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胡十六国之晋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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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邓羌知道杏城内有姚襄部族的无辜百姓,故才会将其诱至三原,再击杀他。姚襄一死,跟随他而出的士兵也多数缴械投降,邓羌履命,降者不杀,然后将他们全部带回杏城。

等邓羌的兵马再回到杏城时,已是下午。他叫停驻军,便独自上马前去,朝里面叫道:“姚襄已死,姚苌听封,秦国天王封你为扬武将军,屯兵杏城,随时候令!”但是里面无一声音。这邓羌心想,若是姚苌出来听令,可便交接相谈,要是不出,就强攻之。

过了有一炷香的时间,杏城还是无人出来应答,邓羌见状,就看向后面被俘的姚襄部士兵。顿时间,成千上万的士兵朝着杏城那个方向在哀叫呼唤起来,多数是呼唤妻子母亲的声音。攻城易,攻心难,有此一出,就不怕你姚苌不投降。果然,在那些降兵呼喊了一段时间后,一个衣着毡毛皮衣的少年迎马而出,径直走到邓羌面前,而后下马屈膝道:“姚苌听封,愿为天王鞍前马后!”邓羌下马,扶起姚苌道:“既然如此,你便率领部众继续安居于此,如是有令你再前往长安。”姚苌叩首,那邓羌便离去,回归长安,并把从长安带来的三万兵马留下一半,驻扎在姚益生部和王钦卢部,继续与杏城连成犄角之状。

秦国和燕国都主动出击,看来天下风云大势已经风头渐现,这一消息传到建康,桓温便紧急鼓动晋国军队做起战备状态,所有士兵战马需狠加历练,战时储粮、铁甲、剑戈等系列战备物品全部调拨到位,尤为国境地区守将,需日夜加紧巡逻,以洛阳之失为鉴,警防敌军偷袭。

北方局势虽风云再起,但似乎影响不到晋国的百姓,此时的健康街上,自从那裴世熏被斩首后,又热闹起来,各种商客旅品络绎不绝,人文荟萃,真乃是当时的天下第一大都城。街上,男子闲逛嬉笑,聚酒言谈,女子就羞脸半遮,三三两两地游于街头市井中,猫狗行人都是乐趣,而自从桓女幼被救回来后,整个人也发生了点变化,桓伯子心知肚明但不挑破,便与他常常在街上巡游起来。也正是采花大盗在建康作乱后,司马奕叫官复原职的庾袭日夜督查,不容再有裴世熏一事发生,还是巡到一处街角,桓女幼和庾袭两人又碰到了。

庾袭尴尬一停,但不知作何言语,那桓女幼也一反常态,没有和庾袭争论吵闹,便故装看不见扭头就走。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桓伯子一笑,便跟庾袭打招呼:“庾将军,这多日里来都见你满城来回,为了建康百姓安全,可是辛苦你了!”桓女幼见桓伯子停下了,她也低头停下,用手拉了一下桓伯子,示意她快走。

庾袭有些紧张,不敢下马,便坐于高处跟桓伯子言辞不清地说,“额······是啊!陛下有命,我也是本分而已,不敢言辛苦。”桓伯子趁庾袭讲话间,推了一下桓女幼,庾袭有些不知所措,也支支吾吾地说:“桓小姐,多日······额,几日不见,可还安好。”桓女幼小嘴一撇,故作轻松地说,“死不了,有劳庾将军费心了。”

庾袭坐于马上,顿时便慌作一团,不知作何言语,便摇头四看街上喧闹的人群,假装在执行公事。桓伯子一看,便再撩起话题,说道:“前些日子多谢庾将军对女幼的照顾了,伯子感激不尽!”那桓女幼还是红着脸低头。庾袭便应说:“应该的,应该的!”讲完后那桓伯子一笑,继续跟庾袭打趣说:“好了,我们几个也算相识了,我叫你庾将军,你叫我们桓小姐,但我与女幼两个都是桓小姐,怕是下次在街上碰面,你会喊乱啊!”庾袭也尴尬一笑,就朝着桓伯说:“那我叫你伯子小姐,叫她桓小姐,如何?”

