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的解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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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有关梦的问题和科学文献[第二版至第七版增注]直到本书第一版(1900)之前。

在文中,我将证明有一种心理学方法,它使得梦的解析成为可能,而且一旦运用这一方法,每个梦都可显示为一个精神结构,这一精神结构具有某种意义,并且与梦者清醒生活的精神活动具有特定的联系。我还将进一步致力于阐明梦中的奇异和费解之处产生的过程,并从这些过程中推断出引起梦的精神力量的性质,梦正是由于这些精神力量的共同作用或者相互冲突而产生的。说到这里,我的描述将先停一下,因为到这里梦的问题又衍生出许多更为复杂的问题,而解决这些问题必须建立在另一种性质的材料基础之上。

我将对前人关于梦的著作,以及目前科学界有关梦的研究作序言式的评述,因为我一旦展开论述就再难有机会提到这些话题。尽管人类对梦的研究已做了几千年的努力,但对梦的科学理解却没有多大进展——这一事实在文献中得到了非常普遍的认可,以至于似乎没有必要进行具体引证了。本书最后附有一些著作本书中已删除对应的索引部分。——译者注,其中有许多令人兴奋的观察结果和关于这一主题的饶有趣味的材料,但却没有或几乎没有触及梦的本质性的内容,也没有提供一个对梦的神秘之处的最终解决方法。当然,对于那些虽受过良好教育却不是这方面专家的人,这些知识就更少了。

或许有人会问[下面两段是1914年版增补的内容],在史前原始部落的人对梦是怎么看的,以及梦对他们关于世界和灵魂观念的形成起到怎样的作用。这是个颇具有吸引力的题目,但在此我不得不忍痛割爱。我很愿意把约翰·卢波克(John Lubbock)爵士、赫伯特·斯宾塞(Herbert Spencer)和E.B.泰勒(E.B.Tylor)等人的著作推荐给我的读者。但我得补充一句:在完成我们的任务之前,我们是难以对这些问题及推测所涉及的广泛领域加以领会的。

关于梦的史前观点无疑会反映在古代人们对梦所持有的态度上[1914年增注]下面是根据毕克森叔茨(Büchsenschütz)的学术研究写成。。他们深信梦与他们所信奉的超自然世界具有联系,梦是神灵所传达的启示。而且,毫无疑问,梦对于梦者而言具有十分重要的作用,即梦通常预示着未来。由于梦的内容庞杂,多姿多彩,给人们留下的印象也各不相同,所以难以对它们形成一致看法,因此有必要把它们按照重要性和可信度加以分类。古代一些哲学家对梦所采取的态度是在某种程度上按其预兆凶吉进行大体上的划分。

在亚里士多德关于梦的两部著作中,梦已经成为心理学研究的对象。书中告诉我们,梦并非来自神灵,也不具有神圣的性质,而是“半人半神”(daemonic)的,因为自然就是半人半神的,而不全是神的。因此,梦并非超自然的表现,而是遵循人类的精神规律,尽管后者确实与神有着相似之处。梦被定义为梦者在睡眠时的一种精神活动[在1900年第一版中这段文字是:“第一部把梦视为心理学研究主题的著作似乎是亚里士多德所作(《论梦及其解释》)。亚里士多德把梦看作是‘半人半神’的,而不是‘神’的。显然,如果我们知道如何准确翻译,那么这一划分是很有意义的。”接下来的一段以这样的句子结尾:“我个人知识浅薄又缺少专家的帮助,使我不能深入到亚里士多德的宝库中去!”以上段落在1914年改成目前的情形。在《全集》的第三卷和第四卷的一个注释中写到,实际上,亚里士多德写了两部关于这一问题的著作,而非只是一部”。]

亚里士多德已意识到梦生活的某些特征。例如,他知道,梦将睡眠时发生的微小刺激放大为强烈的感觉,“人们梦到自己走过灼热的火堆,而实际上只是身体某处感到微热”,由此他得出这样的结论:梦可以把身体变化的细微信号放大并透露给医生,这在清醒生活中是观察不到的1914年增注]古希腊医生希波克拉底在他的名著(《古代医学》卷10)中讨论了梦与疾病的关系。另见《摄生法》卷四。

我们知道,在亚里士多德以前,古代人不把梦看成是梦中心灵的产物,而看成是神之使者的昭示。于是我们可以发现,在每个历史阶段,对于梦生活的具有影响力的解释中总是存在着两种截然对立的思潮。它们的区别在于,一种认为梦是真实和有价值的,它带给梦者警告或卜示未来;另一种则认为梦是无价值的、骗人的和空洞的,它只能将梦者引入歧途或毁灭。

格鲁勃(Gruppe,1906,第2卷,第930页)引用了马可罗比斯(Macrobius)和阿蒂米德鲁斯(Artemidorus)所做的划分方法,“梦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受现在或过去的影响,但没有未来意义。它包括失眠症,是某个既有观念或其反面的再现,如饥饿或饥饿的满足,也可能是某个观念漫无边际的延展,如梦魇。而另一类则相反,它决定着未来,包括:(1)从梦中得到的直接预言;(2)某些未来事件的情景;(3)象征性的梦(有待于解释)。这种理论曾流行了几个世纪”。

