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自然哲学与一般意义上的哲学的关系（1802）

F．W．J．Schelling，Ueber das Verhältniß der Naturphilosophie zur Philosophie überhaupt，in ders．Sämtliche Werke，Band V，S.106-124．Stuttgart und Augsburg 1856-1861.

这篇论文的目的是要揭露一些针对自然哲学的成见和意见。它们要么是起源于一种片面的、错误的哲学观点，要么是起源于一种肤浅的、完全缺乏科学性的态度。【V，106】

诚然，这里谈论的是自然哲学与一般意义上的哲学的关系，但是人们绝不能认为这是一种从属关系：哲学是一个完整的、不可分割的东西；如果一个东西不是这种意义上的哲学，换言之，如果一个东西仅仅从哲学那里搬运来自己的本原，但在别的方面却是完全远离了哲学的对象，并且仅仅追求一些不同于哲学目的的目的，那么这个东西就不能叫做哲学，从更严格的意义上来说，也不能叫做一种哲学科学。

从这个角度来看，一切人为制造出来的差别都是一种空洞的、纯粹观念性的东西，毋宁说，只有唯一的一个哲学，只有唯一的一个哲学科学；至于那些所谓的有别于哲学的“哲学科学”，仅仅是依据不同的观念性规定或“潜能阶次”（Pontenz）——我希望从一开始就使用这个著名的术语——来呈现唯一的、不可分割的哲学整体。

哲学的完满现象只能出现在全部潜能阶次的总体性里面；正因如此，哲学的本原，作为全部潜能阶次的同一性，本身必然不具有任何潜能阶次。尽管如此，绝对统一体的这个无差别之点仍然包含在每一个单独的特殊统一体里面，正如所有统一体都会在每一个统一体里面再现。哲学的建构活动的目标不是要把严格意义上的潜能阶次（亦即各个相互有别的潜能阶次）建构起来，而是要在每一个潜能阶次那里呈现出绝对者，表明每一个单独的潜能阶次同样是一个整体。在一个封闭的、有机的哲学整体内部，其个别部分之间的关系，类似于在一个完满建构起来的诗歌作品内部，其不同形态之间的关系，在其中，虽然每一个形态都是整体的一个环节，但毕竟是整体的一个完满映像，因此在其自身之内同样是一个绝对的、独立的东西。【V，107】

你们可以把个别潜能阶次从整体里面提取出来，单独对待；但是，除非你们在这个潜能阶次那里现实地呈现出绝对者，否则这个呈现本身并不是一种哲学；在任何别的情况下，如果你们仅仅把它当作特殊的潜能阶次来对待，并且为它（作为特殊的潜能阶次）建立起各种法则或者规则，那么这个呈现只能说是一种关于特定对象的理论，比如一种关于自然界的理论，或一种关于艺术的理论等等。为了在总体上认识到上述情况，你们需要注意到一点，即全部对立和差异都仅仅是一些不同的形式，它们作为相互有别的东西，是缺乏本质的，只有当它们形成一个统一体中，并且作为一种实实在在的东西（因为全部形式的统一体不可能仍然是一个特殊东西），才会在自身内反映出绝对整体，反映出宇宙。反之如果像现在这样，你们把各种法则建立在作为特殊东西的特殊东西上面，你们就恰恰通过这个方式让你们的对象远离了绝对者，让你们的科学远离了哲学。

真正意义上的自然哲学就是完整的、不可分割的哲学。自然界是一种客观的知识，当它把那个包含在自然界里面的无差别点表现出来，就是真理，而当它把那个包含在观念世界里面的无差别点表现出来，就是美。因此我们可以说，这种从理论方面来看的完整哲学，就是自然哲学。[1]

诚然，从另一个角度来看，那种关于自然界的理论（即思辨物理学）也是从自然哲学那里拿来自己的原理。但我们在这里不去关心这件事情，完全不去理睬它们之间的关联。因为我们这里谈论的是真正意义上的、自在的自然哲学，而不是那个仅仅由此推导出来的东西，而人们几乎总是把这个东西与自然哲学混为一谈。【V，108】

依据这些解释，我们只能在下面的意义上谈论自然哲学与哲学的关系：要么自然哲学的理念与某个东西（即人们心目中的哲学）相关联，要么自然哲学作为一个绝对的东西被看作是完整哲学的一个必然的整合部分。

然而“完整哲学”本身又可以在一个双重的视角下来考察：要么从纯粹科学的视角出发来考察，要么从她与世界的关联出发来考察，后者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个与宗教有关（在这里，宗教作为思辨本身已经转变为一种稳固的、客观的直观），另一个与道德有关（在这里，道德是各种思辨理念在行动中的一个客观表现）。[2]

至于诗，由于它尚未成为人类（或至少是一个完整的族类）的事务，尚未成为一个民族的大全一体，所以本身只能在各种关联中得到考察；无条件的、普遍有效的关联点只能是刚才提到的宗教和道德，基于这个理由，我们当前的考察也是限定在这两个东西上面。

[1] 参阅《思辨物理学杂志》第2卷，第2册，第127页，见《谢林全集》第四卷第212页（IV，212）注释。——原编者注

[2] 参阅前一篇论文［《吕克尔特和魏斯，或一种不需要思维和知识的哲学》]，第98页（V，98）。——原编者注。译者按，在这篇论文里，谢林批评了吕克尔特（Joseph Rückert）和魏斯（Christian Weiß，1774-1853）在其新近发表的著作中鼓吹的宗教信仰和不可知论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