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胡十六国之晋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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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那些船在临近京口的一大片斜坡渡头上缓缓驶来,一会儿,就全部都停靠在打有大木桩的渡边泥岸上。岸上那些士兵见可能是上级之类的人物到来,就全都整盔弄甲,精神抖擞地装模作样起来,卫温在和庾袭在船舱里一看,就是知道了那些士兵为何会如此了,于是他就传令下去,叫绣衣直指大摇大摆地走下船,再大摇大摆地走进京口。

黑夜中,点缀着星许的烛光,夜色里,只见两百多的绣衣直指在卫温庾袭的带领下,神气昂然地一步一步向京口走进。开始时那些士兵还在瞪大双眼,想看看是建康的哪一位名将大臣来了,但是夜色蒙黑,根本就看不清,等卫温他们走近时,那些士兵就又不敢对他们直视了,所有人都装作一副尽忠职守的样子。

卫温走在前面,庾友和庾袭桓女幼他们布在他的周旁,就这样,就是如此简单,大摇大摆就进了城。可能是有人去通知了卞耽说有“大人物”要来吧,他急忙摸黑起身去看看是谁来了?

在士兵的带领下,边走边整理衣冠的卞耽走在前往京口城门的大街上,刚走到一半,就同卫温的绣衣直指撞了个正着。那名士兵微屈身体恭敬地指着卫温他们跟卞耽说:“大人,就是他们几位开的船,看起来不像是一般的人。”

卫温注目望去,正于卞耽在漆黑中凌厉的目光相视而对,一股不安的气息在各自的心间翻涌上来。卞耽一扫而过那些衣着打扮奇怪,非兵非官的绣衣直指们,就疑惑问卫温:“不知大人姓甚名谁,在建康身居何职,为何会在半夜驾临京口?”卫温嘴角透露出一丝邪笑,然后就说:“我等乃陛下至亲亲信,是奉命铲除桓温的!”

铲除桓温二字一出,对于对桓氏及桓温忠心耿耿的卞耽来说,显然是让他接受不了的。他刚想叫部下擒住面前这个自称要铲除桓温的人,但是绣衣直指先人一步出动了,刹那间,那些还不知所以然的士兵就被身手矫健的绣衣直指给杀得措不及防,纷纷四散蜂拥,不知下一步该如何。

卞耽见此状,就知道了这些人估计就是大司马正在通缉追杀的司马晞余孽,正好,将他们抓了去建康向大司马邀功。于是他就抢过一名士兵手里的剑,在黑夜中朝卫温和他的绣衣直指大声呼喊道:“司马晞余孽在此,抓住他们!”可能是这个卞耽没有见识过绣衣直指的威力吧,那些士兵在一瞬间就被绣衣直指给杀的杀,赶的赶,那里还有人响应他。

庾袭也上前了,他抽出遍布缺口的长剑,一步一步向卞耽走去,有几个较为忠心的士兵上前阻拦,但是都被庾袭给一剑斩杀了。卞耽见状,由杀敌邀功的心情转变成了先走为安的想法,他在七八名士兵的掩护下一路地跑。庾袭的剑滴着鲜血,正在朝卞耽追去。

但是卫温却叫停了庾袭,说穷寇莫追,现在还是先把京口占据封锁起来据为其有为先,那些流散官兵不要去管了。桓女幼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认真,这么有杀气的庾袭,就感到有些害怕。庾袭拉着她的手,俩人一起随卫温走向了京口关押犯人的打牢处。

路上,卫温说仅凭两百多的绣衣直指,很难兴起大的风浪,现在需要一些视死如归的人加入才行,而这些人,就在京口的牢狱中。卫温跟庾袭一起走向京口牢房,而庾友则负责在京口军营以及府衙四周寻找兵器,找到后就发给那些囚犯,让他们出来一同反抗桓温。

至第二天的一早,除去两百多的绣衣直指外,还有接近一千人的部队加入了卫温的阵营中,那些人多数是死刑犯以及获得重罪的犯人,还有一些强盗乞丐也加入进来了,这让卫温的声势一下就壮大了起来,并对外号称有近万人!

