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成都一事至此也算告一段落,桓伟还是以前那个益州刺史,之前唐亮每月上交那份“数”现在蚩曦也分文不差。但被蚩如渗透进来,桓伟终日感觉不安,如咽喉残刺,进退不得,年轻气盛的他还想扳回蚩如一道,或许他正在等机会。
花不现在在风云谷安营扎寨,陈顿已逝,这一片的地区局势现在都由他说了算。梁州再往西北地区靠,那就是与仇池和大凉边境交界地带,中原蜀地之蚕丝茶叶器皿等物可以从此处交换出去,再引进西北的骏马毛皮,陈顿之前就是做这种生意,花不现想到陈顿之前曾给过一份地图那个小子,不知他想干什么?
越近西北,气候越发干燥,遍地野草大树的蜀地已经在他的身后了。周成婴历经多日终于走到了仇池,之前成都发生的那些事情他全然不知,满身烟尘的他拿着剑独自走进了仇池国的都城武都。仇池国乃是氐汉杂居,因北有大凉张天锡,西有吐谷浑,东有强秦苻坚,南有晋国桓氏,在夹缝中生存的仇池国在现在国君杨世的治理下还算平稳,仇池百姓最为担心被卷入大国纷争中,故中立不结盟,自给自足的仇池国内较为落后贫穷,所以自杨国、杨俊两代仇池君主开始便广纳外民,尤以中原汉人居多而便充实仇池人口,以防万一。
走在武都郡大街上,只有少数街道铺有青石,其余多数为泥地沙尘,周成婴在路途中早已和泥尘融为一体,再加上满身的疲惫,看的街上的人颇有些嫌弃。
走进一间客栈,发现里内的虫子飞蝇比人还要多,正在打瞌睡的小二丝毫没有意识到有人走了进来。周成婴环顾四周,发现蛛网广结,横梁松散,风吹起便摇晃一下,也正是这一阵风把那睡得正酣的小二给吹醒了。
“哟,客官,不知您的到来,想要吃食些什么,还是要住店?”先来一些食物,再扫一间卧房。周成婴言语短少,那小二就知道这人不好搭茬,便点头歪脑地去了厨房。周成婴找一位置坐下,细想此地可会有虫草那样珍贵的宝物吗,要是有可难找?
正在苦思担忧间,那小二就端上了一碟荤牛肉,一碟蔬青菜,一只羊腿子和一壶烈酒。那小二刚想退下时,周成婴便叫住了他问:“小二,向你打听个事。”小二拿抹布抹了抹手殷勤地说:“客官尽管问,不用客气!”周成婴筷竹未动,浊酒未倾问,“你可曾听说过虫草这种东西?”
“客官,你问这干嘛?”小二多了一句废话,周成婴就立马急切地说,“懂便懂,不懂便不懂,何需话多。”见周成婴咆哮,那小二也蔫了起来,说道:“客官,那东西可宝贝啊,在这里可是皇室用品,我等平民,只听过,还没见过!”周成婴低下了头,小二也回到柜台处继续等他的客。
“皇室?”周成婴苦思冥想,想怎得这虫草服下。从中原至蜀地时,杨欣欣一直都为他针灸治疗,现在只需内服虫草,培本复气便可恢复,但这皇宫可不好进,这可怎么办?杨欣欣被捕时的情景不断在周成婴的脑子里闪现,无奈一绝下,也只能这样了!
兵行险招,想要快速恢复,别无它法了。夜晚,周成婴没有睡下,他寻来了一身黑衣,在夜深人静后便从卧房窗户翻身出去,在白日里他也已经打探好了,在武都郡城西北处,有一仇池亲皇居住,皇宫进不成,相信一个府邸他还是没有问题的。
胡人不喜晚上活动,故街上只有些许的乞食者,周成婴飞檐走壁,闪转腾挪,过了几条街,翻了几栋墙就来到了这座仇池皇室的府邸,夜盗虫草也是无可奈何之计!他在外面一棵大树上仔细观察后,发现这府中守卫松散,墙外更是杂物堆砌,正好用作傍身。周成婴轻跳下地,一个翻滚便从树根底下来到了这座府邸的院墙,谨慎四望后便踩着一块木板飞进了里面,落地之时悄然无声,再抬头四看,悄悄地摸索着进去到里面,这座府邸没有雕梁画柱,没有假山流水,只有房柱矗立,黄墙遮掩,实在是单调无雅,缺乏美观。
周成婴继续前进,来到了一间杂物房,里面有下人耳语,不知何意。轻点步伐后又继续朝着院中央隐秘前行,依柱傍墙,东躲西避,越是靠近里面,护卫就多了起来,偶有带刀士兵巡夜,但都被周成婴一一躲过,现在他已经潜入到了这座府邸最核心隐秘的地带了。再穿过了一条乌黑走廊,周成婴就看见有一间屋子在散发着黄光,透过窗户映射到墙外的地板上,那里有人?
