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少年心事
回京的日子近在眼前,我和她刚刚互表心意,正是你侬我侬、依依难舍的时候。
“我带你一起走。”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名不正言不顺,这样带着姑娘走不合适,俗话说“奔为妾”,我打算娶她,这样的话说出口更是不应该。
她只是笑,嗔了我一眼,送我上马车后就站在驿站门口。
十月的淮阴暑气已经完全褪去,半青黄的叶铺在官道上,她就远远地站在那儿,目送我离开,纤细的身形在秋风中带着几分柔韧的感觉。
这次分别,再见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直到看不见她的身影了我才放下车帘。
返京之后的日子过得漫长又短暂,那么长的日子看不见她,会试却是一天天逼近。
注意把握,不必太过出彩。
入考场前祖父如是说,我爽快地答应了,原因无他,我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期间收到过几次她的书信,虽然都是在说一些琐事,但我知道她也在想我。
我是怎么也想不到,我刚出了考场就看见了她。
一身杨柳青缠枝梅的襦裙,腰间还是一串玉玲珑,打着同色的络子。
她就站在那里,一脸柔和地看着我,眼里有无数总说不出来的复杂情绪,我朝她走近,才发现她眼眶已经红了,水汽润湿了一双眼,雾蒙蒙地看着我,我的心忍不住变得柔软。
好想把她抱进怀里,然后揉揉她的头发,告诉她我很想她。
可是,不能。
贡院门口来往的学子众多,又有各家官眷,只有她一人显得格格不入。
忍着心底澎湃的情绪,我将她直接带上我的马车。
我一上马车就将她搂住,贪婪的闻着她发间的白茶清香,这几个月来心底缺失的那一角此刻被填补满满的。
我终于还是做出了自己一直以来就想做的事,她的唇瓣柔软,带着令我着迷的香味,我总是忍不住品尝再品尝。
直到很久,她终于再也忍不住推开我,小脸通红,一双眼带着点湿意,控诉地看着我。
我忍不住笑了,把她揽在胸口,平复着剧烈的心跳和紊乱的呼吸。
默默抱了好久,我也舍不得放开她,“怎么突然来了?”
“我爹爹收到了尚书大人的书信,大堂兄还有爹娘带着我来的。”她的声音糯糯的,带着诱人的甜意。
是了,我之前一直缠着爹和大哥,要他们去淮阴提亲,只不过他们说什么也不肯轻易答应了,非要派人去打听孟四姑娘其人。
孟家知道这事肯定也是要再找人考察一下我的,来来去去可不就耗费了几个月?
这次来应该是商量婚事的吧,我在心里如是想道。
“嗯,那你怎么能跟来?我怎么记得你家那什么家规可是严苛得不得了。”
我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完全没有深想,直到怀中人身躯一僵我才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不过我还是假装没注意到,之前我翻孟氏的院墙偷偷与她见面,那时就发现了她有些不对劲。
反正她不对劲一次院墙就加高一次,直到后来墙上特意种了蔷薇,我最后一次去翻墙的时候还被花刺扎了一身。
她倒好,笑得直不起腰来。
你说你这个世人眼里的翩翩公子要是被人撞见你翻了我家的院墙,而且还弄得这么狼狈,他们会不会笑掉大牙?
我是真的有点小脾气了,我为了见她一面花了多少心思?她还对我冷嘲热讽,然后我就行为不受脑子控制地把她抱进怀里。
花刺扎得我生疼,可是她却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像是比我更疼。
我连忙松开她,问她怎么回事却又不肯告诉我,一直顾左右而言其他。
行,我自己查。
晚间墨竹就把查到的消息全告诉我了:
孟氏子女未成亲前不可与男子或女子交往过密,有违者罚二十戒尺加跪祠堂七日。
听说她被罚了四五次,孟氏的祠堂也加高了四五次。
那时候我们还没有互通心意,但是她从来就不会在我面前提起半句有关孟家家规的事,挨了罚下次见我还是同我吵,同我闹,仿佛深夜跪在祠堂瑟瑟发抖的人不是她一样。
我后来没再去翻过院墙,那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不君子的行为。
不过我偶遇她的几率就大了很多,她出门买珠花那我就必然会去买个玉簪;她出门买点糕点我必然也会突然出现;她礼佛祭拜我就会去游山访水……
我尽我所能的,一直“偶遇”她。
晚上我依旧让墨竹去打探消息,询问了她身边伺候的婢女。
“四姑娘秋日起就不怎么用的下饭,倒是学起了书法,这会儿一手好字可是连家主给姑娘们请的西席先生也比不上呢。”
“四姑娘让人拆了院墙上的蔷薇,说是冬日里一堆枯枝搭在院墙上看着闹心。”
“四姑娘闹着不肯与淮阴几位大人家的公子相看,被罚抄了一个月的女训女则。”
“四姑娘給二公子的书信被家主截到了不少,被家主叫去训了几次话。”
“四姑娘为了跟着来京城闹了两日绝食,家主虽是答应了可也依旧上了家法。”
心疼的感觉就像长满倒刺的藤蔓,紧紧包裹着我的心脏,每一次心跳都带着刺痛。
这几个月里,我每日都在思念她,也不是没在信里抱怨过她,我几封信过去她才回我一封,以为她没我想的那么想我。
可是此刻我却突然好想抱抱她,不需要说什么,抱着她就好。
我一定要娶她,一朵明媚张扬的海棠花怎么能开在庄严古朴的断壁残垣上呢?
孟氏那样的家族不适合她,我一定要将她互在我的羽翼之下。
两家长辈谈了许久,也请了人合了八字,最后交换了庚贴和信物,这桩婚事也算得上是板上钉钉了。
婚期定在五月初七,端午刚过的时候。
我终于能够放心了。
会试成绩出来得也快,官差来家门口报喜的时候我不在府里,我那时候去了皇觉寺,为她求了平安符,顺带和了空大师谈了一天的佛经。
回府才知道我又拿了个第一,我没想出风头的,只是没想到我不过是随随便便写出来的东西京城那些人也比不过。
江南突发洪灾,淮阴一带灾情也不轻,孟仕勋一人回了淮阴,三房倒是留了下来,也就是孟襄父母留了下来。
灾情一直没能控制下来,不过半月时间就起了瘟疫,殿试也就只能推迟到六月里了。
孟家在京城买了宅子,暂时安顿了下来,因为两家父母在,婚期将近,我和她竟然在婚前都没见到几次。
成亲前一日祖父把我叫去喝了一上午的茶,末了才不咸不淡地说:“你最近行事愈发激进了,好好反省一下,心性不能定下来的话,你就算是成了亲我也一样用家法伺候你。”
为了能够尽快和她成亲,我确实是失了冷静,处事也有些不妥当。
“爷爷说的是,孙儿记住了。”
祖父点点头,合眸歇晌去了。
因为江南水患的原因,婚事没能大办,不过从此她就是我的妻了。
赴宴的宾客不少都是想要与我结亲的,吏部尚书的儿子,即使不是嫡长子,但只要能够结亲,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我看得出他们脸上并不真心的笑容,但是我不在意,一口气喝下他们敬的酒,倒是大哥和三弟为了给我挡酒喝了不少,回房的时候脚步都有些踉跄了。
这一晚注定是我一生中难以遗忘的珍贵片段。
如意称挑起金边的红盖头,她低垂的眉眼,白皙的肌肤在烛火掩映下格外动人。
那天晚上的细节我到现在都还记得清清楚楚,她犹如娇莺初啼的细弱声线更是有如罂粟,我忍不住深陷其中。
“你叫我什么?”
“臭流氓。”
“不,是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