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域遗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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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救命

风餐露宿,昼行夜伏,尝不尽的苦楚,诉不完的孤寂。

已过半月有余,干粮早已吃完,一路碰到人家,求食一顿。还好,当地百姓良善,遇到落难的人,大都会力所能及的给予救济,有的甚至在临走时还会给带点干粮,让徐一鸣甚是感动。就这样,饥一顿、饱一顿,跌跌撞撞,一路走来身体上的苦和难也没什么,最让人受不了的是精神上的孤独感和寂寞感,还有对未知前途的一片茫然,每每夜半惊醒,再无法安睡。

这天,徐一鸣来到了一处峡谷,只见两岸壁立千仞,谷底水流激霆。他知道这正是被称之为小峡的峡谷,出了小峡口不远就是西宁城了,不由得一阵欣喜和激动,毕竟算是到了个大城市了,人多物多,自己还没去过大城市哩。但又有点担心,因为西宁城可是马步芳的天下,一个不小心,自己的身份暴露,就有大麻烦了。

出了小峡口,天也快要黑了,冬天的天气短,夜晚来得早。还是和往常一样,必须要找一个容身之处了,徐一鸣边走边想着。又走了大约二里路,看到了一个不大的土木建筑,四周荒僻空旷,走近才看清,是一座破破烂烂的房子,土坯的围墙倒了一角,没倒的其他地方也是破损不堪,还好,屋顶还在,虽然不确定不能防雨。房屋周边许多羊粪蛋蛋,估计这房屋已经废弃多年,夏天被放羊人临时用来遮风避雨用的。

“这倒是个不错的栖身之所”,徐一鸣这样想到。这一路走来,他睡过山洞,睡过桥洞,睡过沟壑,睡过杂草堆,还自己搭建过简易的小窝子,还有一次运气好,被一个好心人家留宿了一晚。

他进到屋里面,虽然天还没有完全黑透,但是屋里已经很暗了,大概扫了一圈,屋里没什么家具,靠近窗的位置应该是用土垒的灶台,但没有任何炊具,一些杂草树枝散落在屋内,从房顶或者墙上掉了的土块遍地都是。

“嘤……”一声很低的啜泣声,让徐一鸣吓一跳,脑子飞速反应:“有人!这里竟然有人?”“是跑,还是留?”马上又反应过来:“在这种地方的肯定也是落难的人,自己也没必要害怕”。

他重新打起精神,仔细地四处搜索起来。在灶台的角落里,看到了一双眼睛,那双眼睛充满着惊恐,显然是很怕自己,但是那双眼睛有是那样的清澈和明亮,好像草原上的一弯明月,好像沙漠中的一泓清泉。显然,这双眼睛是属于一个小娃娃的。

一个灰头土脸、破衣烂衫的男娃站了起来,怯怯地说道:“不要打我阿妈,求求你了!”边说边不停地抽泣。

“你阿妈?”徐一鸣好奇地问道,语气尽量和顺,免得惊了这个孩子。

“嗯……”那男娃用手指了指另一个角落,那里的被一片黑暗笼罩,什么也看不清。

男娃走了过去,徐一鸣跟了过来,走近才隐约看到那边躺着个女人,脸色苍白,没有一点血丝,气若游丝。身下垫着一些干草,身上也盖着一些,但仍在那里瑟瑟发抖。这时,这个女人使出自己最大的力气道:“求求你了,不要伤害我娃”,说完咳咳几声,无力地喘着气,眼神昏暗,似乎随时都要断气的样子。

徐一鸣的惊愕是溢于言表的,他只说了一句话:“我不是坏人”,然后动起手来生火,干草有的是,柴火也有一点,只是散落在四处,他在灶台中点燃了干草,随手捡拾起柴火来。小男孩一看见他点火,停止了抽泣,脸上露出了比吃糖还甜的笑容来,马上帮着捡起了柴火,手脚很麻利,比徐一鸣捡的都快,捡好了整整齐齐的放在灶火边,然后跑去他阿妈跟前,使劲的拉,想把他阿妈拉倒火前,但是一个五、六岁小孩子的力气实在有限,费了吃奶的劲,也很难挪动几分。徐一鸣过去帮忙把那个女人挪到火前,感觉这个女人真的很轻,估计还不足八十斤。

“谢谢、谢谢……”孩子满脸充满了感激之情,恨不得给徐一鸣跪下来磕几个响头才行。

徐一鸣扶着孩子的肩头,平静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五月”,那孩子脆生生的回答道,徐一鸣对这个名字感觉有点奇怪,但也不好多问,名字嘛,不就是个代号,叫什么名字不是叫呢,只要知道是叫自己不就行了,自己的名字有“一鸣惊人”之意,但看看现在的自己。

“你们为什么不生火啊,这么冷的天。”

“我们没有洋火。”

“那你们有吃的喝的吗?”