细想之下的周成婴想今晚来只是为了盗点虫草而已,不想惹出事端来。他便转过身欲离去,刚一起步就听见从那屋子里面传出来一声极大地震动声,吓得周成婴慌忙一躲,以为是自己被发现了,但声音过后四周又逐渐宁静起来,风吹落叶,四周无人,见此,他又起身准备继续潜行。
“不对,这么大的声音竟然没有一个府卫来查,想必那屋子里面的人就是这府邸的主人吧。”周成婴转念一想,还是去窃听一下,看看有什么发现,可能是被好奇心驱使,周成婴已经悄悄地走到那屋子了,贴在墙上仔细听着。而从屋子里面也时不时隐隐约约地传出来一些什么“大凉、天锡、可恶······”的字眼,看来里面的人对这些东西很是憎恨,周成婴正听得仔细,但里面突然就没有了声音。“糟了!”周成婴把头一抬,却发现自己已经被十几人给围住,完了!
“听得够仔细的,那今晚就跟你好好聊聊!”一个身着黄袍大衣,须发精致的男子从房间里面走了出来,他好像早就发现了周成婴在这里偷听。
“时不待我,无可奈何啊!”一声感慨后周成婴把剑一拔便和那十几名府兵动起了手,别看周成婴还伤着,但打起来还像是以前那么勇猛。镇山剑一拨、一纵,几名府兵都相应倒地,再战也是如此,但他坚持不了多久,因为体内的真气跟不上自身的节奏,这也是他要虫草恢复的原因。在一旁观战的那个黄袍男子见周成婴下手轻柔,并无伤人之意,这倒是使他想不通了,然后他便呼喊了手下,示意他们住手。
“来者何人,夜闯本府意欲何为?”见那些人停下了手,周成婴也跟着收剑停战,那黄袍男子正在问他的话,他便回答说:“中原人士,因急事前来仇池寻物,贸闯先生府邸,还望恕罪!”周成婴对着那个人鞠躬做辑道。
那黄袍男子示意手底下的人撤退,只留下几人在贴身保护他。“那你所寻何物,中原地大物博,何须前来仇池,更何须来我府邸?”
周成婴一听,直截了当就说:“我来寻虫草!”
黄袍男子一听便觉有异议,于是继续开口问道:“虫草乃是本国重要药物,你为何要这个,难不成有重伤在身?”周成婴像是见到了曙光一样对他说,“正是重伤在身,急切异常,故才行此下策,望先生赠与些许,那在下必定感激不尽!”话已至此,周成婴摘下了黑色面罩,与那名黄袍男子坦然相对。
“来人,去我藏房里取出虫草,赠与大侠!”一名下人听令照办,打着烛火就去拿虫草,这让周成婴有些转不过神来,事情不应是这样发展的,难道这就成功了?
“还未请教先生姓名,他日成婴一定报答!”拿到虫草的周成婴心情紧张,都快不是要如何言语了。
“在下杨盘,随时欢迎大侠光临寒舍,墙壁陡峭,请走大门!”周成婴单膝下跪,对着他深深地鞠躬示意,如此恩情,周成婴在心里已经记下,最后他拿着虫草就从大门口离开了这座府邸,径直地走向出城的方向,准备回蜀地救回杨欣欣。
时间总如水上蜻蜓,对着生活轻点一下便迅速离去,只留下一段涟漪附着于表面,随后就了无痕迹!
