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从桑墟镇走出的文艺男孩
大学毕业一年后，欢哥请我吃饭。地点是江宁大学城文鼎广场的一家湘菜馆。
那晚，我喝了N瓶啤酒。晚饭结束，都准备走了，我突然来了一句：“我还想喝啤酒，可以吗？”
“可以啊！”
结果，我们坐下来，又继续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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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哥，全名张可欢，大学同学，大学舍友，而且在我上铺睡了四年。
通常，凌晨一两点，他都会在床上冒出一句：“浩哥，What are you fuck doing？（你在干什么呢？）”我便迷迷糊糊地回答：“我已经进入深度睡眠的十分之九，你又把我拉回到现实中了！”
为什么凌晨一两点欢哥还不睡觉？因为他喜欢看电影、看动漫，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所以他总是通宵看。
每次和女同学们吃饭，欢哥总能和她们打成一片。聊起什么《火影忍者》，什么《海贼王》，听上去很高端的样子，反正我也不懂，只能坐在旁边默默地听。聊天聊到高潮，他能把对面女生最近发的微博、微信滔滔不绝地说出来，然后加上一句：“我一直在默默地关注你，喜欢上你了，要不我们在一起吧？！”
每次遇到害羞的女孩子，人家会腼腆地笑笑，遇到刚烈的女汉子，人家就大声来一句：“滚蛋！！”
但欢哥不在乎这些，毕竟他是个处处留情的浪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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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不行来两次，两次不行来三次，三次不行来四次……终于，他找到了自己的真爱。
那个女孩子，叫七七。其实长相很普通，唯一的特点就是牙有点龅，所以戴着一副银色牙箍。
算了，我还是把“其实长相很普通”这几个字收回，毕竟七七是欢哥大学四年最爱的女生。我跟欢哥开玩笑：“如果你跟七七亲吻，你的舌头碰到她的牙箍，会不会有清凉一夏的感觉？”欢哥奸笑了很久。
人的一生，有太多人从你生命中匆匆走过。青春岁月里，你也许喜欢过好多人，但经过时间之水的荡涤与沉淀，最终发现，你真正深爱的，永远是那一个。
一段时期，欢哥和七七的感情非常好。他每天晚上回宿舍都要嘚瑟一下，“今天跟七七一起吃饭了”，或者“跟七七一起看电影了”，诸如此类，反正就是各种秀吧。
英国诗人雪莱说：“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套用这句话，我想说：“都一起吃饭、一起看电影了，离开房还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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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深秋的晚上，11点，我们宿舍五个人都上床睡觉了，只有欢哥没回宿舍。估计是跟七七在一起了吧，我们真心为他鼓掌、为他呐喊。
到了凌晨，也不知道几点了，宿舍门忽然“砰”的一声开了。是欢哥！都把我吵醒了。我分明听见他在哭，一边哭一边在宿舍里找打火机，然后到阳台上点了支烟抽起来。
我静静地躺在床上，没有说话，听欢哥一个人在阳台上哭泣。那一刻，我并没有起床去安慰他、问他发生了什么。就让他一个人哭吧，人，总有一次，会在放声哭泣中长大。
我清楚地记得，那晚的月光格外皎洁，透过玻璃窗倾泻在宿舍地面。而欢哥，一个人，坐在阳台舔自己的伤口。
从那以后，他就再也不提七七了。
那一晚，他和七七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到现在也不知道。难道是遭到了七七的嫌弃？
也许是吧。
那段时间，欢哥陷入了长久的寂寞。晚上他和我一起去上选修课，是杨迎平教授主讲的“现当代女性作家”。
上课前，杨迎平教授和我俩闲聊，她说她很喜欢德国哲学家叔本华的一句话，“人生就像钟摆，在痛苦和无聊之间摆动”。欢哥问：“那么，人如何摆脱痛苦和无聊呢？”杨迎平教授说，就是要多看书，多学习，在艺术世界里不断追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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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以后，欢哥好像受到了点化。他不再沉湎于失恋的苦痛，相反，他力挽狂澜，他勇往直前，他那颗年轻的心，如骏马飞驰在茫茫草原。
他又结识了一个女朋友。
这个女朋友可不简单。比我们大一届，是个学姐，好像还是复姓，叫“欧阳”什么的。
据娱乐圈爆料，她和欢哥是在图书馆认识的。当你在图书馆遇到一个一见钟情的人时会怎么办？无非就是用微信搜一搜附近的人，然后查看头像，看有没有跟她长得一样的，找到了就加个微信。
然后就是约出去吃饭、看电影呗（都是套路）。行，就上，不行，就“拜拜”。在这个快节奏的时代，谁还有空慢慢闲耗啊。
那段时间，欢哥的魂真的被这个“欧阳女子”勾住了。
南京的冬天，很阴冷。当我们如“春卷”一样被裹在棉被里的时候，欢哥早上六点就起床了，去买汉堡、买奶茶，然后站在女生宿舍楼下等那位欧阳女子。
当欧阳女子要吃水果时，打个电话给欢哥，欢哥果断买！当欧阳女子要喝酸奶时，打个电话给欢哥，欢哥还是买！
当欢哥想和欧阳女子牵手时，欧阳女子果断拒绝！当欢哥想和欧阳女子接吻时，欧阳女子还是拒绝！
（亲爱的你们，还看得下去吗？！）
就算我们的欢哥人再好、再怎么老实，你，一个欧阳小女子，也不能欺人太甚啊！
终于，纸包不住火，我们的欢哥终于“男人”了一次。