机灵的桓伯子拉了桓女幼一把,冲庾袭说:“女幼小姐好听些,你还是叫我桓小姐吧。”听完后一旁的桓女幼更是羞红了脸,说着就要走了,庾袭也不知该如何应答,那桓女幼刚起脚一步,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便从前面街上传来,好像有打斗。庾袭一听便告别桓伯子和桓女幼,径直奔去查看情况了,桓伯子跟上桓女幼后,说着说着两人都想去看热闹,于是就跟在庾袭身后也去了那传来噼里啪啦声音的街上。

在街上一栋富丽堂皇的大楼前,围堵着密密麻麻的群众,他们围成一圈,不知在指指点点说着些什么。庾袭和官兵一到,那些人就自觉让开形成了一条路,但还没有散去。庾袭下马握剑与四五位官兵进入查看情况,一进到人群堆的中心,只见一个老妇人哭诉着卧倒在地面,而在大楼的石阶上,有几个挽起袖子满脸横肉的大汉在冲那老妇人在咆哮着。庾袭进去喝停那些大汉,扶起老妇人,问她说:“大娘,何事在此争论?”这老妇人见是官兵来了,便哭得更凶,见此,庾袭就转身去问那几个大汉。

庾袭喝问他们:“到底发生什么事,为何要当街殴打辱骂这个老妇人?”那几个大汉丝毫不怵庾袭,把手插在胸前,扭头回说:“此老妇人无理取闹,来此喧哗,我当然是将她赶出来啦。”大汉话一讲完,那老妇人就起身跪倒在庾袭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诉说:“大人啊,这里的人强抢民女,逼良为娼,小女······小女被他们抓进去了!”

怎料老妇人一讲完,那几个大汉就摩拳擦掌,完全无视庾袭的存在。庾袭拔出剑来,指向那几个大汉说道:“如实招来,不然将你们抓进大牢好好审问。”其中一名大汉站出来说:“你自己去问问这老妇人的男人,我们可是说好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怎的,现在反悔了?”

看来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庾袭就拉起跪在地上的老妇人问,“到底怎么回事,不如实说来,我也无能为力了。”终于,在庾袭的追问下,那老妇人站起来吞吞吐吐地说:“都怪这孩子他爹啊!平日里庄稼农活不做,净去赌档鬼混,这不输光了钱,卖儿女还账吗,造孽啊!”一众围观的市民无不哗然,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那几个大汉见状,跟庾袭说:“大人,你都看见了吧,钱我们已经付了,但这老妇人竟想进来带走她女儿,这真是岂有此理。”那老妇人听见后就哭得更加厉害了,拉住庾袭一直叫他做主,庾袭无奈,便取出一个钱袋,掂量了两下就扔向那几个大汉,说:“她的女儿,我赎了。”不料那几个大汉捡起钱袋后,笑着跟庾袭说:“来时这个价,去时就是另一个价了,将军还是走吧。”庾袭恼怒,刚想呼喝那几个大汉,但突然又有两个钱袋倏地扔出,并在人群后面传出来一个女子的声音,说“这些够了吗?”庾袭回头一看,原来是桓伯子和桓女幼。她们两个从人堆里站出来,走到庾袭身边。

那大汉嚣张微笑,继续说,“这女子现在是我们翻云覆雨楼的人,我们想怎样就怎样,就算给再多钱,我们也不卖。”面对着嚣张至极的粗鲁大汉,就连桓伯子和桓女幼都看不下去了,特别是桓女幼,刚想对那几个大汉发飙,但一个男人的声音也突然从人堆里传出,令她停住了。那声音说道:“就算是物品交易,也是有来有回,你们这里可真是比典当铺都要蛮横啊!”

众人回头一看,发现一个面容枯黄,但络须精致,估摸着有四十多岁的男子走出来斥责那几个大汉。庾袭一见,便对他做辑问道:“不知王大人至此,庾袭失礼了。”此人便是当朝的尚书仆射,四大家族之一,前丞相王导堂侄,王彪之。

王彪之朝那几个大汉说道:“见好就收,要是犯了众怒,只怕你这翻云覆雨楼经不起百姓的议论。”王彪之话音刚落,从翻云覆雨楼里面就传出来几声哈哈大笑,而后便有人这样说:“怎的,王大人是清官欲断天下事吗?”笑完后,一个人就从这大楼里面走了出来。王彪之和庾袭一看,原来是桓温的四弟,朝廷中领军之一的桓秘。

王彪之见桓秘从里面走出来,就做辑说道:“原来是桓大人,怎么,这风尘之地也是你们桓氏染指的行业吗?”桓秘愤怒,但不敢当街与王彪之起冲突,怕被他大哥知道。便说,“王大人,庾将军,有时有些事情还是视而不见为好,不然对彼此都不利”。怎料王彪之说这庾将军有守护皇城内外之责,兼管治建康大小事端冲突,你说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碰见此事,又岂有视而不见之理?

