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庾袭千里赶至,但丝毫没有疲态,卸去坚甲仍威风凛凛,他也知道这里是清修之地,先礼后兵尤为重要,故命人停止噪音,全队肃立站在冲虚观的门口,等待着葛洪出来。
片刻,只见吱吱呀呀地,冲虚观慢慢地大门打开了,但出来的不是葛洪,而是一个妇女。庾袭一看便觉诧异,为何葛洪不亲自出来呢?于是就上前问道:“这位仙姑就是葛先生的妻子吧,在下晋国建康皇城守卫军,虎贲中郎将庾袭,打扰了!”
“建康的人,那你为何会千里迢迢到这个山野之地呢?难不成罗浮山有什么珍惜野味能让皇帝垂涎的吗。”鲍姑回说。
“回鲍仙姑的话,陛下一直都很欣赏葛洪先生的才能,故想请他出山为晋国的太医令,不知葛洪先生现在可在观内?”鲍姑一听,便知这庾袭的来意,直接回绝道:“将军,他已年迈,头昏目眩,行动不便,还是多谢陛下的好意吧,辛苦将军了!”此话似有下逐客令的意思,但庾袭可不会这么容易放弃。
“那就请仙姑引见一下葛洪先生,在下想与他交谈一下,那也就算是不虚此行了!”庾袭想进入观内间葛洪,但鲍姑会让他进去吗?
“葛先生此时正在清修,不便见客,将军还是请回吧!”鲍姑即刻把话挑明,看这庾袭会有怎样的反应。
庾袭一看先礼不行,那只能后兵了。继续跟鲍姑说:“仙姑,实不相瞒,陛下对我下了命令,这个命令非常不利于冲虚观,我也不想为难你们,但皇命不可违,得罪了!”说完庾袭就拔出宝剑,率领手底下的人想要硬闯进去。想当初冉器和陈顿都不敢硬闯,没想到他还真的冲进去了,鲍姑想出手阻拦,但庾袭年轻力壮,不用几下就制服了鲍姑,但并没有伤害她,而是命人把她送回观内,不得自由行动而已。
庾袭独自带领十人去找葛洪,找寻一段时间后终于在一间房内见到了躺在床上的葛洪,庾袭一进去便单膝下跪叩首道:“请恕后生冒昧,打扰先生清修,但陛下有令叫我来请葛先生回朝为官,望先生不要叫我难做!”讲完后庾袭一直在低着头等葛洪应他的话,但等了一会见葛洪没有出声,难道是睡着了?有一位擅自抬头的士兵看了看躺在床上的葛洪,见他一动不动的形如死人,就走过去跟庾袭说,“将军,你看!”
庾袭终于抬起头来看了看葛洪,发现还真的是一动不动的,于是他就叫人把鲍姑请来,问她这是为什么?来到后的鲍姑看着床上的葛洪对庾袭说:“将军,葛先生他身患重疾,昏迷不醒,故我才对外说他闭关清修而不见客,将军知道了吗。”
庾袭听后略有怀疑,便提出来要去看一看葛洪,鲍姑也没有拒绝。等庾袭走近去一看,发现葛洪还真是面色苍白,双眼紧闭呼吸又微弱,庾袭又把手伸去探了探葛洪的脉,脉搏静动不定,死气沉沉,看这样子他真的要不久于人世。那此行拿丹便可,不必取他性命了,这样回去也有个交代。庾袭想道,而后便朝鲍姑做辑说:“打扰两位了,但陛下叫我一定要带点东西回去,所以还望鲍仙姑理解勿怪!”
庾袭叫所有人都出去,然后他就带人直奔葛洪的炼丹房。杀人取丹,陛下这样对他下的命令,但葛洪濒死,还是放过他吧!庾袭率人来到葛洪的炼丹房里面后,没想到鲍姑也跟着过来了,她纵身横在那些丹药面前怒斥道:“这些丹药可是葛先生的毕生心血,你们不能拿走它!”但有皇命在身的庾袭可不会听她的话,执意要拿,于是便叫两名士兵把她拉开,但鲍姑顽强挣扎,硬要阻拦庾袭,最后被一名士兵拿剑柄凿了一下头,整个人都昏倒在地,神志不清。
庾袭见后一把便将那个士兵推开了并朝着他大吼道:“你做什么,我们是兵,不是匪!”那名士兵自知理亏便低头不语。庾袭把鲍姑扶到炼丹房内的床上,发现她已经呼吸渐弱。那名士兵出手太重了。
“禀将军,房间里都是空罐子,没有丹药!”什么,这不可能,庾袭听后就放下了鲍姑亲自去找,但翻看了房间里所有的瓶瓶罐罐发现都没有一颗丹药,庾袭有些焦急。但随后,有一名士兵在丹房里发现了一间内室,庾袭亲自进去,进去后也不用翻找就看见了一个黑罐子,就急忙地走过去把它打开,发现里面有十几颗黑黄色的丹药。庾袭兴奋地笑了起来,长舒一口气,想可以回建康复命了!
