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新婚燕尔
婚后的日子并不如我所想的那般轰轰烈烈,尽是些琐碎的日常,可也带着甜蜜。就像一杯淡温的青梅酒,并不浓烈,细尝来却是回味悠长。
孟四姑娘,不,现在是沈二夫人了,真是个不一般的女子。
要说婚前性子跳脱不受约束吧,可具体说来竟也没有不合礼法之处,婚后呢,寻常女子定是小意温柔羞涩内敛的样,偏她不是,大婚第二日给长辈奉茶时落落大方,声线虽软了一点,但说话声音大,一点小家子气也没有。
爹娘本来对孟氏多少有些抵触的,但见了儿媳后就只剩满意了。
爹喝了茶,和蔼地笑着道了声好。
娘接过茶盏后抿了一小口,眸色有些温温的,就这样看着孟襄好一会儿。
我以为这是对她有意见,正准备说些什么替她解围,结果娘下一刻就把目光转向我:
“你还在这儿干嘛?读书去,下个月就要殿试了,也不知道多看看书。”
这绝对是借口,家里谁不知道以我的本事早就足以参加科考了?娘说这话打发我走,难道不是为了趁我不在欺负我的妻子?
“娘,我不着急的……”
娘根本就不理会我,端起茶一口饮尽,然后亲手把孟襄从地上拉起来,笑着把手上戴的羊脂玉镯给孟襄戴上。
看那式样倒像是宫里赏赐的,娘之前喜欢的不得了,天天戴上和其他家夫人显摆。
婆媳两人亲亲热热,俨然一副和谐模样,这下显得倒是我是个多余的了。
我自然是背书去了,将近半月的时间,只要孟襄去给娘请安,娘必然把她留到日头西斜才让她回来。
我见识过不少大宅院里的手段,当然是别人家的,免不了多听说了些婆婆给儿媳立规矩时使的手段,多得是让人有苦说不出的办法。
我不愿信娘也会这样做,但是孟襄每日回来都是一副累极了的模样,新婚夜答应给我绣的荷包才绣到一半就搁置了,更甚的是,有一日回来手上竟然肿了一块,带着淤青的皓腕看起来惨不忍睹。
我问她怎么弄的,她只是笑着摇头,不小心弄的。
我有点生气,第二天直接把她从被窝里抱去书房,让她躺我膝盖上睡觉,派人去了主院里说她今日不去请安。
这是我对母亲的小小抗议,把孟襄拴在我身边,这样就没有人可以欺负她了。
孟襄睡醒时才发现躺在我身上,一双惺忪的睡眼还带着迷蒙,雾湿的眼看着我,然后轻轻眨了眨,轻抿了下唇才开口:“你在干什么呀?”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么可爱的一面,忍不住轻笑。
结果她却突然脸红了,伸手环住我的腰,把脸往我怀里一埋,还轻轻蹭了蹭。
半晌,她应该是清醒了,蹭的一下站起来,脸上带着淡粉色,环顾了一下四周。
“我怎么会在书房?”
我故作漫不经心道:“夜游,自己跑来的。”
“你见过谁夜游还裹着被子出门的?”她指着我脚边的锦被,颇有无语凝噎的感觉。
我也不和她争,洗漱后她就说要去给娘请安了,我自然是不让。
她皱了皱眉想要说些什么,我直接一把将她拉入怀里,“好了,我已经让人去那边说过了,你今天不去请安。”
“那你怎么说的?”
“无非是说你昨夜累了,今天起不来,不然我该怎么说?”
她脸上的红晕越来越深,耳朵也烫起来,使劲在我脚上跺了一下,一个人坐到旁边生闷气去了。
一连几天,我坐在岸边读书背书,她躺在我膝盖上看些诗词游记,有时她会不小心睡着,我就趁她睡着给她画了不少小像。
有时一手揽着她的腰,鼻尖轻嗅着她的发香,一手翻着书卷,寂静的日子就这样变得悠长。
有一日爹跟我抱怨孟襄老是占着娘的时候我才明白,原来当初娘根本就没有给她立规矩,事实跟我想的完全是两个样。
听墨竹跟我叙述了一下当时的场景,现在我都还想笑。
孟襄和娘穿上骑装,漫步在庄子里的树林里,孟襄轻拉弹弓皮套,瞄准林间的彩雉,一击即中。
彩雉扑腾着落在地上,孟襄回头看一眼娘,然后娘欢欣地鼓掌,眸里闪动着兴奋的光芒,叠声夸赞:“啊,襄襄你好棒啊!”