桓秘咬牙吞声,强忍生气。而后桓伯子和桓女幼也站了出来,跟桓秘说:“四叔,你就放了那个女孩吧。”桓秘大惊,没想到她们竟然出现在这里,顿时就陷入了一阵苦思,在前后纠结之际,便示意那几个大汉把那女孩带出来,自己则进去了这翻云覆雨楼里一直未出。

那女孩被交给老妇人后,围观众人散去,桓伯子和桓女幼也回了府,她们没想到四叔竟然会干这种勾当,实在是令人想不透。她们走后,庾袭则是跟王彪之边走边交谈了几句,庾袭说:“今日多谢王大人了,不然那老妇人怕得是哭死在翻云覆雨楼前吧!”王彪之叹气,说,“无心之举,不足一提。”而后就告别了庾袭,独自离去。

在这晋国朝廷之上,有三派政治势力,互相牵制。一是以桓温为首的桓氏众人,二是以司马晞为首,庾氏为辅的一干太宰门臣,三则是以尚书左丞荀蕤、尚书仆射王彪之为首的中立大臣,他们只分忠奸,不结帮派,极力维护晋国政治体系和社会秩序,反对氏族权利过大,把控朝政等等,目前他们政治矛头指向的正是权利遮天蔽日的桓氏。

那桓伯子回到桓府后,就径直奔向桓玄的房间,没有跟他父亲提起四叔一事。这桓玄入蜀,来回奔波后又遇风寒侵蚀,被桓熙送回建康后还不见好转,直到现在还昏迷不醒,伴随着一声声咳嗽,桓温听得焦急不已,便叫来桓冲交代他道:“你速去宫里,请来扈谦为玄儿诊治。”桓冲听后飞速出门上马,径直奔向皇宫去请御医扈谦。

这扈谦当初只是一个江湖的炼丹术士,偶然一个机会被桓温遇见,就将他推荐给穆帝司马聃,后历经司马丕,备受重用,升为太医令,掌管诸医,当初桓石虔身受重伤换虎血之事便是来自他的操作,可谓是神乎其神。

大街上,由于事态紧急,桓冲进宫后便请扈谦弃轿而御马,这样便能快些去到桓府。扈谦倒也不甚讲究,背着药箱就登上马鞍,从阳清门出后就和桓冲直奔桓府,期间路过密集的大街也同样不避讳,一路猛赶,刚好一个小孩突然冲出,这扈谦马术稍欠,就撞到了他。

扈谦下马查探那小孩的伤势,围观民众纷纷围过来指指点点。扈谦蹲下去为那小孩包扎,但却被桓冲叫起,说道:“扈大夫,我侄儿身体要紧,你还是先随我去桓府吧。”说完就从怀里取出一块金疙瘩,扔给了那小孩赶来的父母,于是扈谦就再翻身上马,就在他坐定扶好药箱时,衣服袍下的空隙随风晃动开来,一个玉佩别在腰间,迎着日光摆在众人眼前摇摆起来。那桓冲刚想随他起步,但是扈谦却被两个人叫住问道:“不知大夫医馆置于何处,在下有空前去寻你看病取方?”扈谦与那两人目光一对,顿时大惊失色,坐在马上似被人点穴固定了一般,那桓冲就过来急问他,“扈大夫,何事?该启程了!”扈谦刚回过神来,就被桓冲拉着马缰疾速而去了,但他的目光还是死死地盯在那两个人的身上。

去到桓府后,扈谦也算与桓温是旧相识的了,也无需客套些什么便直奔桓玄房间。进去了大概有一个多时辰,这可叫桓温在外面等得焦急,桓伯子也是来回踱步,生怕诊出些什么坏毛病来。正当桓温心绪不宁间,那扈谦开门出来,走向桓温说道:“大司马,六公子之病,并非是感染风寒风寒所致!”桓温大惊,而后不解问说:“小儿年纪虽不大,但筋骨却是一直都硬朗,并非弱不禁风之人,自小也无甚病痛症状,扈大夫可是确诊了?”