庾袭心中已茫然,他家族里所发生的的一切令他到现在还没有回过神来,但是在桓女幼的安抚下,才显得平静而已。庾友则是被仇恨熏心,已经铁了心的要跟着卫温一起杀向建康,取那桓温的首级了。

卫温和庾氏两兄弟在京口聚众谋反的消息传到了建康,司马昱大惊,桓温大怒,百官则议论纷纷。在得知京口是如何丢失之后,司马昱有些生气,质问桓温,说他的外将以及驻军是怎么回事?

桓温面对着京口如同演戏般的丢失一事,也是哑口无言,并向司马昱保证说一定会平叛此事。退朝后,桓温回到府中,叫来桓冲说:“你亲自带领五千兵马前往京口,誓要将卫温及庾氏兄弟抓回建康!”桓冲刚想低头领命,突然就从门外船进来一个声音说:“父亲不必较真,四叔也无需亲启,一切都交给桓玄吧。”说完,那桓玄就从大门外走进,意气风发的。

桓温见桓玄回来了,问他说:“玄儿,你不是随你大哥去抓司马余孽及庾氏叛党吗,怎么自己回来了?”桓冲同样不解,正在等着桓玄的回答。桓玄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回他父亲说大哥兵贵神速,竟把我给落下了,这不,我才返回建康来的,但在途中又听说了卫温和庾氏兄弟在京口闹事,所以想向父亲借兵,孩儿愿将他们抓回,献给父亲!听到桓玄这副话后,桓温欣慰不已,又想到桓熙,心里就一个默叹。

“玄儿想要何人协助,又想要多少兵马?”看来桓温同意由桓玄带兵了,才会问他这些事的。桓玄想了一会,问:“父亲,离京口最近的桓氏外将有谁?”离京口最近吗······桓温仔细想了想他部下有那些将军,突然间,他想到了,跟桓玄说:“在离京口不到八十里处,有一地叫东海的,那里好像有一个驻军将领,叫什么来着······”桓温一时想不起来东海驻军的将领叫什么名字了,想了片刻还是想不出来,但是在一旁的桓冲想到了,他补充说:“东海太守周少孙,他手底下有接近五千的兵马。”

对对对!周少孙,此人才干谋略皆不错,我正想提拔他呢。桓玄听后,点名说要这个周少孙协助他,助他将卫温和庾氏叛孽抓回,桓温没有多想就同意了,因为他相信桓玄的能力。

领命后的桓玄也不在自己家中做过多的停留,就又出发了,但刚一出门,迎面就看见了他姐姐桓伯子。见她神色慌张,桓玄问她怎么了?

桓伯子支支吾吾地说没事,随后就向桓玄打听了一些司马晞余孽的事,桓玄急于外出,就随随便便地跟桓伯子解释了一下就走了,听后她的脸色和心神更加的不安了。

大堂里,桓温跟桓冲和郗超商量后就决定将桓熙召回,把抓拿卫温和庾氏的任务全部交给桓玄去做。看来桓熙这个桓氏大公子独一无二的地位要发生变化了。

卫温庾袭占据京口之地要兴讨桓温一事已经晋国皆知,桓温为了不小题大做并没有叫朱序调来大军,而是让桓玄跟那个周少孙一起去平叛此事,这两人现在都要经受桓温的考验。

桓玄来到东海郡,在城内的周少孙已经得到了桓温的命令,叫他全力帮助桓玄。桓玄自知年轻无威信,也不敢僭越,就退居在周少孙身后,以辅助的名义跟随着他率领两千兵马同赴京口,抓拿司马叛党和庾氏余孽。

才没过几天,卫温已经将不大的京口给封地死死的,又得知周少孙率兵到来,就起哄那些囚犯强盗说:“攻入建康,抓拿桓温后,财物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想来那些囚犯等人都是鲁莽无谋的莽夫,更是目不识丁,对于卫温尽力描绘之事,深信不疑。

京口前面,周少孙和桓玄已经在此扎营了,对于眼前突然搭起的一道道军队营帐,京口里面随卫温一同起兵的人都有些慌。桓玄和周少孙站在营地的大门前,看着前方的京口,桓玄问说:“周将军,叛党逆贼人数仅有不到两千人余,又多是一些囚犯流民,战力不足一提,但是现在他们有了城墙做屏障,又有那绣衣直指做掩护,你看该如何打进去?”

周少孙今年不到四十,方正的脸上尽显英气,穿上盔甲后甚是威武。他指着大门紧闭的京口跟桓玄说:“六公子,此城墙不高,若是我军人数够,不用一天便可攻下,但是现在士兵少,不宜做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之事,依我看,还是困他们些时日,等食粮断绝时,自有办法!”