临走前他还把一颗药给了鲍姑吃,相信她能自己恢复的,最后庾袭就立马又从罗浮山赶回建康,这些丹药估计能让他官爵更升吧,庾氏一族将从他们这一代重塑辉煌!
庾袭带队走后,冲虚观里那童子就来到丹房内查看情况,他可是从来没有进过这丹房的。不料刚走到门口就看见鲍姑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童子立即惊慌失措,哭着跑过去摇动着鲍姑的身体,但鲍姑已经双眼紧闭,躯体尚有余温,那童子壮起胆子去探了探鲍姑的鼻息,等手一伸近时他就立马缩了回去并倒在了地上大哭不止。因为鲍姑已经死了!
夜晚,惊恐万分的童子一直都在照看着葛洪,希望师父能快点醒来,面对着军队的几百号人,他也无能为力。正在为他师父擦身子的童子又想起了死去的鲍姑,不禁潸然泪下,而这时,刘群和祖涣也赶到冲虚观,虽说现在是晚上,但月光还算明了,他俩一路赶来,并无怠速。等走到观门口的时候,发现道观的大门没有锁,祖涣有些奇怪,难道是那童子又偷懒了?
祖涣和刘群继续走进去,想去找鲍姑,等走到院子里的时候,发现地上泥尘遍布,杂物满地,刘群笑着对祖涣说:“一定是那童子偷懒了,这么脏都不来扫一下。”而此时正在照顾葛洪的童子听见有脚步声,以为是那些士兵又回来了,于是他就拿着一根木棍冲了出去,这一次一定要守住他师父。“来吧,我不怕!”
童子躲在门后面,静静地等着那些士兵出现然后就给他一个大棍子,刘群走过了一条走廊,刚一转身就被一棍子敲到了脑袋上,他立马捂头大叫。而那童子一看,便又大哭起来说:“两位先生,你们终于回来了!”
“你这童子怎么回事,把我们当贼了!”刘群有些生气,但祖涣叫住了刘群说:“别说了,你看他都被你说哭了,你师父在那里,带我们去见他!”此时两人还都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那童子还在哭,祖涣一看便觉不对,他立马抱起童子问他发生了什么事,那童子指了指后面的丹药房哭着说,“师娘他······”
刘群和祖涣立即赶往炼丹房,发现躺在里面已经冰冷的鲍姑,祖涣眼眶湿润,刘群则是一脸不信,他俩又跑去问童子你师父在哪里?童子领他们去到葛洪的房间里,刘群和祖涣见到后更是生气,大声的质问童子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军队来了,从建康来的!”童子鼻涕和泪水混作一起,连话都讲不清楚了。“什么!”刘群怒发冲冠,拿着剑就冲出了大门想去追那些人,但祖涣立马把他拖住了,叫他不要冲动。但刘群怒火烧脑,已经失去了理智,眼看着祖涣拦不住他了,这时,葛洪突然就醒了,用断断续续的声音叫住了刘群。
“快······快······快去追回那瓶丹药,有······有毒!”葛洪声音微弱,似已经气断内里,刘群想走过去问怎么回事,葛洪就立即又叫他们去追回那瓶丹药,但刘群不肯,他想留下来照看葛洪,祖涣也是此意。
“葛先生,为什么会这样,你这是怎么回事!”祖涣想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葛洪已经快要断气了,还在叫刘群和祖涣去追回那瓶丹药。祖涣和刘群不忍心此时离开,也不知道那瓶丹药到底是谁拿走了,现在他们就想治好葛洪,其他的事后面再算。
葛洪见叫他们不听,便更加激动的呼喊着,最后就用尽全力从怀里取出去一个东西,拿在刘群祖涣面前叫他们去追。刘群一看那个东西,剑从手中滑落,跟祖涣两人一起想到族长托付他的事,他不敢相信。这到底怎么回事!刘群疯狂地跑出了葛洪的房间里,祖涣也追了出去,外面似乎要下狂风暴雨。
电闪雷鸣,狂风呼吼,还在路上的庾袭见不妙,在夜间赶路也是危险,要是再下个暴雨,那就麻烦了。于是他带领着士兵火速赶往前面的一个镇子里寻找落脚的地方,庾袭不敢扰民,只得命手下蜗居在牛棚杂物堆里辛苦一晚,而他自己也同样跟他的士兵一起在里面过夜,这起码也有片瓦遮住。等酣睡至半夜之时,庾袭突感下底一紧,于是就起来去方便,但刚准备解开裤腰带时,就有两把古朴的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庾袭不敢回头望。
“今天你拿的那瓶丹药呢,交出来!”其中一人对他说道。庾袭没有慌张,而是冷静地回他说丹药在马背上,说带他去取。两把剑同时架在脖子上,要是动一下都可能会死,庾袭尽量把步伐变慢,希望能抽出身来,但一直都找不到时机,快要走到马鞍处了,怎么办!
