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夜·倾城之战
什么？这大半夜的？他们的士兵都不需要休息的？”听闻此报，赵用和子金连忙登上城墙；果然，正如那一声所喊，城墙下此时正闪耀着无数支火把的光亮，投石器上烧红的石块点缀其中，他们很显然已做好了准备···
“快去把正在休息的弟兄们叫醒！准备守城！”赵用对着身边的一个兵丁叫道。
“来了，赵兄！”忽而一声子金的呼喊，赵用只感觉头部一沉，一步突如其来的力量便将他按倒在城墙垛的下方；紧接着，便能听到密集的石块和箭矢拍击在城墙之上的声音···
喊杀声又起，在这月光的皎洁之下，大约五六支火砺军的攻城梯队如饿狼一般扑来，城门之处传来了攻城锤的敲打声，攻城云梯的一端也开始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之内···
不过也好在，刚刚仍处在睡梦中的守城士兵们此时也都赶了过来，这夜间的守城战一触即发···
城墙之上飞溅的血滴，城门之处的嘶吼。赵用手中的朴刀和子金手中的剑，在云梯架上城墙的那一刻便再也没有停下过舞动···
“汝这匹夫！给老子拿命来！”忽而一声怒吼，自云梯之上，一虎眼蛇眉的将军挥舞着铁鞭朝着赵用袭来；从他的身上衣甲的华丽不难看出，这是一位百人令，或许是这其中一支攻城梯队的指挥，不知为何没有在城门处指挥攻门行动却登上了这云梯···
“来得正好！”这正合赵用的意，他正愁每次攻城之时这几个百人令总是躲在城门之下难以击杀，这有了主动送上门来的，岂不正好？于是虚晃一刀，骗得那将的铁鞭一举，没料到那刀却在半空中突然变向，朝着腹部的致命处而去，仅就这两回合，那百人令就死在了赵用的刀下···
“哼，不过如此···”冷笑一声，赵用正欲提刀再战，却突然感觉到背后传来一阵寒意···出于一种对于危机识别的本能，他连忙一个闪身，躲到了城楼门柱的后方；果然，就在下一秒，一支弩箭直直刺入了他躲藏的那道城楼门柱之上···
“子兄！又有‘暗名’渗透进来了！”知道事情不好，赵用连忙对着正在一旁作战的子金提醒道。
“原来如此吗？这火寇深夜作战的目的···”子金将一名敌兵斩首后，默默语道。
两人此时都明白了，这火寇之所以选择在这大半夜还来攻城，多半是想再借这攻防时的混乱之象，同时趁着夜色，将更多的“暗名”渗透进城内···
“如何是好？”子金疑惑地看向赵用，同时又斩了一个朝着他杀来的敌兵。
“他们究竟是怎么进了这城的？”赵用一边躲在城楼掩体之后作战，一边思考着这个问题。
忽然间，一个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画面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那是一个奇怪的场景，在不知是什么时候的年代，许多人端坐在一块大白布前，白布上印着一幅幅画面，在那之上显示着的，是一些提着不知是什么武器的村民，在似乎是地下的通道中游走···
“是地道！”赵用高声吼道，“他们一定是挖了地道！”
“你怎么知道的？”子金问道，也在不断地抵御来犯的敌人，“就不会是城墙上破了个洞吗？”
“你我刚刚在城内搜寻的时候也把城墙转了一圈了吧？有看见什么洞吗？”
“要找到那地道可是十分难的啊···何况可能还不止一个···要分散兵力吗？”
“不！兵力本就十分稀缺了！发动百姓！全城搜索！如今只能这么做了···想活命，想守城，只能集倾城之力！现在这城内的每一个人都无法置身于事外！”
·····
“老乡！有贼寇渗透进城内了，我们需要你们帮忙，麻烦出来一下吧！”
一时间，原本寂静的城内开始变得极为嘈杂。官兵们挨家挨户地敲着门，乞求着百姓们的帮忙。
“老乡，我们拼死拼活地守着，这城不能丢，就麻烦你帮帮忙吧！”官兵们带着那无奈的语气——这是赵用和子金二人下的命令，毕竟这种事情不能强求，若是过于强硬，导致百姓不满情绪积压而造反，那反而会使得局面变得更加复杂···所以也只能用这种平和的手段。
这世间的人有多种多样，有的人终究是明白大义，在官兵们敲响门的那一刻便已经披衣做好了准备；有的人犹豫再三，为了城中的家人朋友，也选择毅然奋起；也有的人惜命，专做没有听见，继续躲藏于屋中，抱着“总会有其他人去做”的侥幸···
