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版序

未来将是超级智能的世界

人工智能、工作场所自动化、机器人技术和自治系统，这些毫无疑问正在改变我们的生活和工作方式。这种变化通常被称为第四次工业革命。

当前已有很多关于第四次工业革命的研究成果，它们大多是在预测未来哪些工作将被人工智能大量取代、多少人的生计将面临威胁，等等。此类研究报告的结论并未达成明确共识，但确实存在一些具有参考价值的共同点。例如，各行业中，运输业和仓储业或许将成为人们的失业重灾区；而在自动化系统逐渐渗透到各个工作场所之中的背景下，教育行业的就业率或许受影响最小。此类报告还存在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它们均强调，有证据表明，就第四次工业革命带来的巨大改变而言，那些受教育水平低的人或许将首当其冲。从这些报告中我们能得出结论，随着第四次工业革命的到来，教育的重要性将会越来越突显，并且由于教育行业受自动化系统影响较小，所以教育行业不会发生大的改变。这个结论中关于教育将变得越来越重要这一点无疑是正确的，但教育体系以及教育工作者和培训师的职能不会改变的结论无疑是错误的，并且错得离谱。第四次工业革命以迅猛之势席卷全球，所有的教育和培训体系都无法忽视这一趋势。若想在第四次工业革命中蓬勃发展，并为此做好准备，我们就必须不断发展人类智能，而发展人类智能的第一步就是重新思考到底何谓人类智能。

第四次工业革命带来的三大影响

第四次工业革命将给教育和培训体系带来三大影响。第一大影响是，我们能够利用人工智能技术来解决教育和培训体系中的诸多问题和挑战。这些问题和挑战包括：如何缩小未能接受优质教育的人与接受了优质教育的人之间存在的成就差距，如何解决资源短缺的问题，如何满足残障学生的需求，以及如何在大量青少年目前仍未能接受良好教育的国家中建立可持续的教育体系。如果将以5G网络为代表的数字通信基础设施与精心设计的人工智能教育应用程序结合在一起，就意味着有史以来第一次，无论人们身在何处，我们都能够为每个人提供机会接受良好的教育。想象一下，如果每个人都能受到良好的教育，那人类将会取得何种成就？在本书中，针对目前人工智能技术在教育和培训领域的使用，我举了一些例子。此外，松鼠Ai创始人栗浩洋也提供了他们在中国支持教学活动的一些示例。

第四次工业革命对教育和培训体系的第二大影响是，人们需要学习并充分了解人工智能，以便高效和安全地使用人工智能。当然，我们需要一小部分人对人工智能进行深入研究，从而开发下一代人工智能技术和各种应用程序。同时，我们还需要一小部分人从跨学科的角度深入理解人工智能，从而设计出关于人工智能的监管机制和道德规范，并加以落实，使每个人都能更好地使用人工智能。然而，我们也需要确保每个人都了解人工智能的基本原理。例如，我们需要了解为什么数据对于机器学习和人工智能系统如此重要，我们还需要了解哪些性质的行为、任务和活动是人工智能能够完成的，哪些又是人工智能无法完成的，以及能够完成和无法完成的原因。

第四次工业革命对教育和培训体系的第三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个影响是，它需要我们改变现有的教育和培训体系。这三大方面的影响是相互关联的，而不是相互排斥的，并且任何一方面的进展都将推进另外两方面的进展。但是，第三个方面的影响无疑是迄今为止我们所面临的最复杂、最棘手的问题，它要求我们重新思考我们对人类智能的定义和评估，以适应这个有人工智能加持的世界。

用全新的方式重新定义智能

为了更好地为第四次工业革命的到来做好准备，我在书中提供了一种全新的方式和角度去重新定义“智能”（intelligence）。这个新的定义明确指出了人类智能和人工智能之间的关键区别，指出了人类智能的丰富性和多样性，也指出了至少就目前而言，人工智能根本无法企及的人类智能中最复杂的智能要素。对于这种新的描述、讨论以及评估人类智能的方式，我提供了一系列的证据作为支撑。我把侧重点放在了教育和培训上，并且建议我们必须改革教育体系，使其能够将教育重点放在人工智能和自动化技术无法取代的人类智能要素上。这种教育体系将与当前的体系形成鲜明对比，因为就目前情况而言，大多数教育体系都将教育重点放在了自动化技术能够轻易取代的智能要素上，并针对此类智能要素进行重点开发和评估。例如，《新科学家》（New Scientist）杂志曾刊登过一篇关于“人工智能的突破”的文章——《人工智能在英文考试中获史上最好成绩》（AI achieves its best ever mark on a set of English exam question）。此类内容应引起我们的深思：如今既然连人工智能都能够通过这类考试，那我们的学生为什么还需要通过这类考试？并且，人工智能的应试成绩将越来越好，其成绩提升速度也将比我们的学生快得多。当我们思考如何才能更好地迎接人工智能世界的到来时，此类问题正是我们需要解决的关键问题，我们必须设计出能够保持人类智能优势的教育和培训体系。