然后,孟襄的脸上浮起红晕,对着娘轻轻点头,转过身弹下一只漂亮的小雀儿,娘又继续夸……
这……我真是不知道怎么说了,这明明是我的娘子,倒是跟我娘处的跟个什么似的。
六月十六殿试,算了一下时间还有差不多半月,我也不再继续闷在家中苦读,准备出门去放松放松。
戴上孟襄,再带上三五个小厮,骑上一匹马,就这样出门了。
自幼长在京城,我自然知道哪些地方景色最美,哪些地方美食最多。
我们一路住过旅馆客栈,住过农户草棚,也幕天席地地露宿过,玩得开心极了。
主要是她脸上的笑容,真的是像极了粲然盛放的白山茶,带着香带着甜,那一份清新干净让我无比动心。
我想,我一定要永远守护她这样的笑容。
骏马奔驰在山间,林间筛下斑驳的树影,在她的头顶轻轻摇晃。
我收紧环在她腰间的胳膊,轻轻贴在她耳边说:
“孟襄,告诉你件事儿,我找人套了你大堂兄麻袋揍了他一顿。”
谁让他欺负孟襄了呢?虽然孟氏的家规不是由他来定,但是他用那什么劳什子家规罚了孟襄,还有每次我找孟襄的时候,他总是在一旁看着,还有那一次又一次加高的院墙,那墙上长得茂密的蔷薇…的刺。
“你……”
孟襄靠在我怀里的身子开始轻轻颤起来,我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她又接着说:“干得漂亮!”
她努力憋着笑的声音听起来真像只狡猾的小狐狸得逞的笑。
我就知道,她是那个最不一样的人,换个人不得质问我为何要让人欺负了她娘家的哥哥?
嗯,真好,是她。
这一趟玩得尽兴,回程就快了些许,毕竟我还要参加殿试。
路上难免遇到熟人,不过打个招呼也就基本差不多了。
不过是各家的公子小姐的,知晓我已成婚,自是无人再刻意接近我了。
只不过想与我交好的姿态倒是明显,一个极有可能连中三元的状元郎,父亲身居要职,祖父又美名远播,在他人眼中,我无异于香饽饽了。
我想,我应该后悔出来的这一趟的,如果没有这一趟,是不是后来就不会发生那些让我追悔莫及的事。
我们的马在街上刚好遇上了一辆华盖马车,本可以避开,但路中突然闯入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躲闪不及,终究还是和马车相撞。
车的主人是个女子,掀开车帘就开始责骂起来:“京道上也敢骑着骏马疾驰,京兆尹是做什么吃的?”
其实,我的马速还没那么快,谈不上疾驰,顶多就是和成人男子跑起来速度差不多,倒是这马车,比我的速度不知快了多少,刚才若不是我,估计那妇人与小孩早就倒在这马车之下了。
但我抬头看了一眼就知道了,这是我惹不起的人,心里憋屈,但也没有办法。
“无意冲撞了五公主车架,草民该死!”
点破她的身份,她也不好意思当着满街的人为难我,毕竟百姓可都看着呢,有过错的是谁他们心里门清。
她若有所思地盯着我看了许久,然后目光凝在孟襄身上,“报上名来。”
也不看我,就这样吩咐,还真不愧了她嚣张跋扈的“美名”。
“沈致和。”
她脸上的表情变了一下,转又盯着我看,明明灭灭的眸光里闪动的情绪让我觉得有些烦躁。
最后她没有说什么,这件事看起来就这样轻飘飘揭过了。
之前称病在家读书,挡了不少的宾客,出门游玩这一着倒是让宾客又上门了。
让我意外的是,二皇子,太子(行三),四皇子以致五皇子这四位年长的皇子都送了礼上门。
不参与党争,这是沈家的家训。
我知道他们的举动是什么意思,不过我没那个意思,何苦赌上一家人的性命去争一个从龙之功?
我也无需那泼天的富贵,立家有兄长,他们大抵是以为我会不服兄长压在我上头?
四皇子送的礼最重,贵妃之子,拿的出好东西是正常的。五皇子的礼最轻,比一般世家送来的都轻。
有点恶心到我,瞧不起我又何必非得来膈应我一下呢?
太子的礼和二皇子的差不多,都是挑不出毛病来的。
最后还在四皇子的礼单背面找到了一张纸条,我看了一眼,派人悄悄送进宫里了。
跟天子抢人才,也亏这些皇子想得出来,真以为他们的小动作今上看不出来呢?
六月十六,这是我第一次踏进金殿,庄严之气铺面而来,尤其是满殿人匍匐下去的时候,这种压抑的感觉就更明显了。
答卷的时间流逝的很快,今上偶尔会下来巡视两圈,站在我身边看了好几次,只不过我感觉不到他的情绪,不知道这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出了大殿,有一名宦官拦住了我。
“沈会员,陛下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