周少孙这个主意虽好,但是只怕时日耗长了,他父亲会不悦。桓玄又看向远处的京口,叹说必须在五天之内拿下,不能让他们有喘息的机会。这句话好比军令如山,让周少孙不得不再从新想办法去攻克这个京口。

周少孙在这两天里,除了操练兵马外,还得想该如何攻破这个不大的京口。桓玄也在士兵面前来回踱步,想着该如何完成这一任务,毕竟当初在他父亲面前应下了,也不能丢脸,两人想了有大半天,吹着还夹杂有海味的凉风,真是让人愁绪凝结!

这京口之位置,正位于神州大地百川汇海之处,气候湿润,物产富饶,但天气多变,尤为狂风暴雨,更是不定前来。现在,在周少孙的军营前,又刮起了一阵大风,吹得那些篝火的火星四溅,那些灭了的湿柴冒出的浓烟真让人受不了。一名领军从营帐里出来骂道:“浓烟熏眼,可至浮肿迷蒙,你们疯了,快灭掉!”那些士兵听后赶忙拿起冒烟的湿柴狂奔起来,将它带到了远处。

在军营里面,周少孙和桓玄两人听了之后,同时都被那浓烟启发,两人对视一会,便有了攻城之法。不明言而意自会,桓玄看得出这个周少孙有军事才干,而周少孙也看出了桓玄是不同于桓熙桓济之辈的人,心中便佩服有加,于是两人就立即吩咐士兵去附近的十里八乡处收集各类动物的粪便,待晒干后就开始烘烤。

经过了一天的时间,附近村子里的牛粪、马粪、狗粪等动物排泄物全都被士兵给收集到军营前了,军营门口顿时就臭气熏天。周少孙叫士兵摊开烘晒干,晚上就开始计划。

京口里,卫温从部下处得知了外面士兵在收集牛粪狗粪的消息后,心中顿感不妙。这肯定是他们想利用此地风力将这些瘴气吹进来的,要是个中再掺杂着些什么东西,那就大事不好了!卫温思前想后,连城墙下的狗洞都被他封堵住了,终是没想到他们会用这一招,于是就叫来庾友和庾袭,跟他们说:“来追杀我们的敌军想用烟熏之法压迫我们,此城正中风口,若被浓烟吹进,恐会难散,你二人速带人到西门处开凿一条连接外面的出城地道,以被不时之需。”

知道了卫温的意思后,庾友刚想跟庾袭一起出发,但是却被庾袭给阻下了,说五哥身上有伤,不宜动气,还是让我带人去吧。庾友摸了摸肩下的左臂,点头同意了。说完庾袭就开始带着那些穿着粗布烂衣的囚徒们出发了,出发前桓女幼不放心,也想跟去,但被庾袭给叫了回去。

傍晚时分,这时的海风夹杂着陆风,像汹涌的高浪般向京口方向的位置扑来。周少孙和桓玄看着飞舞的军旗,知道是时候已到了,就命人在距京口不远的地方搭柴生火,待火烧旺后,将那些牛粪狗粪一一铲上去。不用片刻,只见一大片灰茫茫的浓烟滚滚而上,夹杂着一些灰屑杂物一起在空中飘扬,再然后就是顺着天上的西北风向京口里面吹去。

卫温带着绣衣直指登上城楼,捂着鼻息说道果然不出所料,想用烟熏我们,幸好发现得早。卫温知道吸入这些浓烟后会产生什么后果,于是就叫手底下的那些人都用湿布蒙住口鼻,至于眼睛吗,只能让它们受熏一会了。

从海边吹来的西北风碰上从建康吹来的东南风,似乎是在天空中形成一道旋涡一样盘旋不止,那些浓烟也久久不散,底下的那些人眼睛已经被熏得眼泪直掉了。

蠢蠢欲动的周少孙已经命部下准备好开始对京口发起强攻了。这时,桓玄看着半着半灭的粪堆说,“给他们加点料吧。”说完,就叫几名士兵抱出来几袋东西,闻味望去的周少孙会心一笑,想这些秦椒干粉够让里面的反贼喝一壶的了。