别说桓温,就连一起与桓玄打闹长大的桓伯子都没有听说过他有什么隐疾,这扈大夫是不是有什么误判了?在众人怀疑之际,扈谦讲道:“人之伤痛,分内外之别,外伤伤筋动骨,能用肉眼之所见,俗称硬伤。而内伤则是人体内的心肝脾肺肾等等部位血统不定,导致气虚哀若,以至引发心神不宁,晕眩乏力等等症状,是为内伤。而六公子的伤吗,依我看这两者都不属于!”

顿时间,所有人都茫然、不解扈谦所指何意。那扈谦眼神示意桓温,然后桓温就叫所有人退下,扈谦与他边走在院子里边说:“大司马,依我看,六公子的伤,是一种病,与四公子相似的病。”桓温听后脊梁发寒,一想到桓祎,他就感到恐惧。

扈谦再细讲道:“这个病可能就是疯魔症,但还未至发作,故六公子才昏迷不醒,待他醒后,怕就又如四公子一般模样了。”桓温细思极恐,想来自身一生征战无数,全无病痛,但这疯魔症,在六子中居然有两子患有,不敢相信啊!于是就再问扈谦说:“前些年你曾说有破解这疯魔症之药,现在可有苗头了?”扈谦正想跟他说这一件事,没想到他竟然先问了,扈谦就似觅得至宝般的跟桓温说,“寻它千百遍,不见踪影,但在缥缈红尘中,它自来相会!”桓温心里焦急,追问扈谦。扈谦说:“今日在我与桓大人从宫中赶来桓府之际,遇见两个人,如不出所料,那两个人便是破这疯魔症的解药。”

“人?什么人,什么解药?”桓温迫切想知道扈谦在讲些什么。扈谦和桓温坐在桓府花园里的石椅上说,“四公子和六公子的魔症,实乃是有一层魔血凝胶,固而成网黏在他们的心头上,蒙其心智,夺其智力。但被蒙后的人身体上另一些机能会被触发出,好比四公子,疯狂成魔,杀意四溅,形如杀神!”

“那此病由何引起,如何去除?”桓温想不出什么魔血魔网的,便直接了当问扈谦。扈谦起身,踱步沉思,说:“一物克一物,五行之道,相生相克,互补彼此!”听到此,桓温已然明了大概,起身问,“何物克魔血魔症?”

魔,至阴至邪也,百年沉淀的阳刚浩荡之血可换。扈谦这样讲道,桓温再问他:“今日你所遇那两人,可有百年沉淀之血?”这扈谦想了一会,说有,今日我与他两对视是,猛烈地感受到他们身上有一股不可言说的力量。热血澎湃,阳刚浩荡之血怕是不止百年!于是桓温当即派人暗中侦查建康城,等找到那两人时,将其掳回府中杀人放血。

那两人正是和周成婴杨欣欣在蜀地同回谢安府中的刘群祖涣。当日他在街上看见那玉佩时,心里也是一阵不解和疑虑,立马就想起在桃花丛生的村子里族长所托之事,现在葛先生已死,那还有一个人是他······两人立即奔回谢府中,向谢安打听那个人到底是谁。

刚一进到谢府的大院,就见周成婴和杨欣欣二人不知在你侬我侬玩着些什么。刘群祖涣觉得刺眼,便看也不看就直奔谢安的书房。走到书房,发现刘牢之和谢玄在内,他们两个就直接走进去,气也不喘地问说:“谢兄,今日我在街上见有一人,背着药箱和一个好像是桓氏的人不知在赶些什么,谢兄知道那个医生是谁,医馆设在何处?”

谢安一头雾水,更不知道他们形容的是谁。便说:“什么情况,你们得什么病了,我在建康城中识得一个好大夫,要不带你们去?”刘群把气捋顺说,“不是,我们没事,只是受人之托,要找到一个身上有那个什么玉佩的人,今天遇见那个大夫的身上就有那个东西,所以我们要找他!”对的!对的!祖涣也把气捋顺过来了。

谢安终于正经起来,问刘牢之说,跟桓氏一起走的大夫,有谁?桓氏看病历来是抽调宫中御医的,他们岂会顺便在街上医馆找一个大夫。

刘牢之停下仔细想了一会,但想不出,再细想,也好像有了些眉目,他这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