把自己的身份往低了说,调侃道:“你小爷爷乃是前明军边军千户所王威手下的小旗尉张献忠是也,你个小小的指挥使,也配与你小爷这个旗尉大人对掌?”
什么逻辑?这明明是个小无奈嘛!陈廷栋怒骂道:“叛军逆贼,看掌!”说着,就运足十层混元内功,直取张献忠的胸膛!
要知道,混元功的十层掌力,用于隔空掌击一块一丈大小的顽石,那也会击碎了,就是那些练有足十层九宫、八卦、太极、六神、四象等上乘内家功夫的人,那种护体气功也扛不住混元功的掌击,必然被一掌打成一滩肉泥!
在对话之际,张献忠就暗暗提足了九层日月神功功力,同时运好了太极功夫,脚下站成了太极步伐。这时眼见陈廷栋这用运足了功力的一掌拍来,陈廷栋的掌刚扬起,张献忠就感到了异常强劲的气劲,就对准陈廷栋的掌心,猛一掌迎将上去!
但听“嘭啪啪啪啪”一阵闷声巨响,惊得周围百十丈远的正在搏杀的兵将们,全都不自禁地停下了手,扭着头寻找到底是什么东西,发出如此巨响!
当众人看到发出巨响的情景时,更是把双方的兵将都惊呆了!
原来,张献忠用足九层日月神功功力挥掌迎上去时,两掌一击实,在发出巨响的同时,张献忠退后了五六步,但立即站稳了身形,并未感到呼吸急促,而陈廷栋呢,但见他身形倒飞,从空中越过本阵兵将一百多人后,这才落下地来,但刚一落地,就喷血而亡,连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了!
这混元功,正因为功力极强,才会在遇到了比混元功更强的内功时,产生更大的反震力,也就是说,陈廷栋是同时被张献忠的掌力和自己的反震力打死的,才会死得这么快!
王尚礼、王定国和冯双礼等人,也不是吃素的,一眼看清张献忠一掌打死了明军主将陈廷栋,趁对手发愣惊愕之时,出奇不意,三下五除二,就把明军靠自己这一面的千户将领和总旗尉尽数杀死,明军失去了将领,就边战边退,随时都有军士死在刀枪之下!
而侧翼的明军也在不断地被义军杀死,此刻没了头领,无头苍蝇一样往后退逃,但后阵也也被义军包抄合围了!
就在陈廷栋和他的三个千户将领、几个百户将领被张献忠的先锋营杀死后,明军几乎像被割韭菜一样,成片成片被义军所杀,那真叫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啊!
张献忠杀死了陈廷栋,又见自己的手下杀掉了千户和一些百户总旗,跳上马背,望了一下阵势,但见明军已被合围,退无可退,而且被杀死的,很可能已超千人了,谅明军不可能再有战斗力了,心想不如劝降这些明军,壮大自己的第八营,就如雷高吼道:“停——!不要杀了!”
这一声雷吼,果然把杀阵叫停了,张献忠高声说道:“尔等明军,你们在官军种连饭都吃不饱,还为官军卖命个球啊?愿意投降我起义的,不但能每天吃上饱饭,还能三天打个小牙祭,七天打个大牙祭,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本将军欢迎你们投诚,愿不愿意加入我起义军,给个痛快话!”
不杀头还能吃饱饭,这种非生即死的关头,谁还会死扛到底呢?何况他们的大头领都已战死,不投降等死?阵地上稍微愣了一下,明军就如雷地叫道:“愿意投诚,参加义军!”
这时,明军中有个总旗尉对身边的军士说道:“义军中的这个比老虎还威猛的黄脸将军,杀掉陈指挥使,都才用了一掌,他必然是个常胜将军,我们就跟定他了!”
这个总旗尉这么一说,没过多久,张献忠在义军种就有了一个绰号——黄虎,而且不久还传到了张献忠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