一个星期五的下午，欢哥和欧阳女子在义乌小商品城逛街。欧阳女子把所有服装店礼品店逛了一遍又一遍，欢哥跟在后面非常累。就在这个时候，欧阳女子居然让欢哥帮她买一件价格不菲的连衣裙。
欢哥从皮夹里掏出两张100块，往欧阳女子脸上一甩，大声叫道：“自己去！”
这个画面，如果被哪个美国记者拍到，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世纪之甩”。说不定还能得个普利策摄影奖啥的。
从此，欧阳女子变成了欢哥的“一个历史，一个故事，一个回忆，和一个惨痛的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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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记得我在这篇文章前面说过的一段话吗？让我再重复一遍吧：
人的一生，有太多人从你生命中匆匆走过。青春岁月里，你也许喜欢过好多人，但经过时间之水的荡涤与沉淀，最终发现，你真正深爱的，永远是那一个。
大学毕业后，欢哥在微博上写了一系列文章，回忆以前的人和事。在这个系列的最后一章，欢哥花了很长的篇幅谈他深爱的第一个人，相信也是唯一的人——七七。
我把其中的一部分抄下来，给大家看看。这部分，欢哥主要写他在一个下雨天等七七送伞的过程：
雨依旧很大，我站在楼梯口，等着远方的伞。
很远的时候，我就看到了她的伞。
碎花细纹，带着淡淡的粉色，伞略小，在伞群中，可以一下子认出来。
伞在慢慢地向我靠近，那一刻，我像是摆渡人，在等着我的船靠岸。
我先是看到了她的脚，穿着人字拖，脚下雨水溅起，滴滴落在脚面上、脚踝上。她的脚很白，很瘦，走路的时候，能看到她脚面凸起的骨，很有质感。她走得离我越近，我越是能感觉到，她的脚像是湖里的莲花，踩着大地的叶，雨点摇落，盛开出一朵粉色的花。
光看些语句，就可以感受到欢哥文笔之细腻，观察之入微，当然，最重要的是，欢哥对七七满满的爱。否则，小小的脚，他怎么看那么长时间？
“雨依旧很大”，为这段恋情营造了浪漫的意境。那一刻，全世界好像都停止了，只剩下两颗悸动、青涩的心，被淅淅沥沥的雨淋湿着，直到天荒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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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了这么多，几乎都是关于欢哥情情爱爱的方面。如果这篇文章就这样结束了，岂不是显得我很八卦、很无聊、很不知趣？
所以，接下来，让我谈谈欢哥的内在层面，谈谈他的文学世界。
前面说过，大学毕业后，欢哥在微博上写了一系列回忆性文章。其中有一篇，专门写了我。他把文章写好发给我看，我当时正在吃饭，但我很快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我的眼睛被他的文字吸引住了。读到其中一些段落，我的心都在颤抖。这就是文学的力量吧！
我们一起再来看一段欢哥的文字，这是他对我的评价：
他看起来就是逗逼，他自己有时候也甘愿做一个逗逼，但是那也仅仅是他自己的一部分，他可以做金·凯瑞，但是，他还有梁朝伟，他文艺得像是失足少女皈依佛门，他深沉得像是叛逃小兵当成了大将，他内敛，但放荡不羁，他举止不定，但气息稳稳。这样的人，真的很有意思。
说实话，我是一个对文字要求相当高的人，很少有人写的东西能打动我。但欢哥，他是一个极具文字天赋的人，加上大学四年的磨砺，他的文学羽翼已然丰满。
欢哥，不仅拥有高超的表达能力，更重要的是，他对人的把握、对生活的观察，有一种穿透力。这也许就是文学的终极价值——重塑人们看这个世界的眼光与方式。
他热爱电影，热爱动漫。所以，他的文章，常常有着电影的画面感和动漫的想象力。两者相互融合，非常到位。
我突然想起，大一刚开学时，有一天，我在宿舍地面上捡到一张身份证。正是欢哥的，上面的家庭住址有“桑墟镇”三个字。我当时想，难道这个人出生在一片废墟上吗？废墟后面，还长着一棵桑树？
现在想想，应该是的。他出生那晚，估计有一个文艺女神站在空中，对着他妈妈指了一下，然后一道光注入他妈妈体内，致使欢哥成了一个文学奇才。
俄罗斯有本关于文学创作的著作叫《金蔷薇》。里面有段很有名的话：“对生活，对我们周围一切诗意的理解，是童年时代给我们最伟大的馈赠。如果一个人在悠长而严肃的岁月中，没有失去这个馈赠，那么，他就很有可能是个诗人或作家。”
相信欢哥就是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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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把镜头拉到文章开头，就是我跟欢哥在一起吃饭的画面。地点在江宁大学城的文鼎广场。
我要特别强调一下这个地点。因为，这里的一切，是我们大学四年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这里的肯德基、这里的麦当劳、这里的电影院、这里的小吃街、这里的KTV、这里的酒吧，还有这里走了无数遍无数遍的街道。
我们在这里欢笑，我们在这里迷惘。我们曾骑着自行车呼啸而过，看浅蓝的天空，看风中的野花。那个时候，觉得人生有无限的可能。我们也曾在下雨的夜晚，躲在公交站台等末班车，既惶惑又忐忑。
时间，永远在走。
人，也永远在走。
欢哥对我说，他要离开南京，去北京寻找新的生活。我虽然不舍，但又知道，这就是典型的“欢哥风格”。他要凭借自己的天赋、活力，以及孜孜不倦的奋斗，去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祝福他。
那么，再来一瓶啤酒吧！
让我在醉意中好好地回忆过去，让我在醉意中好好地体会人生。
点一首歌送给欢哥，范玮琪的《最初的梦想》：
最初的梦想，
紧握在手上，
最想要去的地方，
怎么能在半路就返航？
最初的梦想，
绝对会到达，
实现了真的渴望，
才能够算到过了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