还是迷迷糊糊地醒来,正如迷迷糊糊睡去一样,刘群望着远处的天,看着周围的草,先前的经历仿佛都像是在做梦,但唯一不同的是这段梦有些真实,有些痛苦。揉了揉发胀的眼睛,他叫醒了身边的祖涣一同起身离去,而每人手里一把“真实的梦,”也正是这次“梦”的收获。
重生能让一个人彻底地改变,就像是历经了死亡后的了然与释怀。“家国天下事,匹夫无所避,当从祖上意,举兵护邦国!”当年执意北伐的刘琨祖逖似乎又出现了。刘群祖涣两人决定先回罗浮山冲虚观亲自去跪谢葛洪和鲍姑,若不是他们一直的照顾,也不会有他们现在的一切,重塑之恩理应叩首。从武陵郡至罗浮山,路长且艰,但那也将是他们北上的起点!
风云渐起,局势变得愈发的不可控制,先是益州变故,再有乞活军四处流窜犯乱,作为晋国的大司马,这一切似乎都与他有着间接的关系,同时洛阳再次受到燕国的骚扰,预防的措施一定要实行,不然这洛阳之地一定会从晋国脱离出去的,为此桓温还特意去觐见了司马丕。
当日的朝堂之上,百官林立,气氛肃然,先是桓温上奏,将各地局势一一报与司马丕听,着重向司马丕描述了洛阳之事,最后还出了一项提议,那就是将永嘉之乱的南迁流民全部北徙回河南之地,以便充实洛阳及周边地区,易与巩固领土周全,但立即便给尚书左丞荀蕤被驳回了。
荀蕤说道:“南迁之民,早已生根,若此时将他们迁往洛阳,岂不是让他们在边境忍受未知的灾难,想当年先祖元帝便是在一众北方士族的护拥下南渡至建康重振晋国,要是将南渡之民北迁,怕会引起流民之后的恐慌,这定会引起一阵动乱,此事万万不可!”
“那洛阳你替我来守吗,文官只会长篇大论,虚无缥缈,依我看你理应在竹林间像阮籍嵇康等人谈天论地而不是在朝为官!”桓温愤怒异常,或许是没有人能理解到他作为大司马肩上所挑的责任。文官议民生,武将谈安邦,各自有各自的见解和想法罢了。
“停停停停停!”司马丕叫道,“朕每日上朝皆是如此,争论不休,百姓不移,洛阳不丢,大司马你自行定夺吧,退朝!”司马丕火从中来,不知为何,已经接近颓废的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富有活力了,这也是把底下的文武百官都镇住了。朝议一散,司马丕便把中郎将庾袭给叫到了身旁,似乎又密令要交付与他。
司马丕跟庾袭说道:“庾爱卿,扈谦御医跟我汇报说在南越罗浮山冲虚观之上有一人叫葛洪的,他识得炼丹之法,你去把他请回建康来!”
“是,陛下!”听后庾袭并无他想便欲启程出发,刚准备起身,不料司马丕又在他的身后把他叫住了:“爱卿,山野竖子多自持清高,若是不从那杀人取丹便可,他的丹药可是粒粒珍品!”
陛下当真是要走火入魔了吗,连庾袭都不禁对司马丕感到恐惧,但圣令已下,不得不从。回到军营后庾袭火速召集五百精兵,全副武装地开始朝罗浮山奔去。
而在朝堂之上的桓温被司马丕落了个威风,不禁脸色凝重,回到桓府后便大发雷霆,桓冲见状就说,“那皇帝小儿竟然下如此命令,莫不是吃药吃傻了?”
