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朗姆酒不是好东西
在菲利普执政的时期,罪犯只能为政府干活。政府也垄断了所有的农作物,收成之后农作物只能进入公仓,然后定量发给罪犯。在这段饥荒岁月中,罪犯一般下午3点下班,然后自己种菜。在匮乏时代过去之后,罪犯就在下班之后干其他的零活赚取属于自己的报酬。不过在菲利普执政的时期,他禁止各种酒类在犯人殖民点中销售,因为女囚下船那一夜的事件让他充分意识到酒是导致犯人第二次犯罪的根源之一,也是导致殖民地动乱的根源之一。
但这一禁令在菲利普去职之后便轻易打破了。菲利普因为身体的原因去职,但是新任总督却迟迟没有来到。这时候整个殖民地的实际统治权落到了上一节说过的保安团团长格罗斯和他的军官们手中。他们利用自己的职权开始大搞商品交易,其中最为畅销的就是朗姆酒。
“朗姆酒”这个名词指代的并不仅仅只是朗姆酒本身,还有一系列其他的酒精饮料。这些酒均从他国进口。罗格斯等人以每加仑15先令买进这些酒,再以每加仑6至8英镑卖出,因而大发横财。朗姆酒很快成为畅销货,无论犯人、自由移民、农民、工人、士兵还是官员都大量饮用朗姆酒,并形成了一种社会风气。没过多久,几乎所有的男性和大多数的女性都有了酒瘾。
朗姆酒成为社会上压倒一切的畅销品。人们喝得家破人亡,雄心全无。在这种情况下,汉特总督于1795年到任。到任后的汉特总督立即意识到朗姆酒在殖民地中的危害,于是展开反对朗姆酒交易的斗争。然而由于几年时间的总督缺席,让以罗格斯为首的保安团在整个社会中编织了盘根错节的利益网络。这让汉特的反朗姆酒政策举步维艰。依附保安团的军官们还向英国本土打小报告诋毁汉特,以至于连英国都不支持汉特总督的反朗姆酒行为。在内外夹攻之下,汉特在自己就任总督的第六个年头借病去职回到了伦敦。
接替汉特成为新南威尔士第三任总督的是金上校,他在汉特去职的当年便走马上任,接过了反朗姆酒的接力棒。到任后的金很快就制定出了针对朗姆酒的新政。他在殖民地建立起了啤酒厂,鼓励人们改饮啤酒,并且禁止政府官员和军官从事朗姆酒交易。政策虽好,但是无奈官员们根本不把金的政令放在眼里,极尽可能地拖延执行或者干脆就嗤之以鼻。金总督在百般无奈之下选择了和汉特一样的结局,离开了澳大利亚,去职回到英国。
两位总督的离职让英国政府觉得这块殖民地上所发生的事情并不简单。作为顾问的班克斯这时向政府推荐了布莱上校,作为新的新南威尔士总督。根据布莱之后的回忆,当时殖民地的酗酒情况已经严重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他说:人们如此渴望喝酒,为买酒而牺牲一切。由于垄断,价格已高到把许多穷人毁掉的地步。他到任后就立即展开反对朗姆酒贸易的斗争。当布莱知道军官们大搞朗姆酒生意的背后其实是麦克阿瑟在暗中操作,便决定拿他开刀。
布莱在颁布严禁朗姆酒的政令之后,下令没收了麦克阿瑟从伦敦购买的制酒用蒸馏器。又因为其他的事情逮捕了麦克阿瑟,并且在麦克阿瑟缴纳了保释金后又下令重新把他逮捕入狱。
布莱的肖像(画家:亚历山大·贝尔)
布莱这样的蛮横措施不仅让军人团体不满,连殖民地的民众也开始抗议。士兵和市民纷纷走上街头,大声议论布莱专横。不少当时在殖民地社会有话语权的名流和一些军官要求立即逮捕布莱,于是麦克阿瑟被释放,而布莱却成为阶下囚,并且被废除了总督的职务。这就是澳大利亚早期殖民地历史上的著名政变——“布莱事件”。布莱被抓后,麦克阿瑟成为新南威尔士殖民地政府的书记官。
朗姆酒在殖民地早期时的泛滥或许并不是一个有百害而无一利的问题。由于大多数的罪犯希望自己劳动的回报是朗姆酒,那些拥有罪犯的农场主和官员就会在朗姆酒和第二天的工作量之间寻找一个平衡。比如麦克阿瑟家中就有这样一个规定,只要是工作踏实的人就可以得到朗姆酒作为奖励。朗姆酒成为一种极好的外在驱动力。根据一个叫做菲利普的承包商所描述,别的东西不行,但只要给点酒,你就可以让人把更多的地翻耕掉。我想,这就是为什么劳动积极性这么高的缘故。
不过在布莱总督的眼中,朗姆酒是一种致人虚弱的手段,帮助一伙精英维护其权利,却同时破坏了劳动力的质量。殖民者会因为1加仑(注:约4.5升)的烈酒而放下农场不管,走路40英里(注:约64公里)来到悉尼,来回一趟需要整整4天。他们这么做所耗去的价值是酒的10倍,而且也丢掉了务农的时间。
如今回望历史,“布莱事件”的发生或许并不仅仅是因为布莱触动了基于朗姆酒的利益集团,也是因为布莱的个人秉性。布莱是标准的英国军官,为人呆板、固执、好争辩,脾气暴躁,语言粗野,态度骄横。他曾经和发现澳大利亚东岸的库克船长一起共事过,当他指挥船只去塔希提岛采集面包树的果实时,因为自己的脾气而导致了一次水手的叛变。在就任新南威尔士总督后,他并没有改掉这个毛病,他用粗俗的语言向官员们训话。他还吓唬6名高级军官要逮捕他们,并且控告他们犯有叛国罪。当他被麦克阿瑟和其他官员抓住后,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去救他。
布莱事件后所制作的宣传画,画中把布莱描绘成一个懦夫
布莱的结局是被英国召回,最终他做到了海军中将,而飘荡在新南威尔士上空的朗姆酒迷雾则需要另一个强人的到来才能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