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归宁（一）
才短短三日，太子病重之事还未造成太大的朝堂动荡，各府的宅院生活仍然在继续，这一日是萧凝挽归宁之日，身为侧室，她不奢求齐王能与她一同回萧家，于是，早早便令人预备了去萧家的东西。
“莲禾，人找了吗？”莲禾刚从院门进来，入了菱露院正房。
“找了，何婆子很习水性，力气也是大得很，只是咱们为何一定要找习水性的婆子呢？”莲禾很是不解。
萧凝挽眸子泛出了些冷光，“过会子你就知道了。”
前世归宁这一天，是她噩梦的开始。
她因病不得不日日夜夜躺在床榻之时，恨不得回到这一天掐死萧凝玥。可前世做不得的事，今生她却不想那样做，让她死真的太便宜她了，若萧凝玥如前世一样会害她，她不会心慈手软，她也要让她尝尝病痛折磨的滋味。
那些日日夜夜无法入眠，蚀骨锥心的痛，她要全部还给她。
不过，不急，不急。这一生她不会如上辈子一样短命，她会慢慢来。
萧凝挽闭了闭眼睛，压下心中滔天的恨意。
收拾好归宁的物件，萧凝挽领着人刚走到撷芳院，赵夫人便带着两个婢女摇曳着身姿过来了。
“见过姐姐，姐姐这是要回萧家了呀？”赵氏捂着嘴笑，“怎的不见王爷和你一同去呢。”
她“呀”了一声，似是想起什么事来的样子，“是妹妹记错了，姐姐再是孺人又如何，究竟与我同是侧室呢，王爷怎能陪着一个侧室归宁呢，是妹妹想差了，妹妹向姐姐认错。”
萧凝挽听过比这恶毒百倍的话，赵氏还是嫩了些。
她勾了勾唇角，“赵夫人可别这样喊我，我可担待不起你这样年纪的妹妹。”
闻言，赵氏气得眼珠子都瞪圆了。莲禾暗自偷笑，楠若稳重些，笑意没显露在脸上，眼角眉梢的笑意却是藏不住的。
这赵夫人比齐王都还大一岁，如今已是十八了，萧凝挽可才刚及笄不久，比她实在小上许多。
周围的浇花婢女乍一听到这话，也是好笑得不行，昔日齐王府后院只有赵李二夫人，赵氏便成天李姐姐长李姐姐短的，显得自己多年轻似的，这会更小的萧凝挽来了，位份品级比她还高些，她竟还是这般，实在令众人不忍直视。
赵氏气极了，彩芪忙呵斥女婢们，“笑什么笑！主子们说话，你们也敢偷听。”
如是那些婢女便垂头便转过身去，但年纪小些的还是笑得肩膀微抖。
赵氏见状，气得不行，“孺人便是这般管教后院的吗？”
萧凝挽轻笑，“我虽是教管着后院的事，可人有七情六欲，总是我管不了的，何况方才你的婢女不也替你训斥了她们，既然都训责过了，赵夫人还要追究什么呢。”
赵氏立即瞪了彩芪一眼，看得彩芪吓得“咚”一声跪倒在地上，“奴婢知错，奴婢知错了，孺人恕罪，夫人恕罪。”
“你忠心护主，我们怎会怪罪呢，”萧凝挽眉角飞扬，“赵夫人，你说是吧？”
赵氏“哼”了一声，拂袖离去，走前还不忘冷眼扫了彩芪一眼，彩芪忙站起身来追上去。
赵氏胸腔中的怒气快要喷涌出来，走路走得也是极快，在转角处，差点撞上前方来的人，“臭奴才！眼睛瞎了吗！”赵氏想也不想，脱口而出。等看清了来人，不禁一惊，而后立马换上笑脸，“原来是元侍卫，方才经过撷芳院，那些个浇花婢女很是不懂规矩，给了我好些气受，方才我还以为是那些女婢呢，这才忍不住说话重了些，元侍卫可不要放在心上。”