这时的天依旧黯淡，已至寅时，城中的火把光亮四起。无数百姓加入了寻找那“暗名”地道的行列。城墙之上的士兵在奋勇抗争，城墙之内的人们正尽力搜寻，整个凌怀城像是突然活了过来，就在这一刻绽放出了前所未有的活力···
“找到了！！”
“这边也找到了！！！”
大约又过了一个时辰，终于传来了几声激动的呼声，城中的好几处，还真就是发现了那“暗名”挖掘的地道。果真如赵用所猜，这“暗名”正是通过这种手段从城外进了来，那地道周遭的土还十分地新鲜，看得出是刚刚挖掘不久···
百姓同官兵一同发力，将那地道一个个掩埋了起来。
此时的城墙上，最后一个云梯被赵用和士兵们合力推了下去。那方的火砺军也呈现了即将撤退之势；经历了一天的苦战，又来一次这彻夜的战斗，说士兵不累，将士不乏那当然是假的。太史空也明白这一点，他阵中的士兵们已经开始发出了隐约的抱怨声与哈欠，为了不损太多的士气，他只好下令撤军···明日再战！
远方的天边渐渐显露出了鱼肚白，这难熬的一天，终于是过去了···
城墙的四周飘着徐徐的白烟，无数斑驳的血迹和断裂的甲片，似乎在向这无声的世界展示着战争的残酷，对于经历过的人而言，这便是他们脑海之内永远的地狱···
一些士兵开始呕吐了起来，这是疲乏了一天与恐惧交织的情绪倾泻，也是身为幸存者的感谢。
赵用与子金的手都已开始发抖，连续战斗了一天，即使是早已习惯了这般局面的人，也自然抵不过血肉之躯该有的疲累。
“留几个人打扫战场···让兄弟们都去休息吧。”赵用默默地对子金说道。
“将军！”正在这时，城墙之下，传来了一片嘈杂。只见一片人海黑压压地想着城头涌来——
“那是···百姓们么？”站在城头远望着的两人，不约而同地说出了这样的一句。
他们没猜错，那一众人士，正是凌怀城内参与了搜索行动的百姓们。仔细一看，还有二、三十名穿着夜行服的“暗名”被押在其中；看来，他们不仅帮着找到了“暗名”的地道，还帮着抓住了潜入的“暗名”们···
至城头前，像是一位百姓的领导者，一位白发飘飘的老人，朝着城墙之上的将士们，大行了一记跪拜礼——
“哎哎哎哎哎！！！老者，大可不必如此！”赵用眼见着一位年近花甲的老人还对他们大行此礼，内心不禁有些慌张了起来。
“将军，你们尽忠尽责，值此危难时刻却仍然坚守于此，没有弃我们黎民百姓于不顾，以生死之难保我们的平安，此礼，实则该受！”那老者渐渐起了身，如此说道。虽说他已是年近花甲，但声却仍如洪钟，这一嗓子出来，即使是习惯了那震天喊杀声的士兵们，也多少感到了一丝震撼。
“经此一役，我们也明白，这城池的危亡，事关我们之中的每一个人，因此，我等愿助将军一臂之力，与诸位将士共度此难！为表我们的行动力和诚意，我们一众人联合将这城中潜伏的敌寇全都擒了过来，还请将军验收！”那老人继续言道。
“将军，我等愿助你一臂之力！”老者背后的那片人海中，也有人开始大喊了起来。
“我知道各位的心意，在此，我也代表众将士感谢大家了，可是这战争，并非伐木挑水一般简单，若是尚未经过训练的人拿着武器上了战场，那和送死没有区别。”赵用眼看着场下团结一致的城民们，心中的情绪那当然是无比高兴；但也正如他所说，眼下的情况，让百姓参与进来并不现实···
“我们不必作战，也许可以提供劳力，甚至是将士们所需要的东西！”人群中，又有人喊了起来。
“对啊，这是我们的家乡，保护这座城，我们也有一份责任！”
“将军尽管下达指示，我等定将全力完成！”
百姓们的情绪，似乎在这一瞬间到达了高潮；人们争相嘶吼着，对着城墙上的士兵们，振臂高呼···
“赵兄，你怎么想？”子金来到了赵用的身边，脸上带着一丝欣慰的微笑。
“他们明白了···”赵用也欣慰地笑了起来，“这几天流的血，终究是没有白费···”
“是啊···是时候该让所有人团结起来了！只有这样，这座城才能度过这次难关！”赵用像是对子金说着，但又像是自言自语一般，默默地走向前；他手中沉重的朴刀，上面仍然滴落着些许敌人的血迹，但在初露的天光中，依旧显得寒光闪闪···那缕寒光，在赵用高高举起的手臂之上闪耀，仿佛女神在高空中绽放的标志——
“老乡们，我赵某读书少，不会说什么文绉绉的字词，就简单一句话——让我们一起把那些贼寇送回他们的老家去吧！！！”
“噢！！！！！！！”
那一片沸腾无比的人声。
这一夜，这一座城，全都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