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杜诗后集序[1]

予考古之诗，尤爱杜甫氏作者，其辞所从出，一莫知穷极，而病未能学也[2]。世所传已多，计尚有遗落，思得其完而观之[3]。然每一篇出，自然人知非人之所能为，而为之者，惟其甫也，辄能辨之。

予之令鄞[4]，客有授予古之诗世所不传者二百余篇。观之，予知非人之所能为，而为之实甫者，其文与意之著也[5]。然甫之诗其完见于今者，自予得之。世之学者至乎甫，而后为诗不能至，要之不知诗焉尔。呜呼！诗其难惟有甫哉？自《洗兵马》下序而次之[6]，以示知甫者，且用自发焉[7]。皇祐壬辰五月日[8]，临川王某序。

[1]老杜：指唐代大诗人杜甫。

[2]病：恨，不满。

[3]完：完整。

[4]令鄞：为鄞县县令。

[5]著：显明，显出。

[6]《洗兵马》：杜甫的古体诗名作。次：编排。

[7]发：启发。

[8]皇祐壬辰：即皇祐四年（1052）。

杜甫是唐代伟大的现实主义诗人，也是王安石最推崇的前代诗人。在杜甫诗集的整理、注释和杜诗的思想、艺术研究方面，王安石都作出了不少贡献。从这篇《老杜诗后集序》中，就可以看出王安石在这方面的努力。

本文作于皇祐四年（1052），当时王安石任舒州通判。在这之前，他在鄞县县令任上时，得到了“古之诗世所不传者二百余篇”，凭着他对杜甫诗的深刻了解和文史方面的深厚学养，判断其为杜甫诗，编成了一部《杜工部诗后集》，并撰写了这篇序言。王安石在这篇序言中，首先表述了自己对杜诗的热爱及熟悉程度，然后介绍了自己编杜甫诗集的缘起和经过，明确表示了自己学习杜诗的追求。值得指出的是，王安石不仅是杜甫及其作品的崇拜者，也是杜诗艺术的步趋者。他熟读杜诗，对杜诗的艺术风格和特点有深刻的认识，所以能在文中自信地说：“每一篇出，自然人知非人之所能为，而为之者，惟其甫也。辄能辨之。……观之，予知非人之所能为，而为之实甫者，其文与意之著也。”从这些话中，足见王安石对杜诗的用力之勤和浸淫之久。

作为一篇书序，本文写得相当简洁，而又充分表述了自己编集杜诗的目的和意义，符合书序之体，前人赞之有“深沉之思，简劲之言”（茅坤《唐宋八大家文钞》卷八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