元昇是齐王的得力助手，作为贴身侍卫时常跟在齐王身边，这后院的几位他是都清楚的，只是之前见这赵夫人哪一次不是温温柔柔、端庄安静的，和方才盛气凌人、骂街妇的模样大相径庭，可是实实把他吓了一跳。
“赵夫人这是要回去了？我还忙着办王爷吩咐的差事，便不扰夫人了。”说完，领着身后一行抬着两个大箱子的人匆匆离去，像是身后有洪水猛兽一般。
不过片刻，元晟已然到了撷芳院与萧凝挽说话，还叫人放下了箱子打开给她看，赵氏咬了咬牙，恨恨地转身离去。
“萧孺人，这是王爷特地给您送来的，一箱是一些首饰衣料、绸缎绢缎，另一箱是些古书籍册，王爷有要事无法同您一道去，特命我等接送孺人归宁，将这些东西送至萧府。”
“多谢王爷，有劳元侍卫了。”她看了箱子里的东西，着实有些感激。且不提那些绸缎有多难得多名贵，单那些籍册便是最难得可贵的东西了，再有月余便是今年春闱了，有了这些籍册，萧柟会试会顺畅许多。
萧凝挽坐的马车是元晟驾的，楠若、莲禾与一个婆子坐在车里陪同。何婆子还是头一次坐马车，又是主子亲自吩咐要带着她前去的，受了重用，她一时很是激动难耐，却只敢悄悄瞥一眼萧孺人的不俗面貌，暗自记住这活菩萨一样的主子。
“听说你水性很是不错？”萧凝挽淡淡出声，这何婆子长得很高，坐在车里竟显得有些逼仄。
这样天仙般的人物和自己说话，何婆子还是头一次，兴奋之余，忙不迭回道：“奴婢原本是江南人士，家中没有兄弟，奴婢幼时便自个儿练就了一身摸鱼抓虾的本事，时常下下河湖，陪送一些贵人过道，赚些小银贴补家用。”
大邕朝民风开放，平民家的女儿们下水，出门做些累活贴补家用是常事，且因是女子，贵族女眷过道时陪送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萧凝挽略微惊了惊，“你竟是江南的？”江南的女子皆偏矮些，倒没想到这何婆子能有如此的身量。
“奴婢母亲是北方的，奴婢随了母亲，身量也偏高些。”为着这事，她小时没少被笑话，江南女子哪个不是娇小玲珑的，偏她比一些男儿还高些。
萧凝挽噙着笑，微微颔首，“长得高有时也是好事，你又有习水的本事，很是不错。”
贵族人家的腌臜事极多，什么无故落水之事，平白糟践了自家长大的闺女，因此，大户人家常会买些习水性的婆子进府，以备不时之需。
“多谢孺人赏识，孺人尽管吩咐奴婢，奴婢赴汤蹈火，上刀山下油锅，在所不辞！”主子很是欣赏自己，何婆子料想自己的好日子要来了，今日主子特特叫她来，定是有要用到她的地方，她定要办好了差事，不辜负孺人的厚望。
何婆子说话很是逗趣，主仆几人皆是捏着帕子笑，萧凝挽笑着倒在楠若的怀里，“我倒不用你上刀山下油锅，过会子你跟紧了我便可。”
这婆子很是上道，若她今日表现不错，未尝不可带在身边，她身边确实需要些有这些本事的人。
马车行进了一个多时辰，便稳稳停在萧家门前，莲禾先下车候着，楠若扶着萧凝挽撩了车帘出来，何婆子紧随其后。
“齐王府萧孺人归宁！”元昇在门前高呼一声，门房便恭恭敬敬开了大门。
主仆一行人从正门鱼贯而入，才进了垂花门回廊，便有一行婢女急匆匆左面回廊赶来，手上皆端着一钵汤肴，为首的那名奴婢悄悄抬头看了眼对面的几人，咬了咬牙，埋头端着汤肴，便直直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