小五月砸吧一下小嘴,摇了摇头,眼中充满了对食物的渴望。

“这是怎样一对母子啊”,徐一鸣不禁愕然,“她们到底经历了什么,这么冷的天,没有吃的,没有喝的,也没有火,甚至也没有太多御寒的衣物”。想到自己一个人的旅途虽然辛苦孤寂,也比她们要宽裕一点,还受到许多好心人的帮助。想到好心人的帮助,徐一鸣心中充满了温暖,他决心将这份温暖传递给这对可怜的母子。

徐一鸣摸了摸自己的包裹,看还有什么可吃的,摸了半天,摸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土豆,这还是前天晚上好心的李婶送的,自己都忘了,干粮早吃完了,以为没有什么了,没想到留着一个救命的土豆。他把土豆放进火的灰烬中去烤,看见有个瓷碗,就从自己的木水壶中倒出一碗水,放在火上烧。

“你阿妈怎么了?”

“阿妈被人打了,还生了病”,小五月怜惜地说道,目光投向又昏睡过去的那个女人。女人紧闭双眼,抿着苍白的嘴唇,大概刚才的一番折腾加剧了她身体的消耗,此时已经撑不住了。

徐一鸣不知道这对母子发生了什么,但是到底是那个狠心的人把这么个弱小的女人打成这样?她们是怎么到这里的?又是怎么活下来的?心中满满的都是这些疑问,他知道现在是不适合问这些的,强忍下了自己的好奇心。想起自己的父母亲,心头一酸。父亲虽然严厉,但是大事上面不糊涂,总是为他指引方向;母亲慈爱,对自己是百依百顺。离家快一年了,不知道他们二老现在怎么样了……

水开了,用树枝把碗夹出来凉了凉,端给了小五月,示意他给他阿妈喂点。小五月懂事的点点头,把碗端到他阿妈旁边,却显得左右为难,没有勺子之类的不好喂。徐一鸣也有点为难,毕竟是个陌生的女性,自己冒然上手帮忙有点难为情。但转念一想:“毕竟是个病人,自己不帮的话,这个女人已经没有力气起身了,就生命而言,一切都不重要了”。

帮小五月把他阿妈扶着半坐起来,女人发出一阵呻吟声,应该是触碰到了伤口。小五月把碗凑到阿妈嘴边,喂她喝了几口水。几口热水下去,女人似乎感受到了生命之光重新燃起,露出了一丝苍白的笑容,对徐一鸣说了声“谢谢!”,徐一鸣倍感欣慰。

这时,飘来一阵清香,应该土豆是熟了。徐一鸣让小五月扶着他阿妈,他把土豆拨出来,左右手倒换着翻腾了几下,清了清上面的灰烬,掰开来递给了小五月。土豆冒着热腾腾的香气,刺激着味蕾,徐一鸣肚子早已咕咕叫了,但还是忍住不让她们看出来,他知道这对可怜的母子比自己更需要食物。

小家伙懂事的边吹边给他阿妈喂,女人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感觉到食物的能量逐渐向身体蔓延,脸上终于有了一点血气。

女人吃了一半就不吃了,示意他俩也吃点。小五月把剩下的一半土豆捧到徐一鸣面前到:“叔叔,吃……”,徐一鸣故意逗他道:“你不吃的话,那叔叔就全吃喽!”,小五月虽然眼里露出了不舍的神情,肚子也隐约发出一声响叫,但还是坚定的点点头:“嗯!”。

这是个懂事而坚强的孩子,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都是迫不得已啊,没有那个孩子不喜欢依偎在父母的怀里撒娇的,而正因为这样,小五月才更加让人心疼,更加招人喜欢。

“叔叔不吃,叔叔中午吃了好多,饱着哩,你吃”,徐一鸣说完拿起水壶喝了一大口水,想压压饥,但是感觉更饿了。

孩子心眼实诚,在得到了许可后,狼吞虎咽起来。就几口,半个土豆就下肚了,连皮都不剩,可以看的出是饿坏了,想去刚才的懂事和克制,显得更加难能可贵了。吃完还舔了舔手指头,吧唧几下嘴在那里回味呢。一个土豆,对久饿的人来说,不啻为一顿大餐、一顿山珍海味,只有同样经历过饥饿的人才能够理解。

“谢谢你,好心人,是佛爷派来搭救我们娘儿俩的吧,唵嘛呢叭咪吽!”,女人在喝了热水,吃了热土豆后,身上渐渐暖和起来,也恢复了许多精神,不仅能说出这么长的话,还诵起了六字真言。

徐一鸣看女人能说话了,就问她哪里受伤了?生了什么病?她眼睛瞬间湿润了,默默地掀起裤管,只见她的双腿到处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显然是钝器殴打所致,还有鞭打和痕迹和锐器所伤的伤口,伤口已经化脓感染了。她还指了指身体的其他部位,说明身上还有很多这样的伤。她情绪激动,眼泪不觉留了下来,满脸忿恨,逆气上噫,剧烈地咳嗽起来。

显然,这个女人是被人虐待了,伤口感染,加上又冷又饿,才病倒在这里,如果不用药物治疗,是不可能好的。

徐一鸣一筹莫展,虽然自己懂得些医理,但没有任何东西也是无用,而且现在又是大半夜的,没有地方可以买药,只能等天亮了再说了。

夜已深,小五月已经在他阿妈身边睡着了,脸上露出纯真的笑容。徐一鸣把自己的皮袄盖在她们母子的身上,自己却全无睡意,坐在火堆旁时不时添点柴火,在女人时而的咳嗽声中思绪如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