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噩梦纪念日（四）—— 噩梦之源

小白喝的有些醉意了，她天生就不胜酒力，这一点在她平生第一次想通过“酒壮熊人胆”的方法像嵩明告白时就已经证明了。她真后悔当时为什么不遵从内心的想法冲下车留住嵩明，一个自嘲的想法居然应验了，那一次果然是生离死别。

小白回到学校，见到周瑞就一刻不停地开始描述嵩明给他制造的一个个惊喜。周瑞听的如痴如醉，感觉就像童话故事，不停地感叹小白真是太幸福了。

周瑞和梁成帮小白把学校里的东西送到了小白爸妈家。小白回家后，第一时间就跟爸妈说了要结婚的事，

“爸妈，快把户口本给我，我和嵩明打算8号去领证结婚，也就是后天，他也回家取户口去了。”

两位老人都是一脸吃惊，不知道这孩子是哪根弦搭错了，难道是找不到工作，压力太大了，脑子出问题了？俩人对视了一眼之后，一起把小白扶到沙发上坐下，妈妈抚摸着小白的头，心疼地看着她，爸爸低着头说，“小水，没事，找不到工作没关系，爸妈养你！”

“爸妈，你们在说什么呢？我现在先不找工作了，结婚的事太多，忙不过来，我们打算先结婚！”

妈妈给爸爸使了个眼色，让爸爸回避一下，爸爸瞬间正确接收指令，

“我先去做午饭，你们先聊！”

“小水，嵩明还没毕业，你也没工作，都还这么年轻，着什么急结婚呀？怎么了？是不是有了？”妈妈紧张地小声问。

“有什么呀？”小白一时之间没理解妈妈的意思，问完之后才恍然大悟，“哎呀！妈，你想的太多了，没有，没有！”

小白去厨房把假装做饭的爸爸拉出来，详详细细地把嵩明买房求婚的事说了两遍，两位老人才慢慢理解了，都对嵩明这个好女婿赞不绝口。最后爸爸说，“既然嵩明现在有能力养家，你们又都想好了，那我们也没有什么理由反对。”

“爸，你真好！”小白搂着爸爸说。

妈妈低着头偷偷地摸着眼睛，小白看了看妈妈，赶紧过来再搂住妈妈。

“这是喜事，应该高兴！”爸爸也红着眼睛说。

“唉！没想到这女儿这么快就长大了，她上幼儿园时候的事就好像昨天一样，这转眼就要嫁人了，也成了个大人了。”妈妈感慨着。

“爸妈，我永远是你们的小水！”小白一起搂着爸爸妈妈说。

中午，爸爸特意下厨多做了几个菜，在爸妈的呵护下，真幸福！嵩明和爸妈都这么爱她，小白觉得她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没有之一。

“傻丫头！”突然小白好像听到了嵩明的声音，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睛，果然是嵩明坐在床边，小白开心地坐起来，“嵩明，你这么快就回来了？你爸妈听说咱们要结婚高兴吗？”

嵩明一直微笑地看着小白，不说话。

“快说呀！怎么不回答？”

突然，小白发现嵩明背后多了一对翅膀，如蝉翼一般透明，小白吓坏了，“嵩明，你怎么了？你后面是什么？”

嵩明的翅膀开始慢慢煽动起来，人也飘了起来，慢慢向窗户的方向飘去，小白伸手去拉他，可是他的身体就像空气一样什么也抓不到。小白不停地喊着嵩明，跳下床去抓他，可怎么做都没有用，一直看他的身体穿过窗户不见了，小白声嘶力竭地哭喊着……

小白叫了一声“嵩明”，突然惊醒坐了起来，急得满头大汗，才发现原来是个梦，好奇怪的梦。小白看看手机，凌晨两点半，好想立刻打电话给嵩明问问他的情况，看到微信里嵩明最后一条十一点半发的，“晚安！爱你❤”，小白的心稍微镇静了些，想了想，可能是昨天开玩笑说嵩明是天使，才会做这个奇怪的梦吧，一个梦不用在意，虽然想开了些，却再也睡不着了。

小白心神不宁地等到早上6点钟，就迫不及待地给嵩明发了条“早安”的微信。一直以来嵩明每天早上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小白发“早安！”，今天小白忍不住先给嵩明发了，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一直没有回应，小白安慰自己，嵩明应该还没醒。一直到了七点钟，手机新消息的提示音响了，小白赶紧打开，不是嵩明发来的，是腾讯新闻推送，赫然醒目的标题吓得小白从床上弹起来，“今晨2点30分文城发生7.1级地震，伤亡情况目前还无法统计！”，嵩明家就在文城。

小白颤抖着双手给嵩明打电话，不出所料，无法接通。小白默默告诉自己，只是通信断了，嵩明一定没事的，她要立刻马上去找嵩明。

小白换了衣服，冲出家门，爸爸、妈妈问她出什么事了，她也没顾得上回答。小白脑子一片空白，只知道不能让自己停下来，于是一直跑，一直跑，往文城的方向跑，直到跑不动了，摔倒在地上。这时电话响了，是周瑞，

“水儿，看到新闻了吗？”

“瑞儿，我要去文城，我要去找他，他一定没事的，是不是？”

“一定没事的，我陪你去！”

所有的交通和通信都中断了，梁成只好租了一辆车，带着周瑞和小白往文城赶去。

一路上车里的广播和手机里的新闻网页都在不停地报道着地震的最新消息，伤亡人数也在不停地刷新记录，每一次看到数据更新，小白的心都好像被刺了一刀一样，周瑞不停地安慰她。小白一路上很少说话，一直默默地流着泪，她恨不得一步就跨到文城去，可是又害怕到那里，她不敢想象她将面对什么样的结果。