关于我们如何改革教育体系，以及如何利用人工智能技术来帮助我们实现此类改革，本书都提供了一些示例。但首先，让我们来思考一下如今教育和培训行业的专业人士与政策制定者所面临的困境。第四次工业革命的根本动力源于机器，这些机器都是由人类创造的，它们能够以非常智能的方式运行。人工智能的发展一直以来都极为迅猛，技术更新可谓日新月异。自动驾驶的汽车和货车，能够比人类医生更精准、更快速诊断恶性肿瘤的医疗诊断系统，检索速度和精确程度都远超法律工作人员的律师助理软件……凡此种种，不一而足。目前，这些人工智能系统仅限于处理它们所擅长的单项任务范畴，也就是说医疗诊断系统无法驾驶汽车、律师助理软件不能诊断疾病。但是，我们切不可因此就认为自己所拥有的智能是无法被超越的，从而丧失了危机感。因为，当人类与人工智能处理相同任务时，人工智能显然能够以一种可以被视为智能的方式处理任务。

如果我们真的希望谋求人类的发展，并为受益于人工智能的科学成就做好充分准备，那就需要转移我们关注的重点，不再浪费精力去尝试如何准确地预测哪些工作岗位将被人工智能取代，而将精力集中于理解智能的真正含义。我们需要重点发展那些人工智能根本无法实现的人类智能要素。

“智能”一词的含义一直以来争议不断。在苏格拉底的时代，人们就对此进行了讨论和争辩。关于人类智能争议较少的一个方面就是它与教育之间的关系。就目前情况而言，教育中尤为重要之处在于人类的学习能力与在学习过程中不断发展人类智能的能力。这种学习能力正是我们教育体系的核心。如今，这种学习能力显得尤为重要，因为正是机器的学习能力使它们在一些工作场所中大量取代人类，并实现了人工智能在商业上的规模化运用。不论是人工智能还是人类，归根结底都是学习能力使其能够发展出复杂的智能。然而，人类通过学习所能够获得的复杂智能与人工智能系统通过学习所能够获得的智能，这两者有着根本上的区别，这种巨大区别正是我在本书中探讨人类智能时讨论的重点。

在书中，我将讨论一系列研究证据，它们都与人类如何认知、学习、接受教育以及开发智能相关。我提出了一种重新定义人类智能的方式，即将其视为一种由七大高度相关的要素所组成的“交织型智能”（interwoven intelligence）：

• 第一，我们当然有能力并且仍然需要建立对整个世界的知识和理解，我们可以将其称为“学术智能”（academic intelligence）。这种智能将帮助我们解决复杂的问题，使我们不至于将我们的知识限制于某个特定的学科内，让我们能够了解物理和生物之间的相关性、地理和历史之间的相关性，等等。

• 第二，我们还能够发展出“社交智能”（social intelligence），以帮助我们与他人进行交流和学习。当今世界中，我们要解决的问题经常涉及多学科的专业知识，并需要多学科的专业人士协作解决，因此这种社交智能也变得越来越重要。

此外，我们还需要掌握一系列“元智能”（meta intelligence）。我们可以将元智能视为一系列能够帮助我们更好地了解自己的智能要素。因此，人类智能的其他五大要素还有：

• 第三，关于知识是什么、认识某事物意味着什么、何种证据是真实有效的、如何基于证据做出正确合理的判断等，我们对此的认知可以称为“元认识智能”（meta-knowing intelligence）。

• 第四，关于我们对自己的思维、自己知道什么以及不知道什么的认知，可以用术语“元认知智能”（meta-cognitive intelligence）来进行描述。

• 第五，关于我们对自己的情绪和动机的理解，包括我们解读自己和他人的情绪的能力，可以称为“元主观智能”（meta-subjective intelligence）。该项智能与我们的社交智能高度相关，使我们发展出认识并理解他人以及与他人互动的能力。

• 第六，关于我们对自己的身体与周围环境相互作用的方式所持的理解，可以称为“元情境智能”（meta-contextual intelligence）。

• 第七，如果我们能够有效地发展出上述智能要素，那就意味着我们能够进一步发展人类智能要素中最关键的第七大要素——“准确的自我效能感”（perceived self-efficacy）。与其他元智能要素类似，准确的自我效能感也包括我们对自己在世界上如何运作所持有的认知、我们控制自己的行为方式的能力。第七个要素意味着我们能够认识到自己所理解的事物，并对自己在特定情境中获得成功的能力有一个准确的认识，也意味着我们擅长预测哪些任务能够完成，不论是独立完成还是与他人协作完成，并且我们知道如何不断学习以完成新的任务。

上述七大智能要素不应被视为单个独立的智能，而应被视为一个相互关联的交织型智能网络中的不同要素。其中，尤为重要的就是元智能，因为这一系列元智能都无法通过当前的人工智能技术实现自动化，而且实际上，它们可能永远都无法实现自动化。上述这种对人类智能的重新思考，应该成为教育和培训体系的核心。

未来将是超级智能的世界，并且这个世界正在加速到来。因此，我们必须赋能我们的教育工作者和培训师，让他们能够帮助整个人类发展智能，使我们继续拥有“地球上最聪明的生物”这一称号。大规模人工智能的出现意味着如今我们需要应对这一智能挑战，并重新思考人类发展和进一步提升宝贵的人类智能的方式。本书提供了一些关键要素，旨在帮助你们了解如何在当下和未来，使你们自己、你们的学生、家庭以及同龄人在智能上都超过机器人、优于人工智能系统的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