庾袭伸出手在一个包袱里仔细的翻找着,而两把剑同样也一丝不苟地搭在他的脖子上。怎么办呢?眼看着快要摸到那丹药了,但此时,突然地天空就一个闪电冲出,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巨大的暴雷,轰天震地,所有人都为之一振。庾袭见机,就趁着灵光一闪的时间飞身脱离他们两个的控制,顺便还拿起了剑跟他们两个人打了起来。黑夜夹杂着一丝躁动,空气里带着一些不安,在这一夜里庾袭力战这两人,打得可谓是不可开交,但庾袭有些不是对手,越打就越吃力,最后他用脚踢起一块石子弹到那些巨雷都打不醒的人身上,顿时上百号人拿剑就往上冲,势要拿下这两人。
“雾雷剑法!”刘群要看一下他多日苦练的结果了,当剑法成型的时候,天上更是电闪雷鸣,冲过来的士兵顿时间就倒下了好几个,这可是灭了他们一点的威风。但庾袭继续呼喊“上、上。”那些士兵也不能退缩。
“曲成剑法,”祖涣也要表现一下了,曲成剑法精密俊俏,招招有序,那些士兵擅长打战但不擅长与江湖中人打斗,于是又有几名士兵倒在了地上。庾袭见不妙,还是先保住丹药完成皇命为重,便上马惊慌疾走起来。他俯冲上到他的马鞍上,拿起剑鞘就对着马屁股一敲,马蹄立即摇动,泥浆飞溅,有接近二十名士兵随庾袭护送丹药,其余的都留在马棚处拦住那两个人。刘群祖涣虽说已得剑法,但要突破几百人的阻拦还是有些困难,而见庾袭飞奔已远,刘群祖涣也鞭长莫及。这时,他们便决定撤退返回罗浮山,不再继续追杀,那些士兵也无心阻拦,于是刘群祖涣边打边退最后顺利脱身。见他们走后,士兵也不去追,而是收拾好器械后就安然回朝,不必做无谓的死伤。
等回到冲虚观内已是早上,刘群祖涣失落地走进了葛洪的房间,那童子一见他们两个进来就又哭了起来。祖涣问是怎么回事,那童子就指了指躺在床上的葛洪,刘群似乎明白些什么了,转过头去不知是何表情,祖涣也沉默无语,眼眶红润。
“两位先生,这是师父留给你们的!”童子擦干眼泪对给祖涣一张对折起来的纸,这像是一封信。祖涣拆开跟刘群共阅,里面写道:“刘群祖涣,事已至此,请勿伤心,从始我便预料会有今日,你们也不必亲自动手,里面何人所托,你们照办即可。道法自然,生死有命,切记,行所合之事,不枉一身能耐,做天下之人,大道为先!”
祖涣闭上了双眼,泪如雨下。刘群仰天长叹,心神皆哀,这一天对他们来说困难异常,葛先生也似乎不死也得死,或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
三天后,刘群祖涣和童子在罗浮山山峰之一的玉鹅峰上为葛洪和鲍姑修了个墓并将二人合葬于此。朗朗乾坤下,习习清风间,晨雾终降此,晚霞也定顾。叹惜世间再无仙人,恨时道如此,哀之伤之!