这种以梦的价值进行的划分已经同“梦的解析”问题密切相关[这一段是为1914年所增加。]。通常人们总是期望从梦中得到某些重要结论,但并不是所有的梦都可以立即得到解释,而且也不可能分辨一个十分特别而又难解的梦是否预示了某些重要的事情。这就促使人们找出一种方法,通过这种方法使得梦的不可理解的内容可以替换为可理解且有意义的内容。古代后期达尔狄斯的阿蒂米德鲁斯被认为是最伟大的梦的解析权威,目前他所流传下来的著作《详梦》足以弥补同类著作失传造成的损失[1914年增注],关于中世纪的梦的研究可以看狄普根(Diepgen,1912)的著作,以及弗斯特(Förster)的专著(1910,1911)。研究犹太人释梦者,有阿尔莫里(Almoli,1848)、阿姆兰(Amram,1901)和卢文格尔(Löwinger,1908)。还有近年来把精神分析的发现也考虑进去的劳尔(Lauer,1913)。论述阿拉伯人释梦的有德莱克塞尔(Drexl,1909)、舒华茨(Schwarz,1913)和传教士塔芬肯蒂(Tfinkndji,1913);研究日本人释梦的有三浦(Miura,1906)和伊瓦亚(lwaya, 1902);研究中国人释梦的有赛克尔(Secker,1909—1910);讨论印度释梦问题者有内格莱恩(Negelein,1912)。

古代人对梦的前科学观念必然与他们对宇宙的普遍看法相一致。这种观念使他们把只是在他们心灵中才具有真实性的事物作为实在之物投射到外部世界中。此外,他们对梦的观点还考虑了早晨醒来后由残留在记忆中的梦所产生的总体印象:一种对奇异之物的印象,它来自另一个世界并与我们心灵中的其他内容形成对照。如果认为那些梦的超自然起源理论在当今不再有支持者,就估计错了。我们可以暂且不去理会那些虔诚而富于玄想的作者,他们有充分理由停留在这个一度支配了广大领域的超自然力量所残余的领土之上,因为现代科学仍不能很好地解释这一领域。除了这些人以外,我们还会碰到这样的人:他们头脑清晰,没有任何奢念,但他们利用做梦现象难以解释的特征来为他们对神灵存在与活动的宗教信仰提供支持(参看哈夫纳[Haffner]1887)。一些哲学学派(如谢林[Schelling][泛神论“自然哲学”的主要倡导者,19世纪初在德国盛行一时。——弗洛伊德常论及梦的超自然意义,见弗洛伊德1922a、1925i(第3部分)以及1933a(第30讲)。弗洛伊德在1941c(1899a)中讨论了一个所谓预言梦,并作为附录重印于本书第623页。又见第65页和第621页以下。]——译者注:这里的页码系原书页码,即本书边码。下同。另,“附录一”缺失的边码系原书删减部分,文中已有交代。的追随者)也把梦生活奉若神明,很显然也反映了自古以来无可争议的梦的神圣性质。人们对梦的预警性和预示未来的性质的讨论从未停止。因为无论那些具有科学态度的人如何反对或不接受这种信念,由于目前对梦所做的心理学解释尚不足以解释清楚所有收集到的材料,这就使得人们不得不去接受这样一些观念。

要想撰写梦问题的科学研究历史是十分困难的,因为尽管这一研究在不少方面都非常有价值,却无法从中梳理出一条线索来。为进一步研究发现提供保证的可靠基础尚未确立,而每一个新的研究者都重新探讨相同的问题,似乎这项工作才刚刚开始。如果我试图按编年顺序把前人已写出的这方面研究做一个总结,我就必须放弃将梦的知识现状作一综合性描述的想法了。因此,我决定选择按题目而不是按作者来组织论述框架。在提出每个关于梦的问题时,我将把所有关于解决这一问题的材料都包含进来。

但是,由于梦的文献十分零散又涉及许多领域,我不可能涉及这一题目的所有文献,只要一些基础的或关键性的材料没有被忽视就好,敬请读者们暂且满足于此吧。

直到最近,许多作者还倾向于把睡眠和梦作为一个整体问题加以研究。他们照例讨论了关于病理学、似梦非梦状态(如幻觉等)的类似情况。相反,新近的著作则表现出限制论题的倾向只限于梦生活领域的某些孤立问题的研究。在这种态度的变化中,我高兴地看到他们所表达的坚定信念:对于梦这样模糊的问题,只有通过一系列细微的调查,才能找出答案并达成一致性结论。我在本书中所要提供的也正是这样一份十分详细的带有明显心理学特征的调查。我几乎没有机会去考虑睡眠问题,尽管睡眠状态的某个特性一定是引起精神结构改变的功能性条件,但因为那基本上是属于生理学领域,所以在本书中对睡眠问题不予阐述。

由梦的科学研究所产生的一系列问题将以下列标题一一讨论。当然,其中一些重叠之处在所难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