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阿鹿骑着机车往保安所赶的路上，一个同样穿着保安服的人拦住了他。

喂，兄弟，载我一程，要迟到了。

阿鹿把车停在路边，看着他说，你也是刚入选的？

他哈哈大笑起来说，我都在保安所待了很久了，学校被解散的那年就去了。

阿鹿点了点头说，我是新来的，多多指教。

那人跳上阿鹿的机车说，别废话了，赶紧出发吧，等下迟到了有你好受的。

阿鹿把头盔合上，油门开到最大，在大街小巷飞驰着，到保安所的停车场，后面那人头发爆炸地散开。

他从车上歪歪扭扭地下来，脚下像踩着棉花。

他竖起拇指对阿鹿说，兄弟，你是牛逼啊！

阿鹿说，对不起，这机车我骑了七八年了，喜欢速度感。

他在原地拍了拍脑袋，然后对着机车的镜子理了理头发，接着伸出手来看着阿鹿说，我叫黄豆，老油条一个。

阿鹿笑起来说，黄豆？

他看着阿鹿说，好笑吗？

阿鹿赶紧伸出手和他握了握说，阿鹿。

黄豆拍了拍阿鹿的肩膀说，走吧。

在保安所的日子过的很平淡，他和黄豆搭档，应该是黄豆去申请的，走在大街上两个人经常会聊聊天，黄豆好色，看见美女眼睛总是离不开，也常常会太频繁地要去查看美女的身份证，撩的好的时候也会加一些女孩的微信。

阿鹿说，这可是违反规定的，被人举报就完蛋了。

黄豆说，放心吧，没有人会举报的，我们是城市保安。

高楼之间的风总是很凉，黄豆喜欢带着阿鹿找个小巷子的角落抽烟，黄豆的烟瘾很大，常常蹲在地上一蹲就是半个小时，直到地上满是烟头，然后拍拍裤管起来。

黄豆人缘很好，街上的店家会拿饮料拿茶水点心给他吃，曾经阿鹿上班的餐厅也在这条街上，走进餐厅看见星光，星光像猴子一样从位子上跳起来看看黄豆，看看阿鹿。

黄豆被看的很不自在地说，你这人有毛病啊。

星光拍拍阿鹿的肩膀，黄豆大喊一声，袭击城市保安是吧？

阿鹿赶紧说，他是我兄弟。

黄豆笑起来摸了摸星光的头，和这小兄弟开玩笑呢？

老板看见保安，赶紧让服务员去端茶倒水伺候着，站在身边唯唯地和阿鹿说，阿鹿，现在当上了城市保安，要多照顾照顾小店啊。

黄豆一拍桌子说，阿鹿是我兄弟，放心吧。

阿鹿吃惊地看着黄豆笑声说，这不合规矩吧。

黄豆说，规矩是给守规矩的人定的，我又不守规矩。

说完之后他得意地笑起来。

阿鹿晕菜。

黄豆喜欢现在的生活，下班之后去喝酒，喝醉了就去附近的休闲会所睡觉，他和那些小妹很熟，好几次看着小妹生活有困难，黄豆会偷偷给钱救济，阿鹿越来越看不懂黄豆，说他是个好人吧，可是吃喝嫖赌样样玩的得心应手，说他是坏人吧，可是他从来不仗势欺人，看见别人被欺负还会挺身而出。

人永远都是这么矛盾，一边是天使，另一边却是魔鬼，和黄豆在一起的时候，阿鹿清楚了这条街上的每一家店铺，他觉得时光要是这样一直延续下去就好了。

上班的时候和黄豆走在街上聊天，找个没人的地方抽烟，或者两个人把制服脱了去附近的赌场碰碰运气，赢了的话就大鱼大肉吃上一顿，输了的话骂几句娘，下次找个借口去查查捞回点本儿。下班了柠檬总会把饭做好，三个人像亲兄妹一样。

柠檬失恋过一次，那个混蛋给了柠檬最美好的幻想，却也给了最深沉的伤，当该发生的一切都已经发生了的时候，却忽然有一个自称是他妻子的女人出现，那段日子柠檬把自己关在房间，阿鹿和星光看着心疼，星光扮演黑道去把那人打了一顿，阿鹿穿着保安服将那人威胁的逃跑了。

只是那件事情之后，柠檬忽然间长大了，曾经的任性消失了，只是每天上班下班，像一潭起不了波澜的死水，星光每次拿她开玩笑，她总是说，别幼稚了。

有些人的爱情死了，人却成长了，这种成长真不知道是好是坏。

很快就到了冬天，外面下着大雪，车子装着防滑链条在街道上缓慢地走着，电视上说这是几百年来最严重的雪灾，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大的雪了，地球本来一直在升温，这一场大雪却让地球成了冰球，树枝成片成片地被积雪压断，鸟儿在路边被冻成雕塑，街道上人很少，都蹲在家里裹着被子喝姜汤。

保安队依旧要上街巡逻，黄豆和阿鹿踩在齐膝的雪里，走了不到一百米，黄豆靠在街边的墙上骂了一句，草他妈的，这么冷的天还出来巡个几把逻。

阿鹿抬头看了看鹅毛般的大雪说，是啊，这样的天气出来干嘛。

街边的广告牌像一个个空投弹一般落在地上，黄豆把嘴边的烟丢进大学里，然后推开身后大楼的门说，走，进去休息。

两个人走进大门，抖了抖浑身的雪花，黄豆打了一个哆嗦，阿鹿把门关上，外面的风雪呼呼地吹着。

黄豆坐在地上抖出烟来给了阿鹿一根说，抽一根，暖和暖和身子。

阿鹿没有拒绝，两个人坐在墙角抽着烟，聊了会天。

黄豆的父亲其实是有钱人，只是她的妈妈是普普通通的酒店服务员，25年前的那个夜里，他的父亲强奸了酒店服务员的妈妈，然后拍拍屁股走人了。

黄豆说的时候笑了笑说，是不是很吃惊，我竟然有一半的血统是有钱人。

阿鹿点了点头。

黄豆说，这些有钱人拼命地发展科技，拼命地研发解决疾病延长寿命的方法，把智慧都做成了芯片，可是他们不会管良心和道德，因为那件事情，我妈妈辞职却怀上了我，虽然我爸爸是有钱人，可是我却是个实实在在的穷人，一天好日子都没过过，小时候要吃肉都很困难，有些时候站在那些高楼下，抬头网上看就在想我爸爸是个怎样的人，我知道他肯定不是好人，可我还是想知道，只是我妈妈这么多年来一直守口如瓶，一个字都不肯透露，她真是个傻的可以的女人，有了我连婚都不结了。

黄豆把烟头扔在地上抬头看了一眼阿鹿说，你呢？

阿鹿不知道怎么回答，八岁那年，爸妈说出去做生意，就再也没有回来，有些时候阿鹿也会想他们去哪里，是死是活，后来遇见星光，两个人便相依为命。

说着阿鹿猛地吸了一口烟，然后被呛的连打了几个哈欠，黄豆拍了拍阿鹿的肩膀说，以后我们就是兄弟了。

阿鹿说，我没什么本事，我什么都不会，都不知道明天在哪里，我只想着好好活着。

黄豆说，这就对了，我们这些人就是忙忙碌碌的蚂蚁，一切交给命运好了，说不定哪天就得了绝症，又没有钱看病，所以开心就好了。

阿鹿说，那我以后叫你黄大哥。

黄豆哈哈笑起来，叫我豆哥。

阿鹿，豆哥。

黄豆看了看玻璃门外，雪还在一起下，他站起来说，走，出去，找个地方喝几杯，这狗日的天气，世界末日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