八百公里的路程，十个小时后他们距离文城还有几十公里，主要道路已经被封锁专供救援车来回奔驰，私家车能走的路已经堵的无法挪动。小白下了车徒步向震区的方向走，梁成和周瑞赶紧把车停到路边的麦田旁边，追上小白和她一起徒步。

一路上警车、救护车、消防车、直升机的声音交杂在一起，还有余震的晃动引起的恐怖的哭声、叫喊声，放眼望去无穷无尽的残垣断壁，就像电影里演的世界末日一样恐怖，让人看不到一点生的希望。

小白越走越快，几乎跑起来，即使摔倒也马上爬起来继续，她感觉到嵩明就在前面，那个一向强大的超人现在失去了超能力，他需要帮助，他在呼救，她要马上找到他。

两个小时后，无法再前进了，警察拉起了警戒线，不允许再向里面走。这时天已经黑了，他们被志愿者领到不远处一个临时搭起的志愿者工作站，里面挤满了从各地赶来寻人的人，由于现在网络通信都还没有恢复，所有人都联系不上震区里的人，只能靠志愿者和相关工作人员定时地通报一下里面的情况。工作台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梁成挤进去打听消息，可无法得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焦急、紧张、悲伤各种情绪交织着每一个人，甚至有很多人已经崩溃的嚎啕大哭，工作人员不停地用扩音器安抚着大家的情绪。小白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似乎除了等做不了任何事，可是她等不了，她无法让自己停下来，看着路上各种救援车、救护车呼啸而过，小白跑到路边，冲着从里面出来的车大声喊“符嵩明！”，冲着往震区开的车喊“帮我问问有没有人叫符嵩明！”，一直重复地喊下去，不漏掉每一辆车，周瑞看着沉默了一天的小白突然疯狂起来，忍不住心疼地哭了。

小白的嗓子喊破了，沙哑得已经辨认不出是她的声音，

“水儿，别喊了，你的嗓子已经破了！”

小白继续喊着，似乎没听到周瑞的话。

“你停下，我替你喊行吗？”

小白依然不理周瑞，她沙哑的声音已经不足以让车上的人听到了，可还在坚持。

周瑞走到小白面前，看着她的眼睛大声地说，“白若水，你冷静一下，就算你把自己喊成哑巴了又有什么用？等找到符嵩明了你还能跟他说话吗？”

“瑞儿……我们能找到嵩明吗？能找到吗？我现在除了这样还能做什么呀？”小白终于崩溃地大哭起来。

此时这里跟世界末日没有区别，再崩溃的嚎啕都没有人在意，每个人都在奔跑着、忙碌着、崩溃着。

周瑞抱着小白陪她一起哭，此时，什么语言都是无力的，没有任何意义。

梁成租了个帐篷，让周瑞和小白坐在里面。

终于煎熬地等到了凌晨四点，“叮，叮，叮……”手机新消息的提示音不断地响起，通信恢复了。小白赶紧打开手机，期待第一眼就能看到嵩明的信息，可是没有，进来的都是爸妈的微信，还有新闻，小白不敢先打电话，她怕打不通，她希望能先接到嵩明的电话或微信，可是等了一会儿，没有。

周瑞说，“打吧！”

小白颤抖着手拨了嵩明的电话，关机。周瑞说，“可能刚开始，网络堵塞，再打！”，小白再拨还是关机，一直到第五个依然关机，小白瘫坐在地上。周瑞和梁成继续打，结果都一样。

梁成再跑去工作站打听消息，周瑞安慰小白说，“也许是慌乱中手机丢了，掉地上摔坏了，或者在忙，忘了开机，他还不知道通信已经恢复了……”周瑞搜索着各种安慰小白的理由，可是连她自己都不信，她知道只要符嵩明没事，就会在第一时间想办法联系小白报平安，现在这种情况不可能什么事都没有。

“瑞儿，你了解的，他做事从没有疏漏。”

“也许不是他本人，是家里人出事了呢？”

小白不敢想象，也不敢再听下去，双手捂住耳朵，把头埋在膝盖里，周瑞也不敢再猜了。

慢慢地，周围越来越多的人，有的哭，有的笑，因为他们跟里面的亲人取得了联系，知道亲人安然无恙，小白有生以来从来没有这样羡慕过别人;也有人哭的撕心裂肺，情绪彻底崩溃的，那是知道了亲人的噩耗，小白也从来没有如此害怕过，无法想象这种噩运万一降临到自己身上该怎么办？

梁成去打听消息很长时间之后才回来，震区灾民的信息都已经录入了专门的系统里，在志愿者工作站里可以查询，要查询的人很多，梁成排了很长时间的队伍才排到，可是查询的结果却是‘没有记录’。工作人员解释，这种情况的原因很多，可能是里面的信息还没有登记完，也许还有被困的灾民没有被救出，最坏的可能，就是还有一批无法确定身份的遇难者没办法录入系统。

梁成回来后跟小白和周瑞说，“系统现在录入的信息还不全，所以没有查询到嵩明的信息，得等一等再去查！”其他的可能性没有提。

周瑞看着梁成躲闪的眼神，知道他没有把话说全，但也不敢问。

小白也能想象出查询不到的其他可能的原因，但她不想多问，她宁愿相信就是梁成说的这样。她现在基本已经确定，嵩明出事了，她只希望他紧紧只是受伤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梁成一次又一次地去查询信息，排队的人也越来越少了，可每次的结果都是一样的，查询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