“大司马,我看这皇帝已经日渐憔悴,虚弱不已,恐······”郗超也跟着桓冲后面补了一句,或许桓温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三人同时沉默不语但彼此又目光交接,然后桓冲就走出了桓府大堂,不知是去往了那里。竺瑶骄阳之和桓伊已经从成都回来,蜀地一事桓温也暂时有了了解,但晋国此时多变,蜀地就暂由桓伟去打理吧,正如他当初决定先收回人手放弃道经的时候一样,避轻就重。
建康至罗浮山,可是有不少的一段距离,那里临近南海郡,但无需赶至南海郡便可到达罗浮山,为此庾袭特地命人轻装简便,骏马飞扬地就从建康出了发,一路南下,星夜奔驰。
同在刘群祖涣这边,他们两人也是同样马不停蹄的赶往罗浮山,等见到葛洪后刘群想一定要和他深入攀谈一番这天下大势、家国安邦等,相信葛先生一定会不吝赐教的。而这时的葛洪已经闭关静修了好一段时间,鲍姑把百灸针法给了杨欣欣后也落下了一身松,整日逍遥于云间飞林上,沟壑流水中,了惬意静谧,也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正在悄悄地临近。
这是罗浮山专属的静谧夜晚,鲍姑已经缓缓睡下,但葛洪还在丹房里苦思冥想,得道成仙或许就会在某一次的意念中闪现出来,一解多年的缠厚苦思。微风渐起,落叶刮石,丹房的大门突然就被风给吹开了,幔布摇曳,但葛洪还是不为所动,继续盘坐不语。
不一会儿,两只被烛光拉长的身影慢慢地靠近,看得出来他们走得很谨慎,蹑手蹑脚地一步一步进入到了葛洪的炼丹房里,移开一瓶瓦罐仔细地瞧了瞧,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再转至另一处,掀开了一个青铜器皿的盖子,里面还是空无一物,看来外面没有。于是他俩就走进了丹房的内间里,葛洪正是在里面修炼,其中的一人前脚刚踩到里面的地板,屋子里所有的烛火顿时就熄灭了,吓得他们都同时拔出了剑,其中一把剑在出鞘的时候炫如太阳,把屋子照亮得就像是白天一样,但顿时又黑了下去。
“在哪里!”两人背靠而走,朝着刚才他们发现一个黑罐子的地方踱步走去,快了!那个人伸出手去摸了摸那个罐子,但被另一只手给拉住了。
“什么人!”偷摸进来的两人在黑暗中问了一句,但无人回应,于是就拿着剑向那个伸手的人杀去,宁杀错不放过。一闪一亮地,葛洪认出来这是“蚀日剑,”桓温的人?
“黑夜剑客竺瑶,那你应该就是骄阳之吧!”葛洪用微喘的语气在黑暗中问他们两个,但竺瑶和骄阳之都没有回他。
“杀!”黑夜剑,蚀日剑一齐刺向葛洪,葛洪以拳脚御之,十招之后也无胜负,但在蚀日剑发出稍纵即逝的光中,骄阳之发现葛洪的面色苍白且双眼发红,呈气虚微弱之状!
“走火入魔!”竺瑶已经知道了葛洪为什么会这样,定是炼丹或者修道出现偏颇而导致的走火入魔,就是现在!骄阳之把剑举天,蚀日剑发出了像火一样的光芒,但顿时就又被竺瑶的黑夜剑给遮掩了,一暗一明,相映而耀,同时向葛洪刺去。
葛洪双手一挡,用内力一吸,竺瑶和骄阳之都被他吸了过来。“小心,这是胎息法!”大惊失措的竺瑶发现自己完全动不了了,骄阳之也是,同时还发现自己体内的气血慢慢的在流逝。这骄阳之七窍流血,竺瑶则浑身发冷,似躺在千年冰床上一样。
“快走,不然来不及了!”这句话骄阳之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呼喊竺瑶,但想要逃脱葛洪有五十年修为的胎息法,几乎是不可能的。眼看着要被吸成干尸了,但突然间只见一口鲜血穿透黑夜径直地向竺瑶和骄阳之脸上扑来,粘稠火热。
“走火入魔还强行运功,快!”骄阳之和竺瑶集中全身的内力,力发一点成功地拔剑而出,然后就飞往那个黑罐子前撒下药粉后就立马逃走了,而葛洪则吐血倒地,神志不清。等闻讯而来的鲍姑感赶到这里时,发现葛洪躺在了地上,而那些人就不见了踪影。鲍姑把葛洪扶回到床上,用食中二指帮他点穴凝气,避免体内真气流逝虚脱而死,从而保住性命,看此情形,这伤极为严重!
过了第三天,将葛洪还是没有丝毫的恢复,晕阙昏迷,鲍姑整日守在他的床前照看,也就是在那天的早上,庾袭领军赶到并上了山,正在外面扫地的童子急忙地放下了扫帚向鲍姑跑来。
军队到来,鲍姑很是不解,这清修之地,为何会引来军队呢?待细想后便明了了,看来这冲虚观能吸引他们的,也就是那些丹药和古籍了。来吧,该来的总会来的!鲍姑收拾蚝葛洪后便独自一人出了房间,泰然自若地往冲虚观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