事已至此,不可挽留,只有回忆常伴脑海,常随未来。在葬好葛洪和鲍姑的第三天,刘群和祖涣便离开了罗浮山,奔向前处。望着云舒云卷,清风微抚,希望这一切都会如故,他们两兄弟也决定未来会回到此处了却余生,但到那时,恐已物是人非,沧海桑田了。
几日后,这一天的太阳刚刚升起,那庾袭便回到了建康城,头发披乱,浑身脏泥,就像是刚从前线回来一样,他策马扬鞭在建康的大街上,因为他为司马丕成功地带回了仙丹,这可是大功一件。
而另一处的桓温则还是在为司马丕的事而恼怒,既然南徙之民不被北迁,那洛阳也只能拱手相让了,同时他还命郗超和去会稽秘密会见会稽王司马昱,一场政变风云再次席卷晋国。
这是一个正常的夜晚,皇宫里歌舞升平,一切如故,司马丕正在批阅到桓温的奏章。桓温想叫司马晞手下的绣衣直指去义阳、江夏一带围剿作乱的乞活军,司马丕一看便不知该如何是了了,按理说桓温作为大司马掌管军事,这为何要太宰手下的人去?司马丕把那个奏章放到了旁边,还是先想清楚再说!
“陛下,那丹药可以服用了,提神醒气,安脑益身,服用后就会精神饱满!”扈谦对司马丕巧言相劝。片刻,司马丕立即放下了手里所有的奏折,跟着御医一起去到寝室之内,然后就是服药。
“陛下,此药药性有异,服用后人会消沉低落,昏昏欲睡,但一觉醒后便恢复如初,甚至更胜之前啊,陛下,请!”顺着扈谦的话,司马丕当真就服用了那瓶药,只见他连嚼带咽地一口就吃了几颗,然后就躺在床上昏沉睡去,没有任何的反应。
第二天的一大早,天还未亮,正当文武百官都准备整理装束上朝的时候,却被皇宫里的宫人急忙来通报了。“陛下于昨夜寅时意外驾崩,现特召百官进朝,共举国丧!”
“呜呼哀哉,悲悼之至,国殇不幸,何以为安······”挽歌飘荡在整个建康城上空,又一代君王不幸离世,这实在是晋国之不幸!然司马丕尸骨未寒,那桓温就准备与百官商议新君人选,司马丕身体虚弱,一生未得子嗣,故另选贤举能才是当下的着急之处,国不可一日无君!
国丧还未过去,那桓温便着急行立君之事,后宫内,褚太后也再就料到了这一点,她紧急命人去唤司马晞进宫,再召荀蕤,殷涓为代表的晋国肱股之臣一起去迎接司马丕的亲弟弟琅琊王司马奕进宫登基。而在桓温这边,他则命桓伊、桓熙、桓石虔和郗超等人火速赶往会稽领会稽王司马昱回朝登基,这是一场速度的比拼。
在告别罗浮山后,怀着悲痛的心情,刘群祖涣二人一路北上,当然他们想先到会稽去拜会一下王羲之,因为在路上听说王羲之已经成婚了,这当然得要去拜访他们一下。
行了几天几夜,也便到了会稽,等见完王羲之后再去建康拜会谢兄。刘群拿着剑望着前面的大山,翻过了它就能到了。这一路上人来人往,牛车压地,偶有高官或者富贵人家的马车路过,引得乡野村民一阵留看,走在路上的刘群也偶尔旁观一下那些富贵人家,但后面突然闪过一辆马车,飞速蛮横,横冲直撞地朝着他们前面跑去,祖涣飞身前去拉开路上两个挑着东西的老叟,刘群则帮他们把东西捡起。
路上的人议论纷纷:“这谁啊,这么横!”显然刚才那辆马车吓到了这些正在走路的路人,但刘群一看就知道是那匹马受了惊才会如此的疯狂飞奔的,于是他就和祖涣追了上去。桌椅树干,草尖乱石都成为了他们借步的工具,再一个凌空飞身,刘群和祖涣成功地拉住了那匹马的缰绳,再用御马之术纵拉一小段的距离,那辆马车顺利地停了下来,刘群祖涣也跳下马车,准备离去。
但刚一转身,忽然就有几十名骑马的俊男儿拿着剑把刘群和祖涣给围住了,他俩现在有点懵,这难不成还惹来麻烦了?
“放肆,退下!”突然地马车里面的人出声了,顿时间所有拿剑的人都收剑退下,这些人像是马车里面那个人的护卫。这到底是那家的官宦,竟然能有如此大的阵仗,光随行护卫就有几十人,刘群祖涣还是真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