此时夜色已经渐浓,灰烟也跟黑茫茫的天空混在一起。京口里面的卫温众人虽然口鼻都隔有一层湿布,但是总有一股辛辣的味道传来,令人咳嗽不停,更为难受的是眼睛,在烟熏下已经快睁不开了,现在再加上那些秦椒干粉,可真是叫人头皮发麻,欲哭无泪。卫温找来庾友,叫他去看看庾袭挖的地道怎么样了。

戌时来临,伴随着辣味的浓烟已经吹了快两个时辰了,京口里面的那些囚犯们将手里的兵器都投掷在地上,纷纷叫道“不打了,我们走!”卫温飞身到他们的面前,呼喝说:“城外有朝廷官兵,你们出去,必死无疑,如此,何不随我一同坚守,不成功便成仁!”那些囚犯流民听后,也自知前后也不是路,就暂且听了卫温的话,重新拿起手里的兵器留在城里。

可不能还没开始打就输了。卫温心底有些质疑自己当初这一冲动想法,理应先以稳为安的,不应该夺取京口!心中带着些许的悔恨,但是路已经走下了已经没有回头这一说法了。这时,庾友也跑回来了,说庾袭的地道已经打通了,现在该怎么办?

卫温见状,想现在撤退还是来得及的,至于那些牢犯囚徒吗,就无需多管了。他召集绣衣直指,在一处黑暗的角落里跟他们一一吩咐了点滴的事宜后,就叫他们各自先散去了,然后自己就跟庾友来到那地道前,正好碰上庾袭在那里,卫温靠到他的耳边说:“情况有变,可从地道里面安然无恙撤退!”庾袭一听,也没有多想就同意了卫温这一想法,于是三人就准备秘密潜出京口,去往他乡再另做打算。

与此同时,外面的周少孙和桓玄已经将京口给攻破了,两千多的大军一路冲杀,卫温手下那些临时的士兵都被砍杀殆尽,但没有见一个绣衣直指出来阻拦周少孙和桓玄。地道外面的庾袭得知京被破的消息后,就想到了桓女幼,她现在还在外面呢,不行,要把她给找回来!

庾袭叫卫温和庾友先进去,他稍后就到。但庾友不放心庾袭,就想跟他一起去将桓女幼带过来,庾袭跟庾友说你有伤在身,还是先撤吧!说完就看向卫温,示意他帮忙照顾受伤的庾友。还没等庾友继续说,那庾袭就已经飞奔到不见了踪影了,卫温了解他这急切的心情,就同庾友一起进了这条新挖的地道。

京口里面,满城都是被烧的痕迹,这些痕迹不是外面的官兵烧的,估计是里面的那些囚犯烧的吧。庾袭拿着剑一路狂奔,等他回到京口的府衙门口时,发现桓女幼正站在那里等他。他跑过去,抱住桓女幼如重新获得至宝般地说我还以为你不见了,急死我了!

桓女幼也抱住庾袭,但是没有说话。他们两个紧紧的相拥在一起,丝毫没有察觉到后面有人的到来。桓玄和周少孙突然就带着上千的士兵赶到,指着还在你侬我侬的庾袭说道:“庾袭,你已无退路,还是束手就擒吧。”庾袭没料到是桓玄来了,便转过身来捏紧手中的剑,一副誓死不从的样子。

这时,他身后的桓女幼站了出来,凄凄嘤嘤地桓玄说:“六弟,放了我们吧,我们远走他乡,绝不回来!”桓玄看着这桓女幼咆哮说道:“你如此行径,叫你爹颜面何存,我桓氏的颜面何存。”桓女幼哭了起来,紧紧地拉住庾袭,叫他不要冲动,不然桓玄真的会动手的。

一旁的周少孙不知该不该动手,正在等着桓玄的指令。这时,那桓女幼就跪了下来,跪着桓玄边哭边说:“六弟,伯子在这里,一定会劝你放过我们的,姐姐自知无脸见家族亲人,你还是让我们去吧!”声泪俱下的桓女幼嗓子都哭哑了,让她身旁的庾袭心痛不已。

其实桓玄也并非是铁石心肠,但是你桓女幼跟谁在一起,也不能跟他庾氏的人在一起,这可就有点难办了!桓玄想来想去,想还是不通,要是放过了庾袭,那他父亲那边就不好交代了,便故作一副六亲不认的神情跟桓女幼说是放是留,还是回建康后听凭我父亲和三叔的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