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大姑

解放前，外公执意把大姑嫁给有两个孩子的姑父做填房，（姑父的老婆病故）稀罕的就是他家有十几亩土地，数间房屋和宽敞的院落，女儿就可以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了。

姑父小时候的家境并不富裕。他的父亲也经历过颗粒无收的灾荒年代。看到村民们把草根树皮都弄来充饥度日，以及在饥饿中挣扎死亡的凄惨情景。幸亏姑父的父亲有个亲戚在太镇城开饭馆，把剩余的食物给他们送了一些过来才幸免于难。

所以，姑父的父亲暗下决心，趁着自己年轻有气力，要用勤劳的双手置办家业买田地，为子孙后代的生活打下基础。

有了这个願望，他起早贪黑，天不见亮就挑着收获的农作物，带着老婆夜半挑灯赶出来的绣花枕套，童鞋，童帽的手工艺品，到太镇集市去售卖。卖了东西的钱一分也舍不得花掉，宁愿挨冻受饿，也不去饭馆吃饮食。

姑父继承了家业，他读过书又有文化，头脑灵活精打细算。大姑嫁到他家去，就是从糠箩筐，跳到米箩筐里那种好运气。姑父人高体健，能文能武，干庄稼活也是一把好手。虽然年纪大了一点，但对大姑很好，她心里就默认了这门亲事。贤惠勤劳的大姑也是姑父的好帮手，家里的老人和孩子，被照顾得细致入微，一家人的小日子过得和谐温馨。

俗话说，只要两人同了心，黄土都会变成金。姑父还大胆的决定，把家里剩余的钱款，用来做一项能赚钱的生意。那年月最缺乏的就是交通工具，他决定买一条木船，在涪江上做起来回运送货物的买卖。辛勤的付出，换来了丰厚的收益，姑父又重新修建了房屋院落，围墙和花园。

几年下来，大姑接二连三的生了三个儿子和一个小女儿。三个表哥的身材和像貌都随姑父。他们长大后都人高马大的一表人才。小表姐更是百里挑一，美如电影演员。她身材苗条，皮肤白里透红。柳叶眉下水汪汪的大眼睛配合锥子脸，真是纯粹的美人胚子。媒婆踏破门槛来说亲，后来嫁给一个退伍军人，生活过得非常幸福美满。

姑父长年累月的在涪江河上跑船做生意，风里来雨里去的，不小心摔了一跤，扭伤了腰椎。从此瘫痪在床，临终前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的儿子和挣下的家业。同村的老叔前来看望他说，侄子啊，人这一辈子就是三穷三富不到老。我和你父亲是同年同月出生的老庚，一起去太镇城赶集卖东西。他寒冬腊月的吃个冷麦麸饼子就是中午饭，我可没那么死心眼，只要卖了点錢，无论如何都要去饭馆吃一碗热饭热面，有时还要上一碟鹵菜，喝一口小酒，日子还是照常过来了。

所以，过去的事都不要去想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还是放下吧……。听完老叔的话，姑父流下最后几滴眼泪。

母亲还说，大姑从小吃苦耐劳，懂得勤俭持家。父亲被抓壮丁那几年，大姑和姑父时常都送钱送粮。逢年过节的杀了年猪，还要送上腊肉和蔬菜。一定要记住大姑，她是我们最好的亲戚。

姑父病逝于一九四八年。

一九九三年，我和亲戚们一起去乡下看望八十多岁的大姑，她当时已患老年痴呆，大家给她的钱和礼物，她啥都不认得了，只是笑呵呵的看着。我心里很遗憾，应该早点去看望大姑的。