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谎言
成长是什么呢？大概就是用力哭过以后，咬紧牙关，对这个世界重新扬起嘴角。
陆心温对着满脸写着担忧的秋零扬起嘴角：“回去吧，我自己进去。”
“嗯，你先进去。”
陆心温点了点头，拉着行李箱转身走向校门。昨晚哭过以后，她什么也没有解释，秋零也什么都没问，就那样默契地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回到叶虎家一起吃了返校前的最后一顿晚餐。
她能感受到秋零的目光一直跟着她，打在背上，暖暖的。
目送陆心温走远，秋零走向公交站。
看见从远处走来的那个熟悉身影，他顿了顿，提步迎了上去。
魏雅被同伴提醒着抬头，看见面前站着的便利店男孩轻笑：“哟，都追到学校来了？”
秋零看着她勾起嘴角：“你叫什么？”
不知情的同伴以为秋零是魏雅的追求者，开始在一旁起哄，魏雅打断他们的猜测看着男孩：“怎么？”
“都给我避孕套了，我总得知道你名字啊。”
秋零故意将这句话说得很大声，周围路过的人放缓脚步投来打量的目光。魏雅皱眉瞪他：“别在这儿瞎说！”
秋零弯腰凑近她耳朵：“你怕什么？”
魏雅推开他，走向一旁。
秋零一把抓住她胳膊，对着周围的人大声叫喊：“哪位好心人知道这位漂亮姑娘叫什么呀？”
人群里有人在笑，有人拿出手机在拍。
魏雅用力想要挣脱他的束缚，秋零猛地松手，她由于惯性摔落在地。
“魏雅你没事吧？”
“别叫我！”
被吼的那个人吓得捂住嘴，秋零好笑地扬起嘴角：“哦～是叫魏雅啊？”
“神经病！”
魏雅被人搀扶着往学校里走，围过来的人群看着她们凶凶的模样往外散开。
秋零手揣兜，朝着疾步往里走的背影大喊：“魏雅同学——下次见我不用带避孕套了啊——”
看着几人走远，秋零收起笑容，转身离去。
……
白仁霖看着站在门口的陆心温挑了挑眉，示意她进来。
“怎么了？”
今天的窗户是关上的，整个办公室很暖和。
陆心温左手拇指揉搓着右手虎口，看着桌面上那盏有些复古的灯开口：“老师，这学期的学费，我可以申请晚一些交吗？”
原本翻着文件的白仁霖顿住手抬头，斟酌了下措辞开口：“是家里遇到了什么困难吗？”
陆心温低头，恨不得自己是个隐形人。
“嗯。家里人生病，最近经济有些紧张。”
从记事起，陆心温就听过很多谎言。比如“女儿不可能给你，我就算死也会把她养大”，比如“妈妈爱你，只是现在不能带你走”，再比如“我发誓不是我说出去的”……
有些谎言很容易就被看穿，还有一些，需要时间慢慢验证，最后证明是句谎话。
后来，她也学会了说谎，就像现在。
“嗯……这个事情我跟领导申请下吧，应该没有大问题。”
“谢谢老师。”
她转身快步离开，走到门口时被叫住。
白仁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海报：“最近有一个画画比赛，可以拿去看看。”
陆心温接过海报，看清上面特意放大的奖金金额，她轻扬海报遮住老师的视线。
看着她收紧的手指，白仁霖挪开目光：“我看你平时的作品都很不错。我原计划这两天在班上说说这个比赛，碰巧你今天来了，就先拿回去看看吧。”
陆心温微微鞠了一躬，走出办公室带上了门。
白仁霖后面的几句话打消了陆心温以为他是觉得她缴不起学费同情她所以给了她比赛资源的想法。
她不知道他的确本意就如此，还是看穿了她的骄傲，不着痕迹地维护了她的自尊。无论哪一种，她都感激。
……
陆心温翻着以往闲来画的画作，希望找到一幅满足这个比赛主题的作品。刚翻完一沓画纸，手机震动了几下，是妈妈的消息。
离上次跟她通话已经过去了一个礼拜。
-这两天忘了，钱刚转给你，先拿着用。-
“忘了”，“先”。
这几个字落入陆心温的眼里，迅速涌上了另一层意思。
她翻出短信，银行入账的消息是一分钟前发来的。
她回到聊天对话框，快速发过去一句“收到了，谢谢”。后又补了一个微笑表情，以冲缓那句“谢谢”带去的生疏。
放下手机深呼一口气，她打开前几日问同学要来的兼职招聘网站仔细浏览。
专注的时候时间总过得很快，待陆心温再仰头活动脖颈时，窗外之前还淡青的夜色已经黑得浓郁，原本看着电视笑哈哈的室友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熟睡了过去，传出平缓的呼吸声。
她看着夜色发了好一会儿呆，电脑屏幕熄灭，整个屋子只剩下月亮透进的微薄光亮。时间显示凌晨一点，以前在陆家，这个点她应该还躺在床上盯着被灯光打亮的白墙发呆，陆从贤和夏丽应该还在淅舟的某一片夜色下，忙碌着。
现在应该也是吧。
陆心温打开阳台门，耳边的电话难得不再提示“已关机”，在她默数到三的时候，那头传来了略微沙哑的声音。
“心温啊，怎么了？”
当你下定决心要联系一个很久未联系的人时，你一定期待着对方发现你这么久没有联系的真正原因。
电话那头涌来一阵劝酒的哄闹声，陆心温捂住话筒吐出一口长长的气息。
“爸，你在哪儿呢？”
“跟朋友吃饭呢。你最近怎么样啊？打工还行吧？”
“已经开学了。”
“哦……有没有好好学习啊？没惹事儿吧？”
“嗯。”
楼下突然有个东西从黑暗里快速蹿过，陆心温条件反射地蹲下抓紧手机，脑海里滑过那只在校园里见过的小野猫。
“你跟阿姨……”
后面的话还没问出口，电话那头就不耐烦地高声打断：“大人的事儿小孩别管啊，你只管好好读书就是了。没别的事儿就先挂了啊，我这边还忙呢。”
短促的嘟声再次隔断了陆心温尝试靠近他的脚步，她收起电话，起身走回宿舍，连袜子都没脱就钻进了被窝。
吹了会儿冷风，原本混沌的脑袋又变得异常清醒。
注定又是一个不眠夜。
还好明天没有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